第31章 ? 章
31 第 31 章
◎此舉無異于引狼入室……◎
寧知越片刻不敢停歇,離了褚玉苑,直奔怡景殿而來。
盧毅還在殿前巡視,遠遠瞥見了她,面上笑意不減,正等着她過來與她說些什麽,寧知越已快步上前,打斷她:“盧典軍與我一同去見漪蘭姑姑吧。”
盧毅此時已發覺她行色匆忙,面上隐有急色,似是出了事,也不多問,斂了笑意,默然跟在她身後。
來的路上,寧知越重新想了一遍,她的推理沒有錯,兇手的确分了兩方,且有一方有利于他們,而另一方的危害……
她需要先問過漪蘭才知道。
老劉頭說,公主府和府衙都發過禁令,這話應當不假。她此前為了詐老劉頭,說有人欺上瞞下,但事實真是如此嗎?或許是有過,如她引導老劉頭時說的,公主府不可能讓幾個地痞流氓去鎮壓傳言,而此前漪蘭與洛為雍對此只字未提,極有可能他們的确是不知情的,而确定幕後元兇的勢力究竟多大,才能判斷虞循此行的艱險程度。
見了漪蘭,寧知越等不及說明發生了何事,先問漪蘭有沒有下令禁止城中傳言,還有州府衙門裏又是如何下令的。
漪蘭不明就裏,但見寧知越神色着急,應是很重要的事,便點點頭,回她:“确是有過,不過傳言這種事禁是禁不住的,只能敲打敲打,不至于傳得離譜荒誕,辱了皇室威嚴,因此與韓刺史提過一次,他應言會妥善處理,我便沒再過問。”
寧知越面色更沉一分。
果然,漪蘭未曾處理此事,後續都由韓陽平處理,是不是說,韓陽平很可能知曉此事,而他用了不到一日便到別苑來,稱發現了線索,會否也是有意将虞循引入險境。
寧知越擺擺頭,暗中告誡自己,情況再緊急,也不能如此草率的下定論。韓陽平來別苑是衆所周知,若他真有二心,此舉無異于自曝,如此情形與他也不利,定然還有其他緣由。
她穩住心神,細細思索着,漪蘭也好韓陽平也罷,有人欺上瞞下,控制了整個汜州的言論,其勢力龐大已然駭人,汜州府衙也可能參與其中,虞循與洛為雍此時的安危才是首要關注的方向。
漪蘭對此事所知當是不多,寧知越也不再隐瞞,将方才從老劉頭處打探來的消息理了一邊,撿要緊的告訴二人,末了又府上自己的推論,兩人也逐漸難以冷靜自持,面色一寸寸寒了下來。
“他們怎麽敢……怎麽敢,公主是天之嬌女,他們怎麽敢拿公主的安危做誘餌,真是萬死難逃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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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蘭的怨憤在寧知越意料之中,然情況緊急,公主尚且平安無事,虞循與洛為雍還在危險之中,大家須得商量一個對策。
盧毅最先明白寧知越憂心之處,打斷了漪蘭的憤怒,先問寧知越是如何想的?
寧知越說:“虞欽使來汜州的目的有兩個,一是為探視公主病情,而是調查公文書信被攔截一事,現在調查的兩方各據一方,暗中對峙兩年,看起來攔截書信的那夥人勢力龐大,卻始終找不出造謠生事之人,而造勢之人意圖用詭秘的傳言引得京城注意,卻又屢屢被對方鎮壓,兩方對壘,都沒有讨到好,這說明攔截書信那夥人雖然勢大,卻仍受掣肘,我們的處境還算不上太難。
“造勢之人給公主下毒的目的并不在公主,而是為了旁的事,姑且不論這些事,他們需要虞欽使,或者說需要朝廷的勢力,從朝廷指派虞欽使來汜州的意圖來說,他們與我們目的相同,因此我們無需擔心他會做什麽,甚至現下可以肯定公主那兒不會再有下毒事件發生,而另一方則不然,他們才是我們需要重視且警惕的對象。而在此前,我們得想一想,這些人會是誰?”
