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範小娘遇人不淑
第4章 範小娘遇人不淑
青雨看了外面一眼才回道:“禀二郎君,是雲家的人來鋪新房,這是第二批,也是最後一批,二郎君可要去看看?”
田清一心想:那之前的嘈雜聲應該就是雲家第一批來鋪新房的人弄出來的了。
鋪房是親迎的第一個環節,既親迎前一天女方家會先派人到男方家去挂帳幔、鋪設妝奁器具,還會把珠寶首飾等特意擺出來,鋪好後還有從嫁婢女看守,不準外人進入。
“不去。”田清一不假思索道,一想到明天要結婚,她就一個頭兩個大,那還有心情看熱鬧,要是結婚的人不是她,她可能直接就去看了,壓根不用青雨提醒。
話音剛落,魏十二就提着兩個食盒回來了,青雨和若水上前接過後就開始擺桌,最後上了三菜一湯一飯,菜色看着不錯,且葷素皆有,唯一遺憾的是所有菜裏都沒有辣椒,可能是真的餓了,田清一不知不覺就吃了兩碗飯。
要添第三碗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吃了兩碗,作為一名模特,哪怕只是兼職的漢服模特,她也有身為模特的職業素養,所以為了保持身材,她一般晚上是不吃米飯的,就算忍不住吃,也不會超過一碗。
可今天她已經吃了兩碗,竟然才感覺到五分飽,詫異之下才意識到身體已經換了,翻了一下原身的記憶,才知道原身一頓最少吃四五碗,也難怪她才五分飽。
田清一的內心告訴她不能再吃了,可胃卻不答應,它還想吃,就在她在吃還是不吃間猶豫的時候,青雨已經拿過碗給她又添了一碗飯。
飯都添了,不吃就是浪費糧食,而且這碗也不大,再想到原身平常四五碗的飯量,她吃三碗估計也就六七分飽,剛好合适。
青雨還想再添飯的時候,被田清一及時制止了,就算半夜餓醒,她也不會再吃了。
吃飽喝足後,沒多久天色就開始暗下來,嘈雜聲也漸漸變小,等婢女點上燈後,周圍也徹底安靜下來。
開始想問時間,後來忘了問的田清一徹底不用問了,農歷三月份的北方,估計天黑應該不會超過19點,相當于夜生活都還沒開始的時間。
面對剛起床沒多久就又要睡覺的事實,田清一有些奔潰,要是有手機她也不是不能睡,問題是這裏根本就沒有手機,而且連電都沒有。
在原身的記憶裏和田清一有限知道的歷史知識中,宋代開封府的夜生活好像還挺不錯的,問題是她現在根本沒心情出門,因為在她心底深處還抱着睡一覺醒來說不定就能穿回去的僥幸想法。
所以即使排斥早睡,田清一也不想出門,因為只要不出門,她好像就能離現代近點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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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坐一會後田清一還是睡了,結果睡了醒,醒了睡,還餓醒了一次,可天還是沒亮,她又夢到了工作,她手裏有個公園項目的彩平圖過兩天就要交,結果周末醉得厲害,根本沒加班畫,就被項目負責人各種奪命連環催,最後被吓醒。
除了公園項目以外,她還負責一個城鄉規劃項目,平面圖在甲方的要求下已經改了幾次,可甲方仍不滿意,之前出差就是為了這個項目。
借着廊下照進來的微弱燈光她才意識到自己還在北宋,不用再熬夜畫圖讓她松了口氣,但一想到自己沒穿回去,又開始難過起來,如果在熬夜畫圖和北宋之間選一個,她毫不猶豫選擇熬夜畫圖。
畢竟熬夜不是天天熬,在北宋可就真的要過天天沒有手機沒有電腦甚至連電都沒有的生活了,更慘的是還沒有護膚品,前女友送給她的蘭蔻都還沒用完啊!
