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020章 第 20 章

京都最繁華,最為威嚴的地方。

永成帝将折子放在一旁,總管太監李公公立刻捧了茶水上前。

“珉兒與林府起了沖突?”

李公公垂眸,恭敬道:“不算是沖突,三皇子心善,為了救人。”

永成帝淺啜口茶水,聲音聽不出是何語氣,“是為一姑娘?也真不怕傷了朝臣的心。”

李公公卻連忙跪了下來,“林府有意與鎮國侯聯姻,便說明他們意欲太子,三皇子此舉也是在立威。且三皇子做的對,朝臣定會誇贊三皇子秉公處理,大公無私的。”

永成帝伸長腿,又撿起另一側的奏章,“聽聞那女子不是個好的,也就樣貌出衆了些?”

李公公跪在地上,捏着永成帝的膝蓋,笑道:“殿下心中有數,區區一女子,迷惑不了殿下。”

“聯姻,”永成帝拍着龍椅扶手,“那朕便做個好事,成全他們。”

~

宴席散盡,開始有些不如人意,楚明德好不容易來此,也用心結識了許多官員。

男人家說話直了些,府中庶女的事兒被多次提出。

尤其是在開宴前,女席那邊的動靜,可沒有瞞過他們去。

那些人提了一兩句,見他臉色不大好,心領神會含笑,将話題移開了。

楚明德壓抑着怒光,自持詩書世家,沒與他們計較。

有些圓滑的,直接當做沒有發生般,互相敬酒。

宴席結束,也還算是酒酣飯飽。

楚明德走到林府門口,剛好碰見出來的趙夫人,幾人一同離開。

見楚明德沒問楚盛窈的事兒,趙夫人也沒有提起,還當知曉她已經回了府。

剛要上馬車,便被林府的人攔住了。

“楚大人養了個好女兒。”門房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楚明德才發現自家那庶女沒了蹤跡。

夜已漆黑,等離開林府的時候,楚家人的神情都不怎麽好。

誰知,竟然出了這麽大件事兒。

楚府二房夫人真是悍婦!

楚明德狼狽的抖了抖身上的茶水,脖子處也有幾道血痕,回府的路上,一臉陰鸷,恍若暴雨将至。

馬車裏,趙夫人低眉順目,不敢發出聲響。

這是她第一次見楚明德氣成這般模樣。

若是手裏有刀,馬上能血濺當場。

“那孽女就處理了吧!”

他的話冷的沒有一絲感情,哪有平日裏自诩清高的模樣。

“林府不是說,也可将三姑娘嫁過去。”趙夫人小聲道。

如今這般情況嫁過去,怕得受盡屈辱,可至少尚有命在。

怎麽說也是他親生女兒。

“府中女子不可為妾,百年前定下的家訓,我等豈可不從,那不是數典忘祖!”

楚明德的話堅決,不容他人妄言。

楚盛萱自事發後,被丞相府衆人的威嚴吓了跳,進了馬車又聽見父親這樣的話。

若換做她,父親不會也是如此?

她打了個寒蟬。

不會的!

她可是父親嫡出的孩子,父親向來是疼她的。

可?即便再如何,要了楚盛窈的命,也太重了。

剛踏進正院,只有趙夫人和楚明德二人。

靜悄悄的,即便是楚盛窈走進來時,都沒有說話,只有楚明德略粗的呼吸。

應當是氣急,在瞧見楚盛窈的那刻,眼神如冰刃。

恍若面前站的不是女兒,而是仇敵。

不死不休的那種。

楚盛窈心早就冷了,可看見這一幕的時候,卻還是疼的。

“你自請去莊子吧!老夫人那裏也不必辭行。”

楚明德冷淡的扔出這句話。

楚盛窈整理好心緒,問道:“女兒做錯了什麽?”

“還敢說!”楚明德怒而舉起茶杯擲向她。

楚盛窈沒有躲,茶杯正中她的額角,血流了下來。

她怎會不知,他是因何這般大怒,只是若尋常人家的父母,是否首先關心的是自家孩子的委屈。

即便她傷了林六爺,難道他會不知曉,究竟是在何境地才敢下狠手。

她也不過是一閨閣女子,到如今她只要一回想,便一陣發寒。

“林六爺是你敢冒犯!仗着在正熙堂住過幾年,便被縱的不知天高地厚,原先早該将你送走,也免會給楚府招來禍事。”

楚明德還在怒斥,楚盛窈卻道:“父親,林六爺欺辱與我,當時無一人可幫助女t兒,女兒只能自救,這也當是錯嗎?”

