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杞人憂天?!

第84章  杞人憂天?!

冬去春來, 田清一近期卻沒睡過一個好覺,身體眼看着日漸憔悴,有時候甚至和雲景初在一起都是心不在焉的。

将這一切看在眼裏的雨竹居衆仆從都以為郎君是因為娘子不承認他悄悄帶回來的私生子才這樣的, 而其他不知道內情的仆從仍以為郎君還沒有從父兄先後離世的悲傷中走出來。

怕範珠珠和雲景初擔心, 田清一在她們面前都是努力裝得和以前一樣, 因為在範珠珠哪裏呆不久, 範珠珠也沒發現, 被安排去伺候範珠珠的楊琪琪倒是意外發現了她不對勁, 卻也不敢亂說。

因為雲景初的原因, 楊琪琪甚至不敢私下和田清一有任何接觸。

但一直憋着也不是她的風格,便借着範珠珠讓她送新衣服過去的便利, 就委婉地給雲景初提了一嘴,也不多說, 只說“有人看見郎君一個人在水月亭待了很久。”

雲景初最近确實感覺到田清一有點不對勁,但她旁敲側擊地問過兩次, 田清一都否認,還快速轉移話題,她以為是自己多想了, 結果楊琪琪的話,讓她忍不住再次多想起來。

楊琪琪自進了九方家後就一直安分守己的, 也沒私下見過田清一, 侍奉範珠珠也是盡心盡力, 哄得她老人家很開心,雲景初對此很滿意,對她的話是信幾分的。

當天下午, 雲景初和田清一在廳堂內用過晚飯後就遣散了下人,逐擺出一副久談的架勢認真問道:“我感覺你最近總是心神不寧的, 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田清一想像前兩次一樣插科打诨,然後快速轉移話題,結果嘴巴還沒張,雲景初又威脅道:“你知道的,我尤其讨厭凡事一而再再而三,我的耐心,有限。”

田清一這才放棄掙紮,如果只是馬珠色格殺了尚嚴家屬的事,她還不至于如此惶恐不安,真正讓她陷入如此境地的是,前不久,她收到了一份密令和家書。

為了不暴露自己,這些年田清一一直保留着原身的做事風格,仍像原身一樣,每年準備一兩幅字畫秘密送到遼國給馬珠色格,甚至為了不露出破綻,她每年還會寫一封信順道一起送過去,去年也不例外,即使知道不會有人回信,她也得寫。

田清一猜測,無論是她寫的信,還是劉大娘回的信,恐怕都會經過馬珠色格的手,對方不看是不可能的,這恐怕也是原身以前寫的信基本都是家常的原因之一。

讓田清一意外的是,和密令一起被送來的還有一封家書,得益于原身身體的好記性,她發現信中不僅字跡和以前一樣,就連口吻也和以前一樣,只不過信中描繪的幸福場景和她知道的完全不一樣。

信中描繪的劉大娘夫妻恩愛,三個孩子也健康乖順,家中更是富足有餘糧,還叮囑她不要擔心家裏,東家對他們有恩,她要好好給東家做事。

這讓田清一很難不懷疑,以前劉大娘回信中的叮囑,尤其是讓原身好好給東家做事的叮囑,究竟是出自劉大娘的口,還是馬珠色格故意為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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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令給主任務加了期限,要求她十年內成為宰執,否則就是任務失敗,下場不用馬珠色格特意提及,完整繼承原身記憶的田清一知道得比誰都清楚。

她一個初出茅廬的新進士,知縣都只當過一任,馬珠色格卻讓她十年內當上北宋宰執,這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以劉大娘口吻回的信肯定是試探,難道密令不是另一種試探?

試探她是否還忠心?試探是不是她劫走劉家的人?

可惜,她的忠心只給雲景初和自己!是她劫走的又怎樣,她是不會承認的!

最差的結果,就算她完不成任務,她也多活了十幾年,死不足惜,但以馬珠色格的狠辣,只怕雲景初她們也會受到牽連,而她又沒有很好的解決辦法,以至于惶惶不可終日,竟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瀕臨奔潰不管不顧的時候,她甚至想過孤身一日殺到遼國把馬珠色格殺了,這樣她的身份就會永久成為秘密,因為在原身的記憶裏,遼國是沒有建立單獨間諜檔案的,只有首領手中有一份名單,聯系也一直都是上下線單獨聯系。

知道原身身份的只有前首領、馬珠色格和意外碰面并發現她身份的甲子——尚嚴,如今前首領和尚嚴都已死,只要她殺了馬珠色格并燒了那份名單,她間諜的身份就會成為永遠的秘密。

可惜她沒有完全繼承原身的武藝,即使近三年都沒荒廢過,但從未殺過人,也從未實戰過的她,遠遠比不上原身,尤其是上次馬珠色格突然出現的時候,她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不是馬珠色格的對手。

所以就算她幸運的潛到遼國并幸運的找到馬珠色格,她也殺不了對方。

這種深深的無力感和随時可能暴雷的重壓,讓她寝食難安,幾近奔潰。

因為不能說真話而心虛的田清一不敢直視雲景初的眼睛,手下意識的拿起火盆邊上的火鉗胡亂地整理炭火,本來燒得很旺的木炭被她一碰,就噼裏啪啦的開始濺火花,田清一連忙用寬大的衣袖擋在雲景初身前。

