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年後的第一個月，梁予鯨還是沒有忘記她的聲音
第1章 五年後的第一個月，梁予鯨還是沒有忘記她的聲音。
燈沒開，屋子裏也很黑，唯一的光亮來自于梁予鯨手裏的電話。
她聽得很不耐煩，最後對方又說了什麽，讓她直接挂了電話。
梁予鯨平靜了一會，才開門慢慢走出去。
外面白熾燈超強的光亮和背後的黑暗形成鮮明的對比，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幾秒後才慢慢适應。
身邊有人走過，看見她後停了下來：“梁醫生，外面有人帶着狗狗來看病。”
“好，我洗個手就來。”梁予鯨點着頭，去了一趟洗手間，把手洗幹淨再戴上手套和口罩，走向前臺。
“你好，狗狗是哪裏不太好？”梁予鯨蹲下身安撫小女孩身邊的狗狗，又看看站着的男人，應該是小女孩的爸爸。
男人說狗狗是中午被車撞了，能站但卻不能走。
梁予鯨觀察一番後，說必須要拍片才行。
男人：“那拍片出來要這麽治？”
梁予鯨：“拍了片才知道有沒有骨折，如果沒有還好說，如果骨折了的話就要做手術。”
男人面色艱難：“做手術是不是很貴？”
梁予鯨頓了頓，“也不便宜。”
男人看了看狗，糾結了很久道：“不拍，老家的狗被撞了還不是活蹦亂跳的，這土狗有什麽精貴的，走了走了。”
小女孩聽到這就不高興了，随時都要哭：“糕糕難受，它會痛的。”
男人：“老子花了錢更痛！你不走我走了！”
小女孩哭着抱起小狗，緊随着男人離開。
玻璃門被打開，又被關上，小女孩的哭聲被隔開了，但梁予鯨似乎還能聽到。
她輕輕嘆了口氣，摘掉手套丢進垃圾桶，就看到站在前臺的龍薇薇看，表情不太好。
“我們就不能，免費治嗎？”龍薇薇唯唯諾諾地問道。
梁予鯨想了想，還是說：“不要當聖母。”
龍薇薇被說得低下了頭，等梁予鯨走了，小聲地說對身邊男人說：“李哥，梁醫生好絕情啊，一只小狗而已，也沒什麽啊。”
“治個屁！”站在她身邊的李楠翻了個白眼，“梁予鯨說得沒錯，你別想當聖母。今天給他家治了，明天咱們這裏就排長隊，都等着你免費治。”
是這樣嗎？龍薇薇也不清楚，她只是一個實習生，剛來這裏工作不過兩周。
可心是青裏縣城裏唯一的寵物醫院，她剛畢業于一所很普通的大專學校，大城市不好找工作，家裏人讓她回來，所以她很想留在這裏。
聽說梁醫生就比她早來一個月，但資歷可強太多了，碩士、還出過國，在大城市也有很多工作經驗，而且她還有證。
龍薇薇想不明白這麽好的學歷，怎麽會跟她這種大專生在一個地方工作，李楠說，梁予鯨是從A市的總院調過來的。
或許是為了當總院的眼線，或許是為了等老院長退休後上任。反正都不是好事，別招惹就對了。
梁予鯨回到辦公室，吃了一包頭痛粉，然後坐在辦公桌前按着太陽穴。
龍薇薇還是剛畢業的實習生，不明白社會的複雜性，這個社會好人很多，但是貪心的好人更多。尤其是在青裏這樣的小縣城，很多人心裏覺得狗就是看門的、貓就是抓老鼠的。
它們不是家人，只是有用的動物。
一旦沒用了，很有可能就會被丢掉。
她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後又開始發呆，卻沒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揚了。
其實龍薇薇挺像那個人的，善良、天真，永遠相信世界相信愛。
也不知道她剛剛實習的時候會是怎樣？可能比龍薇薇還要糟糕吧，畢竟她那個人總是冒冒失失的。
梁予鯨突然又收回了笑容，也不一定。
人都是會變的，愛會變，心會變，承諾也會變，最初的夢想最後的本心，說不定都會變。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有兩個人找她。
一個是先前和她打電話的人。
【只要你服個軟，我立刻讓你回來。】
梁予鯨當做沒看到，直接切到第二個人，是她大學時候的好友，周雪。
【今天怎麽樣啊？】
她這個好友，以前在A市的時候也就偶爾見一面，畢竟大家都忙有自己的生活。
可自從知道她去了青裏縣後，反而每天都會微信問候她，在青裏縣過得好不好？習不習慣？
梁予鯨發了一個句號給她，表示不好也不壞。
不壞，是因為和昨天前天沒什麽區別，日複一日罷了。
不好，是因為她想起了那個人。
“梁醫生，你要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嗎？”龍薇薇敲了下門，問她。
梁予鯨笑着搖頭：“不用了謝謝，你們去吃吧，我去前臺守着。”
“噢……謝謝梁醫生。”龍薇薇覺得梁予鯨真的很不合群，但是也不好說什麽，幫忙把門帶上後，小跑着走了。
