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第十八章

郗瑛當然好奇,只就算知道,也等于一無所知。

說不定,寧勖故意吊她的胃口,借機套她的話。

郗瑛轉動着眼珠,慢吞吞道:“你握着與誰的婚書,與我何幹。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就勉為其難聽一下。”

寧勖見郗瑛滿不在乎,那股莫名怒火,又從心底往上沖。

她死不承認,就是怕影響與沈九的親事,揭開郗氏寡廉鮮恥的本來面目。

“是仇家的,血海深仇。”寧勖靠近郗瑛,聲音低沉,話像是從齒縫中溢出:“他們不但害死我的父母親人,還厚顏無恥,不承認這門親事。就算将他們都千刀萬剮,也解不了我的心頭之恨。”

郗瑛莫名感到後背發涼,幹笑道:“瞧你,成天将千刀萬剮挂在嘴邊,你究竟有多少仇家啊,剮得過來嗎?”

寧勖眼神冰冷,直直盯着郗瑛,看得她咯噔了下,大叫不妙。

這個仇家,該不會是郗氏吧?

她在郗氏排行第七,紅福告訴她郗氏有八個小娘子。看寧叛軍的年紀,約莫在二十歲左右,她則只有十六歲。她已經與沈九定親,興許,與寧叛軍定親的,是郗氏與他年紀相近的小娘子。

只是,古時講究一家一族,她既然姓郗,就別想置身事外。

死敵未婚夫沈九,加上毀親,親人被害的血海深仇。

一層層疊加,郗瑛仿佛覺着寧勖的目光,幻化成刀,在她身上剮。

“那個,呃,公子,你要這般想。”郗瑛幹巴巴說着,絞盡腦汁想着辦法。

寧勖慵懶坐在那裏,漫不經心道:“你我要如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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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面,可曾有誤會?”郗瑛試探着問道。

“沒有誤會!”寧勖斬釘截鐵道。

“那好吧。”郗瑛心比天氣還要涼,委婉地道:“那公子可有想過,定親退親,皆非小娘子能決定的事情。說不定,小娘子在聽聞與公子退親,在府裏夜夜垂淚到天明,有千言萬語,想要與公子傾訴,卻始終不得法。閨閣小娘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們又做不了主,何錯之有呢?冤有頭債有主,公子要報仇雪恨,也不該報到她們身上。”

“本來,此事怪不到她頭上。只她一身的臭毛病,非但有錯,且死不悔改!”寧勖冷聲道。

郗瑛腦中轟然一聲,擡頭看向寧勖,他面無表情,目光沉沉迎着她的視線,一言不發。

是她,郗七娘!

死定了!

郗瑛只想拔腿就跑,蹲着太久,起身太快,雙腿發麻顫巍巍,一下朝寧勖撲了過去。

寧勖霎時大怒,真是狗膽包天,見事情敗露,居然狗急跳牆,直接對他動手了。

只礙于右腿受傷,寧勖不得已伸出手,接住了郗瑛。

“腿麻了。”郗瑛手臂快被捏碎了,知道寧勖可能誤會了她,痛得眼淚汪汪道。

寧勖愣了下,懊惱地道:“站好!”

“站不好,要過一會,公子先松開手,将我放在地上就行了。”郗瑛可憐兮兮道。

寧勖看向泥地,地上換下帶血的布巾,嫌棄不已,“一個小娘子,成日披頭散發,怎地能邋遢到如此地步?”

“冷!”郗瑛垂下眼睑,哀哀道:“誰不想裝扮得漂漂亮亮,可我不僅沒有新衣,連能禦寒的衣衫都沒一件。頭發披散下來,能抵擋一點風寒。”

寧勖慢慢放開郗瑛,讓她自己撐着床,譏諷地道:“你與我訴苦有何用,難道都是我的錯了?”

“也不算沒錯吧。”郗瑛在床沿上坐下,一下下按着自己的腿,“我要是留在平江城,便無需吃這麽多苦了。”

“你還惦記着行山?”寧勖瞥了眼郗瑛,随口問道。

“誰是行山?哦,行刺史啊。”郗瑛心道當然,行山是君子,是好父母官,長得又好看。

唉,只她現在一身的麻煩,随時會被寧叛軍滅九族,活剮,她必須得在他面前低聲下氣。

“行刺史治理平江城,讓百姓能過太平日子,百姓都忘不了他。”郗瑛道。

“是我打下了平江城,安排行山到平江城做刺史。”寧勖一字一頓道。

是他打下了平江城,行山才能做平江城刺史,所有功勞都是他的,應當感激之人,是他。

郗瑛暗戳戳罵他小心眼,嘴上卻誇張地道:“公子天下第一厲害,百姓以後定會給公子立碑立傳,歌頌公子的功德。”

“油嘴滑舌。”寧勖罵着郗瑛,神色卻緩和了不少,彎腰去收拾地上的髒布巾,不耐煩道:“你腿還不能動?趕緊去将竹筐拿來。”

郗瑛踢了踢腿,順着寧勖的指點,起身前去牆角拿來了竹筐。

寧勖将布巾扔了進去,道:“拿去讓常山燒掉,提壺熱t水進來。”

“常山。”郗瑛揚聲便喊,常山很快就跑到了窗棂外。

郗瑛不客氣吩咐下去:“公子讓你提壺熱水進來。”

常山應是,朝竈房跑了去。寧勖怔了下,黑着臉道:“還真是會偷奸耍滑!”

“常山提壺熱水進來,再拿這個去燒掉,順手的事情。”郗瑛振振有詞道。

“那你呢?你能作甚?”寧勖冷笑,上下打量着她,“你自稱只會過錦衣玉食的日子,你憑什麽過錦衣玉食的日子?”

郗瑛想不好如何回答,這時常山提了熱水進屋,她借機就想溜走,寧勖一聲厲喝:“站住!”

“你将布巾拿去燒掉,別在趙先生面前多嘴。”寧勖對常山道。

常山目不斜視恭敬應是,拿着竹筐出去了。寧勖看向站在那裏的郗瑛,道:“你連倒水都不會?”

郗瑛提起銅壺,将水倒在了牆邊架子上的木盆裏。想了下,準備将木盆端到寧勖面前。

木盆太重,郗瑛端着不禁晃了下,餘光瞄見寧勖已經站起身,松了口氣,趕緊将木盆放下了。

寧勖拄着拐杖走過來,手伸到她面前,郗瑛怔怔問道:“公子要我替你洗?”

“挽衣袖!”寧勖沒好氣地道。

郗瑛哦了聲,伸手替他挽衣袖,實在憂心自己的生路,煩躁得白眼快翻上了天。

腿瘸了能走路,雙手好好的,卻不能自己挽衣袖,什麽臭毛病!

錦緞的布料,真是光滑柔軟啊。不過,寧叛軍露出來筋骨分明的手腕,也帶着陳舊的傷。

郗瑛莫名心虛,忙別開了頭,不敢多看。

寧勖垂眼看着面前的郗瑛,她低着頭,笨拙地将他的衣袖往上翻。烏黑的頭發散落在肩上,露出一截纖細雪白的脖子,只與粗布衣領接觸處,被磨得泛紅。

真是金尊玉貴養大的嬌娘子,吃不得半點苦。

郗瑛挽好衣袖,規矩無比地道:“公子可還有事?沒事的話,我就先告退了。”

寧勖淨着手,沒搭理郗瑛,只慢條斯理問道:“你先前還沒回答我,憑什麽過錦衣玉食的日子?”

郗瑛心一橫,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心,頓時淚眼朦胧望着寧勖:“寧哥哥,當然是憑着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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