她送給前女友的護膚品應該也還沒用完,不知道前女友看到她送的東西是什麽感覺,她的話看到肯定會難過,就像現在想到都會難過一樣。
難過的田清一哭着哭着的又睡了過去,等她被青雨叫醒的時候,天還是沒亮,她才知道到一個晚上竟然可以如此漫長,簡直刷新了她對夜晚的認知。
得了田清一允許後,青雨才推開門讓掌燈的婢女先進屋點燈,沒一會,整個房間就亮堂起來,緊随其後的若水和另外兩個婢女這才端着準備好的新衣、帽、鞋和洗漱用品等進了屋。
田清一一點也不想起床,可屏風外站着的青雨就像個人形鬧鐘似的锲而不舍,隔一會就提醒一句,燈也明晃晃的,弄得她根本無法再睡。
在屏風的隔擋下,田清一再次被青雨服侍着穿好了衣服,今天穿的是白色大袖襕衫,布料光滑柔順,竟比昨天的還好,靴子也是新的,在這裏可能是一雙很好的鞋子,但比起現代的鞋子終究還是差了許多。
頭發還是青雨給她束的,不過這次沒有再給她戴冠,而是戴的黑色儒巾,和衣服好像是配套的,反正在原身的記憶裏,穿這種衣服出門的時候,要麽戴儒巾,要麽戴幞頭,一般只有在家的時候才會戴冠。
田清一洗漱完,就簡單用了點糕點,又去了趟廁所後,才姍姍出門。
讓她比較意外的是,這裏的廁所比她想象中好,用的是木質有蓋“馬桶”,桶內還放有草木灰,廁所面積不大,但勝在幹淨敞亮,角落還放了熏香,封閉性也很好,門邊的盆架上甚至還備有洗手水和幹淨的手帕。
不習慣的是,這裏沒有衛生紙,一想到原主是用竹片上廁所,她就菊花疼,幸好剛剛只是上小號,以後上大號她一定帶紙,畢竟揉搓後的硬紙再硬,也硬不過竹片。而且用紙明顯比重複使用竹片更幹淨、更衛生。
田清一從自己住的小院往大門走時,天已微亮,也見識到了北宋大戶人家的附庸風雅和喜慶,目之所及到處張燈結彩,好像紅布紅紙不要錢似的。
整個九方宅呈長方形,住宅呈品字形,九方信與妻妾住在最大最豪華居中的尚福院,兄嫂一家住在東側的琴海居,而原身則一個人住在西側的雨竹居。
除此之外,還有走廊、亭子、水榭和規模比尚福院主建築更大氣沉穩的中堂等,綠化設計更是五十步一小景,一百步一大景,花卉植被囊括四季,職業病發作的田清一好想研究研究,可惜時機不對,只得暫時放棄。
田清一再次穿過一道月光門後,遇到了意料之外的範珠珠,楞了一下才學着原身的樣子走上前行輯拜禮道:“小娘福安。”
四十多歲的範珠珠長得頗為嬌小可人,因為保養得當,看上去才三十多歲,一身紫紅色直領對襟褙子,領口袖口雕花,頭戴珍珠發帶。
範珠珠上前拉着她的手關心道:“昨兒忙完已是晚上,得知你已睡下就沒去看你,聽說你昨天一天都沒出門,我還頗為擔心,如今見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如今你中了進士,我也算有了盼頭,成親的事,你且放寬心,娶妻在賢,不在門第高低。”
原身要參加科舉,範珠珠是反對的,畢竟身份暴露的風險太大,可原身又不得不為之,所以試探過範珠珠的态度後,原身就開始瞞着範珠珠。
直到解試報喜範珠珠才知道,當場被吓了個半死,大家還以為她是太高興了,畢竟老師都氣走三個的兒子竟然中了解試,擱誰身上誰不高興啊?情緒激動的,高興到昏倒的都有。
可惜他們都猜錯了,範珠珠就是唯一一個不高興的,而且被吓得不輕,當晚就想收拾行禮拉着原身跑路,幸好外有九方信盯着,內有原身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又用鳳冠霞帔為餌才勸住。