“還敢頂嘴,”楚明德語氣厭惡,“魅惑林六爺,被人拆穿惱羞成怒,弄瞎了人眼睛。我怎會生出你這樣的女兒。李氏也是秀才之女,怎養成你這般趨炎附勢之人,簡直辱了我的眼。”

李氏……

趙夫人神色有異,憐憫的目光落在了楚盛窈身上。

楚盛窈所有的情緒,此刻再也遏制不住。

心似乎被捏住,難受的連呼吸都帶着痛,她直視楚明德,沒了身為子女的乖順。

渾身像是豎起尖刺來。

她的父親怎麽看她?如外面那些随波逐流的庸才。

可是無謂。

因為她的生身母親姓林,單名一個惠字。

即便她已離世十四年。

她的夫君卻早就忘記了她,就連最基本的姓氏也記不住,半點兒也沒放在心上。

“父親讓我去莊子上,想讓我病逝,還是路途中被匪徒截殺?”

楚盛窈眼神冷寂,面前的人,無法再讓她升起一絲濡慕情。

這麽多年,即便嘴上不在意,但心中偶有念想楚明德半點的慈愛,此刻全都煙消雲散。

那點兒心思被戳破,尤其是瞧見楚盛窈眼底的譏諷,楚明德惱羞成怒,“你胡說什麽!得罪了林府,楚府能好過嗎?身為楚家子女,本就該興盛家族維護名譽,因你整個家族都蒙羞。楚盛窈!不要忘了,這十多年來是誰養育了你!”

“別想着老夫人會維護你,若是你再拿這些事去打擾老夫人,明日我便請來族中長輩。家族興榮才是第一要務,那時怕是老夫人都會遭受苛責,本該安享晚年的年紀,擔上個教養不善,延誤家族的污名。 ”

他真是後悔當初謠言起,因她和李遠之的婚事,沒将她送走。

才造成了如今的大禍。

楚盛窈已經不想和他虛與委蛇,她只想護住自己,“父親可知在林府是誰救下了我?”

被林府人請回去,二房夫人瘋魔似的,打罵着他,即便後面情況被林相穩定下來。

他也只聽到了楚盛窈弄瞎了林六爺的眼,以及林六爺陰暗扭曲的說着,他要他們将楚盛窈送過來。

林六爺要楚盛窈不過是想要親自報複回去,即便是給了妾室的身份,到底也是不将她當人,起了折辱的心。

他送楚盛窈離開,也是全了她體面。

比起受人折辱還不如死了。

到時,将屍體偷偷送去林府,以示賠罪。

誰救了楚盛窈,他沒聽過,應當也是個不起眼的人物。

“是三皇子。”

聽見楚盛窈的話,楚明德有一瞬驚愕,但也只是不鹹不淡的看了她一眼,“果真是個攀龍附鳳的。”

楚盛窈沒理他話中的鄙夷,她只想活,“父親處理了我,那也得問三皇子同不同意了。”

“可笑,”楚明德不以為意,“你且看看自己身份,王孫貴胄豈是你高攀的起的,還是老實的去了吧!”

“父親怎知不可能,”楚盛窈讓秋泠将東西呈了上來,“這披風和手帕都是三皇子護着我回來時留下的,待洗好了,三皇子讓我将東西送過去。”

楚明德坐立,目光落在托盤上,這披風華貴,看樣子當是宮裏制得。

他思量片刻,像是在試探,“到時府中自會有人将東西送過去。”

楚盛窈慶幸自己在馬車上讨的話,“三皇子說若我不能親自将東西送去,他三日後會派人來取。”

楚明德又道:“那又如何?你得罪的是林府,三皇子難道會為了你和林家為敵,楚家女不可為妾,這是祖訓。”

聽這話,便知他是在計較其中的得失。

“宮中大選,楚家女子亦在其中,楚家也曾出過皇妃。不可為妾,自然說的是尋常百姓家的妾。”

趙夫人一直未發一語,此刻倒也開了口,“老爺,三姑娘說的有道理,若是三皇子問罪下來,就糟了。”

楚盛窈沒想到平日裏待自己冷淡的嫡母,竟然也會為她說話。

趙夫人察覺到楚盛窈的打量,并沒有在意。

是個可憐的,在她孕期,老爺納了林氏,還以為有些真心,沒想到連個名字都記不住。

平日裏不起眼,但也是個伶俐的,短短幾句話便扭轉乾坤。

若是日後得利,現在賣些好,若是就此香消玉殒,也算她積福了。

楚明德明顯在思量着楚盛窈的話。

誰人不知,當今聖上寵愛三皇子,若不是皇後娘家勢大,後位必定是趙貴妃的。

日後究竟誰繼承大統,難下定論。

自家這位庶女,樣貌在京都無人可比,确實能夠讓男人輕易動心,即便現在額角帶傷也不損美貌,反倒是楚楚可憐。

可究竟在三皇子心中有多大的分量?尚不可知。

且等三日後再看看。

楚明德喊來了小厮和丫鬟,讓他們将楚盛窈帶回去,“帶三姑娘下去包紮,這三日你便在府裏待着,若在惹事,休怪我不顧父女情!”

父女情?

楚盛窈眼裏盡是嘲諷,她竟不知他們之間還有什麽父女情。

她這父親,最是假清高,既要好名聲又要權勢。

行至半路,剛下了臺階。

楚盛窈忽然回頭,“對了父親,我娘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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