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第27章 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雲景初昨天到竹園田莊的時候,就看到大門外的佃農和幹仆們正劍拔弩張、吵吵嚷嚷,仿佛馬上就要打起來似的,抱琴、元棋和另一名幹仆則在邊上苦口婆心的勸說,那些人見她來不僅沒收斂,還很默契的一起忽視了她,連牛壯扯着嗓子喊“莊主來了”,都沒用。
吳媽和另外兩名婢女則在門內看戲,就差擺張桌子上點瓜果了,見她快到面前了才不情不願的行禮,和積極上前行禮的抱琴三人形成鮮明對比。
早就知道吳媽是什麽人的她一點也不生氣,但也不會給她們好臉色,既然那些鬧事的選擇忽視她,那她也忽視他們,看誰熬得過誰。
一進莊,她就直接去見管莊人,結果病得下不來床的管莊人屋內不僅有酒味,嘴巴還油光發亮的,臉色也很紅潤,哪有半點病人的樣子?真是裝都裝不像,還想拿捏她?
假裝關心兩句後她就憂心忡忡的佯裝要走,管莊人見狀連忙以有事要彙報挽留她,然後就哀嚎着訴起苦來,說自從吳媽來後就處處插手,辱罵他也就算了,還肆意欺壓佃農,更過分的是還放話說莊主要加田租。
這才把佃農逼急了鬧着要撤佃,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他雖然病了,但只要雲景初信得過他,從今以後把莊子全權交給他打理,他就能把撤佃的事情處理好。
翻譯一下就是,雲景初派牛壯他們來,礙着他了,或者讓他感到了威脅,所以他才特意搞了這出“撤佃”的戲碼,就是為了給雲景初一個下馬威,畢竟才十八歲的小娘子,見這陣仗不得吓死?不得求着他?畢竟莊上的下人可都是他的人。
至于吳媽,要麽就是被管莊人看不慣,特意拿她們當借口,要麽就是已和管莊人達成協議,都是一丘之貉。不管是那種,雲景初都不打算再留他們。
無論吳媽還是管莊人,都是袁氏的人,也就相當于和雲景初對弈的是袁氏,而非袁氏和管莊人,她請牛壯兩人,本來就是要奪回管莊權,又怎會如袁氏的意?
可礙于莊上的下人和外面的佃農都是管莊人的人,她只能表面上先答應下來,管莊人高興得立馬就要去外面處理撤佃的事,可準備起身的時候才想起自己還在裝病,又假惺惺的跟雲景初告罪了一番,說他休息一會,好一點就去處理。
雲景初也樂得陪他演戲,還說了些體面的場面話。等管莊人把事情處理好帶着十幾個人來前堂向她邀功的時候,她特意讓廚房備的飯菜也備好了,庫房內的酒水也被擡了過來。
場面話誰不會?雲景初一通嘴上嘉獎後,還鄭重保證今晚的飯食和酒水管夠,凡是在莊上幹活的都是犒勞對象,包括廚娘之類的。
沒等管莊人有所表示,其他人就迫不及待的歡呼雀躍起來,只恨不得立馬就開席,管莊人卻不這麽想,生怕被下毒然後一鍋端了,就偷偷摸摸用銀針試了一下,确定沒毒才沒阻止。
管莊人還惺惺作态的感謝了雲景初一番,但心裏卻是鄙視她的,覺得她果然只是個小娘子,只會用吃喝來收買人心,一看就成不了什麽大事。
這次,管莊人沒忘記自己病人的人設,開席前特意跟雲景初告了罪,說因病只能以茶代酒,雲景初笑着應允了,沒有拆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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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景初已經私下打聽過,管莊人對他的手下可能也就比佃農好點,手下的吃穿用度但凡能克扣的,他全部沒放過,是當之無愧的雁過拔毛,像這樣免費吃飽喝足的機會,他們肯定會敞開了吃喝。
所以用陽謀的雲景初确實沒下毒,抱的就是讓他們自己喝醉的目的,而莊上的青壯年也沒讓她失望,大部分都醉倒了,僅剩幾個沒醉倒的也已經意識模糊,站都站不起來。
等為數不多的女眷把喝醉的家屬攙扶走後,地上還剩十幾個橫七豎八的人躺着,還“病着”的管莊人不能也不想自己受累,更不想自家家眷幹苦力,就直接找已經有點喝醉的雲景初借僅剩的兩個清醒人幫忙擡一下。
為了降低管莊人的警惕性,雲景初帶來的人,包括牛壯兩人都參加了此次犒勞宴,但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她特意留了兩人守衛,所以明面上沒醉的也只剩這兩人。
佯裝微醉的雲景初不僅高興的把人借了,還稱贊管莊人辦事得力,一出面就把撤佃的事擺平了,反倒弄得管莊人有些心虛,因為撤佃的事其實是他和吳媽想的點子,得袁氏同意後自導自演的。