這要如何知道?盧毅和漪蘭不解:“他們的目的不是為了隐瞞南漳縣那家商戶家破人亡之事嗎?”
“是與此有關,但僅僅只是關乎陳家嗎?陳家再是富庶,也是一個商戶。一個商戶的落沒并不是罕見的事,有什麽必要費這麽大的勁,搞出攔截公文書信的事來?”
漪蘭明白了,“你是說,陳家的落沒或許不簡單,牽扯了官員,而那群人背後可能有官府手筆。”
寧知越沉吟着,“不能确定,但是極有可能。”
韓陽平和計逢在一日之內便找出了柳原驿的蹊跷,而袁志用的駐軍正好就在那附近,這也太過巧合。即便他倆真是偶然發現此事,但兩年,整整兩年有餘,汜州城內有人鎮壓傳言,他們倆就一點不知內情嗎?
反正她是不相信的。
韓陽平和計逢都不能信,他們又潛伏在虞循和洛為雍身側,還有一夥人藏在暗處伺機而動。虞循和洛為雍只帶了以小隊侍衛過去,若是正面對上,這形勢……可算得有去無回了。
漪蘭着急起來,“這可怎麽是好,若是連府衙都靠不住,那虞欽使和洛長史……”她将目光投向盧毅,別苑只有盧毅手中有三百親衛,前些日子折算了三分之一,虞欽使與洛長史前往柳原驿又調撥了十數人,苑內雖還有護衛,卻也都是各司其職,如何能被調派去柳原驿救援?
“盧典軍,這事該如何是好?”
盧毅擡眼對上漪蘭投來的目光,頓時明了她心裏的盤算,不過是想以拱衛公主為主,不想派人前去營救,卻又擔心虞循在汜州出事,日後公主更失了依仗。
他心內冷哼一聲,平日裏欽使前欽使後,面慈心善的模樣,到了關鍵時刻便顯露出真面目。寧娘子已然說了那造勢之人的目的不在公主,且已達成目的,公主便是平安無虞,現下只需一致對外,将攔截書信的那夥人一網打盡,她卻在此先造出內亂,當真是婦人視短……
婦人目光倒也不全是短淺的,寧娘子就很聰慧,若非她查出此案關鍵所在,他們當下還蒙在鼓裏,誰會想到有人敢在汜州城中陽奉陰違。
不過,他是有心去救人,但對方有多少人尚且不知,他也不可能将別苑一衆親衛、護衛都調派走,這要怎麽辦呢?
這樣想着,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寧知越,“寧娘子可有良策?”
“有。”寧知越回答得很堅定,在二人注視下,她頓了一下,平靜地吐出幾個字:“向袁将軍借兵。”
袁将軍?袁志用?
盧毅倒吸一口涼氣,漪蘭也被這個回答震得呆住,兩人相視一眼,不确定地詢問:“是江州府的袁将軍?”