範珠珠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北宋婦女,自然是渴望代表身份地位的鳳冠霞帔,不然當初也不會被九方信騙,但自從她決定當九方信的妾後,就注定此生與鳳冠霞帔無緣了。
因為在北宋,妾只能通過為官的親身兒子請封诰命夫人,而請封不僅要先給嫡母請,還有官品要求,以原身蔭補武職的出身,顯然當大官無望。
雖然兩人既是假母女也是假“母子”,但範珠珠其實早已将九方希顏當成自己的孩子,因為九方希顏于她而言不僅是恩人之後,也是她的責任,更是她的未來、希望和精神寄托。
原身頂替的正是範珠珠的兒子,也是她和九方信的兒子,要不是九方信這個人夠渣夠風流,前細作首領也沒機會謀劃之後的一切。
已經成婚的九方信在雄州當小官時以樣貌文采和畫大餅騙了擅刺繡孤女範珠珠的心,膩歪後正好升官調任,又裝的深情款款的讓範珠珠等他輝煌騰達後再來接她,結果一去了無音訊。
範珠珠還滿懷期待的等着九方信來接她,結果連封信都沒等來,反倒發現自己有了身孕,生孩子時更是險象環生,差點一屍兩命,導致孩子生下來就體弱,範珠珠也因此落下病根,失去了生育能力,辛苦攢下的錢也被花得七七八八。
可養孩子要錢,治病養好身體更要錢,最後能變賣的家當都被她變賣了,能求的人也都求了,也曾托人帶信給九方信,可惜都石沉大海。
錢財将盡,身體又沒好全,還有個體弱的孩子要養,種種原因加在一起,讓她不得不孤注一擲的決定帶着孩子去找九方信,可惜母子兩人還沒走出雄州孩子就生病了,僅剩的錢還被偷了。
身無分文又走投無路之下,她只能去乞讨去求藥鋪的大夫,可當時她剛生完孩子,身材大走樣不說,還風塵仆仆披頭散發的,看上去竟比流民還慘,根本沒人願意伸出援手,最多也就給點吃食和一兩個銅板,對她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
幸好上天開眼,一位坐着馬車要出城的老婆婆救了他們,不僅收留了他們,還給孩子請了大夫治病。
老婆婆為人和善又樂于助人,兒子一家在縣裏做生意,她喜靜,就和三個仆人住在老宅,老宅白牆青瓦很大,周邊只此一戶人家。
等孩子的病好些後,範珠珠就想繼續去找九方信,大夫卻說孩子先天體弱不易長途跋涉,否則命不久矣,正好老婆婆也想添個擅刺繡的女使,她就留了下來。
因緣際會之下,範珠珠這一留就留了十年,可先天體弱連門都沒怎麽出的孩子最後還是夭折了,而且孩子夭折當天,老婆婆兒子一家也發生了火災,只有小孫子逃過一劫,但也受了驚吓,醒來什麽都忘了。
老婆婆受此打擊當場就昏了過去,醒來後也是進氣多出氣少,第二天就不行了,臨終前将小孫子和家産托付給了剛剛失去孩子的範珠珠,并道出小孫子其實是小孫女,只因慧言高僧曾言此女若作女兒養恐會早夭,作男兒養則一生富貴長壽,才當孫子養的。
聽聞是高僧慧言所言,範珠珠深信不疑。因為生産前她特意去拜過佛求過平安,就自然而然的認為她生産時能死裏逃生就是佛祖在保佑,從此更加信佛,對高僧的話更是奉若圭臬。
老婆婆安排好後事後當天就走了,範珠珠接手了劉家老宅和與自己兒子同齡卻第一次見的“小孫子”,兒子夭折讓她對九方信徹底由愛轉恨,她不想留在失去兒子的傷心地,又瘋狂想報複九方信,就在前細作首領刻意派人引導下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範珠珠舍不得下葬的兒子最後還是下葬了,就葬在老婆婆旁邊,用的是“小孫子”的名字,之後變賣老宅遣散仆人,最後帶着錢和“病弱”的“兒子”去投靠九方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