袁氏知道雲景初動她的人後,當時就想差人去把她叫過來說教一番,卻被雲素之遇到攔了下來,并報給了雲昌亮,害得袁氏反被說了一頓,為此郁悶了幾天,又苦于不能反擊,所以吳媽兩人的點子一報上去,袁氏立馬就同意了。
把人如願以償的“借”出去後,雲景初就在抱琴和元棋的攙扶下回了正房,管莊人笑着目送她離開後,就安排借來的兩人開始幹活,還特意留了小兒子跟着盯工。
眼看天都黑了許久,小兒子卻仍未回來,管莊人就開始着急,正準備去看看,就見之前跟着雲景初的婢女來傳他去前堂,說莊主有急事找他商量。
沒有多想的管莊人跟着兩名婢女去了,結果他剛進前堂就被突然冒出來的兩人五花大綁了,也發現了捆他的人竟是之前喝醉的,再見到清醒的雲景初後,終于反應過來的他頓時成了洩氣的皮球。
此時雲景初肚子已經隐隐有些不舒服,雖然她很想立馬審問管莊人,但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讓人将管莊人和吳媽他們都關起來。
多虧九方希顏讓她多帶些人,不然她根本不敢這麽做。管莊人能防她下藥,但防不了手下人大吃大喝,就算明面上她只剩兩個人能用,也足矣将一群醉鬼捆綁好。
在仆從悄悄綁人的同時,她還派了裝醉的牛壯兩人按莊上名冊挨家挨戶去通知佃戶,讓他們第二天一早到莊上來,說有重大事情要宣布,等諸事安排好,她肚子也開始痛起來,再之後田清一就來了。
牛壯等人連夜對管莊人和吳媽進行了審問,吳媽從頭到尾都在狡辯,把所有事情都推到管莊人身上,管莊人也不遑多讓,說全是吳媽撺掇他,他不甘心失去管莊權,才做了這些錯事。
可在賬房、下人和廚娘等人的嘴裏吳媽和管莊人的關系又是另一個樣子,吳媽剛來的時候兩人确實産生過一些矛盾,但之後關系就好起來了,做事都是有商有量的,莊上的事也全是兩人說了算。
要漲田租的消息就是兩人商定後讓兩個下人去宣傳的,來鬧事的佃農也是管莊人讓他們去威脅的,昨天鬧撤佃的事也是管莊人和吳媽一手策劃的。
一早醒來的雲景初很平靜的聽完了牛壯的彙報,吳媽仗着是她奶娘幹過對她不利的事多這件不多,少這件也不少,會和管莊人勾結在一起,她也不意外,意外的是這兩人居然都沒有将袁氏供出來。
要說撤佃的事和袁氏一點關系都沒有,她是不信的!她原本還打算用這件事讓九方希顏徹底看清雲家和袁氏的嘴臉,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昨晚佃農們接到通知後,都以為是莊主要加田租,因此好多人一晚上都沒睡好,以至于衆人到山莊外時,臉上全是疲憊和愁容。
确定佃農都到齊後,雲景初就站在前堂的臺階上開始說話,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他們變相“發錢”,把田清一在九方家老宅門口那套說辭現學現用,凡是今年租種竹園田莊田土的佃農,除昨天來鬧事的以外,其餘全免田租兩層。
除此之外,雲景初還明确表示竹園田莊永不加田租,現在是不用莊上的生産工具五五分,用的四六分,以後也是如此,只要她還是莊主,這一點就不會變。
佃農們平常能接觸到的最大管事的也就是裏正,聽到新莊主的官人是新科進士後,都是既驚又畏懼,生怕他們被壓榨得更慘,還無處可申訴。
結果新莊主不僅免了他們今年兩層的田租,還保證永不加田租,倒是天降的意外之喜,有不少人被這個驚喜砸的呆愣當場,最後還是一個甲頭反應快,說了不少恭喜的話,其餘人這才跟着恭賀。
原本愁容滿面的人也不愁了,一個個都喜笑顏開的,開始稱贊雲景初和田清一是大善人。在配樸刀等仆從的威懾下,昨天來鬧事的人心虛不行,免租沒他們的份,他們也不敢多說什麽。
從不覺得自己是大善人的雲景初有些受之有愧,因為她做這些不過是随九方家的大流,外加安撫手段而已,但面上還是很高興的,畢竟是被人誇贊。
她宣布的第二件事是人事變動,以前的人除了被原管莊人關起來的人以外,其餘人全部逐出田莊,昨晚給田清一他們開門的就是得罪了原管莊人被關起來的。
竹園田莊以後由牛壯擔任管莊人,另一人任賬房,并招短期仆從二十人,廚娘2人,莊下佃戶若有意願,條件又符合者可當場簽訂契約,但不包括昨天來莊上鬧事的。
還表示若仍有想撤佃的佃戶也可以當場提出來,她也不為難人,就按當初簽訂的契約來執行。佃戶們很有默契的看向昨天來鬧事的那幾戶人家,結果那些人只是心虛的低着頭,半個字都沒說。
要不是原管莊人威逼加利誘,他們也不敢鬧着要撤佃,畢竟秧苗都種下去了,他們今年一年的衣食着落就全靠田裏的那些秧苗了,再另佃種顯然來不及,若是讓他們自己選,他們那敢在這個時候提出撤佃?