坐在邊上的雲景初也怕她燙到,下意識拉着她的手一起後退,直到火花停下,兩人才整理衣衫各自坐好,日常在家中,雲景初很喜歡穿淡粉紅和墨綠色的褙子,田清一則很喜歡穿淡藍色和玄色的道袍,穿着舒适,整理起來也很容易。

即使雲景初心裏很希望愛人能向自己敞開心扉,她也很樂意分擔愛人的苦樂,卻沒有不管不顧的再說話逼迫田清一,就靜靜的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邊上的愛人。

田清一沒有看雲景初,只是盯着燃燒的木炭憂傷道:“我做了個噩夢,夢到自己後來得罪了人,不僅自己被刺殺身首異處,還連累了你、姨娘和玉塵。”

兩人為冬雪取名雲起,取自“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①,希望她以後能豁達開朗,重回中原王朝後可以擁抱不一樣的人生,為了杜絕被馬珠色格發現蛛絲馬跡的可能,她把小名改成了玉塵。

其實田清一很喜歡冬雪這個小名,可惜只要一想到馬珠色格可能也知道,她就不得不改,為了不引起雲景初的懷疑,她甚至昧着良心說好友并沒有取名。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冬雪換成玉塵,“漠漠複雰雰,東風散玉塵。”②,也算另一種保留吧。

雲景初臉上頗為錯愕,她想過很多種原因,唯獨沒想過是做噩夢,但她很快就整理好了表情,心底也松了口氣,清朗地勸道:“已經發生的事我們改變不了,未發生的事也不必太過憂慮,萬不可杞人憂天,就算退一萬步來講,你夢到的事都發生了,你又怎知,随你而去,對于我們來說,焉知不是最好的結果?”

雲景初的話讓田清一瞬間醍醐灌頂,因為她從沒從這個角度去看過這件事,只一心想着雲景初她們會被她連累。

以原身和她對範珠珠的了解,範珠珠看似要強,實則精神寄托全然不在自身,一開始寄托在尋找好良人,之後發現良人非良人,又寄托在孩子身上,孩子身死,就只剩下仇恨和報恩。

一開始範珠珠養原身可能真的只是抱着報恩和報仇的心思,可随着時間的流逝和日常的相處,她對原身的喜愛也與日俱增,精神寄托又漸漸轉移到了原身身上,這也是九方信多活了這些年的原因之一,因為她希望原身能在良好的環境中長大。

所以如果她真的死了,只怕再無任何精神寄托的範珠珠也活不長。

至于雲景初,雖然她生在古代,但卻有一顆追求公平更像現代人的心,所以她的內心與北宋這個格外偏愛男性的封建古代可謂是格格不入,雲昌亮已經身死,雲家也在她的幹預下四分五裂,近兩年已經在走下坡路,去年底,她終于如願以償的将雲母的牌位迎到了身邊。

雲景初曾跟她說過,她的人生一開始只有兩個目标,一個是報複雲家迎回自己母親的牌位,另一個就是成為大商人,前一個目标顯然已經達成,後一個目标目前也已經達成一半。

若是十年後她真的因為任務失敗而死,恐怕那時候雲景初真的已經成為大商人。以雲景初的性子,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如果和她相伴一生的目的無法達成,結果恐怕也不必多猜。

即使她內心很希望就算她死了,雲景初她們也能好好地活下去,但心底又有聲音告訴她,雲景初她們是什麽樣的人,你比誰都清楚,別傻了!還是努力博一份生機吧!

就算是玉塵,十年後也不過才十二歲,既無自力更生的能力,也沒有明确的自我認知,何況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杞人憂天?!确實是我着相了,未來之事不可預測,我們能做的應該是過好當下。”田清一恍然大悟道,心境突然一片開朗。

當天晚上田清一就寫了一封密信和一封回信,既然馬珠色格能試探她,那她為什麽不能将計就計的試探對方?

幸虧這具身體記性好,不然她也做不到像原身那樣寫家書,更做不到以原身的口吻向馬珠色格表“忠心”,因為那些話,如果光是她的話,她壓根想不到也落不下筆。

十年,可以發生很多事情,就算是必死之局,也未嘗沒有一線生機,她不能困境還沒到,就自己先把自己吓死了。

自從和雲景初談過心後,田清一就漸漸恢複了正常,吃好睡好,還瘋狂練拳練武,甚至還要求周八教她一些防身術,并不斷和周八對練。

一個文官突然愛上了練武,甚至還向仆從學武藝,并和仆從切磋,這是周八和魏十二都無法理解的事,也是雲景初無法理解的事。

幸好田清一練武只是私下閉門練,知道的人也僅限周八、魏十二和她,雲景初就當她強健體魄,索性随她去了,反正守孝在家,有的是時間,何況田清一也從未冷落過她和玉塵。

對于肉嘟嘟可可愛愛的玉塵,雲景初其實是很喜歡的,但為了做給外人看才不得不裝成不喜的樣子,但在玉塵一次又一次的靠近和軟萌萌的在若水教導下叫她阿娘的時候,她還是心軟了,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也就直接索性不裝了。

玉塵不僅長得很可愛,還穿什麽衣服都好看,以至于最近雲景初特別熱衷于打扮她,不僅給她買了各種顏色各種樣式的衣服,就連頭發的發式也是隔三差五就換,放艾葉、薄荷等草藥的香囊配飾更是買了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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