可心寵物醫院開在縣城裏，平時來就診的寵物本來就不多，所以空間面積不大，人手也是只有幾個。
衆人一起吃飯，整個醫院裏就只有梁予鯨一個人了，安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
但這種安靜梁予鯨反而更喜歡。她拿出一本專業書來，走去前臺一邊守着一邊看書。
那夥人吃了很久，梁予鯨看了看時間，倒也沒說什麽。
之前也有幾次這種情況，說是吃飯，其實是聚餐，一個多小時回來算快的。她其實心裏很明白，李楠對她多有不快，喜歡拉幫結派帶着別人一起孤立她。
“醫生！醫生在嗎！”
玻璃門一下子被打開，進來一個女孩，手裏拎着航空箱。
“在。”梁予鯨站起來，看向女孩：“怎麽了？”
女孩滿臉着急：“我的貓生病了，醫生麻煩你幫幫看看。”
她一邊應着，一邊帶着女孩去診室，“等我一分鐘”。
接着她打了個電話給李楠，對方沒有接。
梁予鯨放好手機，戴上口罩和手套，直接去了診室。航空箱打開，就看見裏面躺着奄奄一息的小貓。
檢查了牙齒後，梁予鯨确定這是才三個月左右的小奶貓。
“自己養的嗎？在家裏有什麽症狀？”
女孩：“剛來家裏的時候還挺好的，但是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吐，還拉肚子。”
梁予鯨：“吃東西嗎？”
女孩搖搖頭：“不吃。”
梁予鯨：“看這個症狀，可能是貓瘟，當然也需要進行一系列的檢查，才能确定。”
女孩很茫然，看起來應該是第一次養貓，坐在一旁等着梁予鯨給小貓做檢查，然後等結果。
女孩接了一個電話，“醫生說可能是貓瘟，還在等結果。嗯嗯，不急的你慢慢過來。”
電話挂斷，梁予鯨正好走進來，帶着報告直接說診斷結果：“是貓瘟。小貓多久到家的？”
女孩很難過：“我才買了一周。”
梁予鯨：“那可能是在賣家手上就已經感染了，賣家有承諾包病包治療嗎？”
女孩搖搖頭，帶着一絲哭腔：“我見它可愛就買了，第一次養貓根本沒想那麽多。醫生，貓瘟能治好嗎？”
梁予鯨看向她，“你的小貓應該是貓瘟初期，治好的成功率還是很大的，但是它才三個月，所以我也不能說百分之百。”
她頓了頓，想起了下午的狗狗，多問了一句：“你要治嗎？還是說找賣家換一只……”
女孩立刻回答：“要治！雖然我才買來不到一周，但是真的喜歡，一定要治好。”
梁予鯨點頭：“那我就去準備藥給貓貓打針了。你可以想想待會是帶着貓回去，還是給貓辦理住院。”
梁予鯨去藥房配藥，不到一分鐘門就開了，是龍薇薇。
“梁醫生！我……我吃回來了。”
梁予鯨微微皺眉：“就你一個？李楠呢？還在吃？”
“嗯……”龍薇薇有些尴尬，不知道要怎麽說。她以為就是簡單吃個飯，過去了才知道是聚餐，醫院就幾個人，除了梁予鯨其他人都在。
龍薇薇覺得這樣不太好，但是也沒辦法拒絕。更何況李楠說，要給梁予鯨一些苦頭吃才好。
心裏權衡一番，龍薇薇覺得李楠更惹不起，只好坐下跟着吃。
“快去把衣服換了，身上一股火鍋味。”
“好。”龍薇薇紅透了臉，趕緊去換衣服。
梁予鯨把藥配好，拿着出去，走到診室門口的時候聽到裏面有兩個人的對話。
看來在她去藥房，龍薇薇剛回來之前，還有人來了。
是剛剛的那個女孩：“也不知道治療費需要多少錢，我才交了一年的房租手頭也不寬裕……但是只要能治好，錢不夠我就去借！”
另一個清脆的女孩的聲音：“一定能治好的！你放心啦！我上網查過了，貓瘟治療及時一點問題都沒有！錢的事你也不用擔心，找我借，我借給你。”
“可是你的錢不是想着開店……”
對話聲突然停止，是因為梁予鯨走了進來。
她帶着口罩，還戴了一副黑框眼鏡，整張臉比剛剛包得還要嚴實。
女孩想，可能是這位醫生是近視，所以戴着眼鏡紮針更準一些，她問“醫生，是要給貓貓打針了嗎？”
梁予鯨點點頭，沒說一句話低頭做事。
打完針，梁予鯨想了想還是問一句：“決定好住院還是帶貓回去？”
女孩還在猶豫：“要不還是帶回家照顧……”
“等下！”和她同行的另一個女孩，拉了下她的衣擺：“青青，要不還是讓貓貓住院吧，我們也不一定能照顧得好，而且每天都送貓貓來醫院，它也很受累的。”
“可是住院費肯定很貴，我怕我付不起。”
“沒關系的，我借給你！”
梁予鯨放在桌下的手，緊緊捏成了一個拳頭，目光看向聲音清脆的那個女孩。
從她進來後，女孩就沒再擡起頭，試圖把自己的存在感縮減到最小，要不是因為決定住院的事站出來說話了，她估計會悶聲到離開。
可梁予鯨在門外聽到對話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她。
五年了，五年後的第一個月，梁予鯨還是沒有忘記她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