竹園田莊共有佃戶18戶,人多的戶有十來人,人少的戶才三人,約有佃農百多人,其中身強力壯者約五十餘人,現在又剛過農忙,大部分青壯勞力都還在家,只有少部分人出去找活幹了。
昨天來鬧事的不過二十來人,其中還有一半是老弱女眷。外出去幹活的也只是少部分,所以最後參與應聘的人還是很多的,畢竟能在離家近的地方幹活,誰又願意去遠的地方?
而且雲景初給的條件也不差,別的田莊有的竹園田莊也有,比如包吃包住、工錢月結等,另外還加賞夏衣一套,所以大家都很積極,可真正符合雲景初條件的卻不多。
夏衣是她上次過來時,前管莊人為他那些手下讨要的,說換個莊主換身衣服是規矩,當時那些下人都在,她一個新東家又怎麽好當面駁斥管莊人?
昨天來鬧事的人不僅沒有減租兩層的待遇,還不能再任甲頭,以後再犯就直接卷鋪蓋走人。給頓大棒再給個甜棗的管人手法,雲景初熟記于心,所以還是給了鬧事佃農交田租時可減免兩百文的“甜棗”。
所以在雲景初來偏房之前,不僅安撫好了佃農,重申了規矩,還把招臨時工的事也安排好了,甚至還有時間看了一會書,也不知道抱琴從那個犄角疙瘩翻出來的,封面老舊不說,甚至連書名都沒有。
她看了才知道是之前的某位莊主寫的見聞錄,雖然篇幅簡短,但文筆幽默,觀察角度清奇,不知不覺就看了許久,也讓她看到了永生難忘的《磨鏡》。
《磨鏡》記錄的是唐末宮中女官和宮女的堅貞愛情,女官博學聰慧,宮女活波可愛,兩人在宮中相識相愛,相互扶持,後來城門被破,女官欲攜宮女出逃,卻被死對頭管事太監攔下,最後女官身死,宮女殉情。
據筆者所言,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是筆者曾在唐末宮中當宮女的姑姑親眼所見,知道筆者在寫見聞錄後,特意告之筆者的。
這個真實的故事,猝不及防的給雲景初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昨晚上的逃避,還有明知九方希顏是女子的情況下,她還是會對對方好奇,有時候甚至還會忍不住多看對方兩眼,種種怪異,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答案。
原來女子也是可以愛女子的,這是她以前完全沒想到過的角度!所以當她看到抱琴兩人端着九方希顏的衣服去偏房時,就鬼使神差的放下書跟了過來。
“......事情就是這個樣子,官人覺得我處理得可妥當?”佃農鬧撤佃的事,雲景初只挑了重點的說,對于袁氏則是只字未提。
正在洗漱的九方希顏穿的是道衣,配上出挑的容顏和身高,讓雲景初想不多看兩眼都難,可能宮女愛上的女官就是這樣既好看,又博學聰慧的。
洗漱完正在戴方山巾的田清一詫異的回頭看了雲景初一眼,因為私下只有她們的時候,雲景初是不會叫她官人的,就看到雲景初正微笑的看着她,眼神更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和缱绻。
這是田清一始料未及的,尴尬的收回目光後,半響才不自然回道:“自然是妥當的,就是有點冒險,出門在外,不比在家裏,你以後出門,還是多帶些人才好。”
“好,你手還痛嗎?”雲景初看着田清一被她咬過的手問道,其實她很想看看,但兩人一直相敬如賓,她也不好突然做太親密的動作。
田清一下意識用袖子把手遮住,不自然道:“就破了點皮,早就不痛了,我有些餓了。”自從穿到北宋後,她一般都是九點前吃早餐,這會估計都十點過了,她确實是有些餓了。
雲景初:“那就好,莊上簡陋,比不上家裏,廚房只做了饅頭和湯餅,我已讓元棋去拿了,現在去前堂,估計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