寧知越鄭重地點頭。
“這……這怎麽可行,寧娘子你許是不知道,這袁将軍他……”
“我知道。”寧知越打斷漪蘭的話,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繼續說道:“要确保虞欽使與洛長史的安危,還有保證汜州局勢穩定,公主府不會再受連累,借袁将軍的勢,我們現下所憂心的便都不是問題。”
這個注意她在來怡景殿的路上就已經深思熟慮過。袁志用有野心有企圖,也或許是攔截書信那夥人背後的靠山,但無論是什麽理由,有一點是經由虞循确定,也是衆所周知的——袁志用所有的野心和企圖都建立在一個原則上,那就是名正言順。
袁志用手握江、袁、汜三州兵權,蔡節使對他都要退避三舍,他若想反,根本無人攔得住,而能反卻不反,所圖的只是一個名正言順,如此才能堂而皇之地施行他接下來的計劃,而這一點正可以善加利用。
寧知越解釋道:“此前我們不知真相有所顧忌,但現下已然明了局勢如何,我們借他的勢,以公主府的名義向袁将軍發號施令,請他來護衛公主安危,協助查明真相,給足了他名正言順的理由,他不會不來,且樂于前往。而在此期間,公主乃至整個汜州的危機,都在他的衛護之下,與他息息相關,至少不會再有人明面上有動作。”
漪蘭和盧毅聞言都沉默下來,不得不說,寧知越這個辦法的确可行,但同樣也有引狼入室的威脅,袁志用得償所願,光明正大地衛護公主,又如何保證他不會扭頭挾公主威脅京城……
寧知越很肯定地說:“不會有這個威脅。他若是真想挾持公主,之前就能做到,更何況汜州背後現在有一股勢力已經将汜州乃至公主圍在其中,或許這個幕後元兇就是袁志用呢?如果不是他最好,是他,我們現在的動作就是為了拖延時間,至少先保證虞循和洛長史平安歸來,再想辦法如何想朝廷求救。”
盧毅已然松動,有被說服的跡象,漪蘭卻還在猶豫。
時間緊迫,早一點趕到,虞循和洛為雍的安危還有保障,去晚了就不知道會怎樣了。
寧知越也知道這個辦法很是兇險,漪蘭也不能下定結論,想了想,有了一個轉圜的餘地,她說:“不如這樣,不論這個方法可行與否,去傳信的人一定會見到虞循和洛長史,不如先派人去,等找到了人,再與虞循和洛長史商議是否按這個方法行事。”
這樣一說,又有盧毅附議,漪蘭臉色稍松,寧知越知道她是在考慮了,但現在還有一個問題:什麽人去傳信呢?
傳信途中也很兇險,如果被兇手阻攔,仍舊不能行,寧知越想自請前去,盧毅當即攔住,“這可不行,你若是出了什麽事,虞循回來怎麽交代?”漪蘭也是如是說。
但還有誰能去呢?
盧毅想了想,說:“還是我去,你方才也說了,兩方兇手的目的都不在公主,公主此時是安全的,反倒是等虞欽使和洛長史出事了,公主府的安危就擺在了明面上,更是兇險。別苑裏人多,暫時不會出事,寧娘子既然會功夫,又是女子,到怡景殿看護公主更加合适。”
說完,他看向漪蘭,等着漪蘭做最後的議定。
漪蘭自是覺得盧毅離開公主身邊不妥,但公主的安危與日後的處境都有賴于虞循,确實不能置之不理,且寧知越說的有理,眼下也找不出第二個法子,只能如此,沉默良久,終于同意。
既已有了對策,盧毅也不作停歇,當即調派兩人跟随前往柳原驿,又指出一人調遣別苑內侍衛,命其聽從寧知越與漪蘭吩咐,一番囑托下來都耽誤了不少光景。
寧知越一直跟随在左右,眼看着盧毅将要出發,終是忍不住上前,将其帶到一側,遲疑片刻,方道:“我方才雖說讓你先尋虞郎君與洛長史再商定如何決斷,但情況緊急,若先尋虞郎君恐怕會耽誤,你仍是直往袁将軍所在,請他調派人手援助。”
盧毅心下一顫,頭皮發麻:“寧娘子,這是陽奉陰違啊,這種事關系重大,怎麽好私下做決定?況且,虞循和洛長史要是覺得這方法不可行呢?”
寧知越目光堅定地盯着他,神色極盡凝肅,“袁志用的權勢怕是已然知曉虞郎君來了汜州,現下境況如何,他們駐軍就在柳原驿附近,若是真當虞郎君身處險境,他們也不會放過這個時機,是我們先發制人還是他們反客為主,這很重要。接下來的調查牽扯甚廣,以虞郎君與公主府之力,無法順利查下去,袁志用必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