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貪念(二)
第4章 貪念(二)
不過一日之內,蘇伯瓊就重回詭域,左右副使心下生疑,卻是不敢多問。
畢竟人是閣主親自領回來的。
蘇伯瓊面色透白,嘴唇卻有幾分紅腫。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左右副使更不敢多加揣測。
顧亭塵走在前面,玄服貼身,身姿筆挺,不過此時的背影透着不同于往日的冷淡。
蘇伯瓊同顧亭塵相處時日不短,橫豎也能摸清這人陰晴。
詭君是在生氣,但不知是在氣什麽。
蘇伯瓊知道這段距離之間有道無形的鎖鏈,執鏈的一頭是顧亭塵,另一頭是他。
這鏈上懸着的,是蓬萊上下的性命。
蓬萊……
他卻不知蓬萊府如何了。
兩人之間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良久蘇伯瓊才頓下腳步,開口問道:“我師兄在何處?”
顧亭塵察覺到他頓了步子,立即轉過身來,先是冷哼了一聲,然後才說:“張口閉口都是師兄,你可知你師兄腦子裏都是什麽肮髒的念頭?”
蘇伯瓊不解,只定定看着顧亭塵:“我師兄如何,也輪不到你來評斷。”
顧亭塵見他這般,不禁冷笑:“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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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府的人向來趾高氣昂,可這個蘇伯瓊卻不一樣。
定是有些不同,才能親自入他塵門詭閣半年有餘,才被他發覺身邊人出了根倒刺。
還是根清冷的倒刺,好像沒有什麽事能惹得他大為發作。
不過區區一個徐青氿,竟讓這根清冷的倒刺再次渾身豎起逆鱗。
顧亭塵心中躁意翻滾,只一勾手指,蘇伯瓊便不得不上前幾步,擁入這人的懷中。
蘇伯瓊脖頸上的刻字熠熠生輝,卻是一個固鎖,活活扣住了他渾身經絡。
“你要親眼看看你那大師兄腦子裏有什麽樣的貪念嗎?”
顧亭塵抱着他,聲音一字一頓地飄進耳朵裏,像是在誘哄着他踏臨某道深淵。
蘇伯瓊緊抿嘴唇,半晌才蹦出一句:“你為何要對蓬萊出手?”
蓬萊府執修界牛耳,向來為正道之宗,視詭域為邪祟聚集之地,但若詭域不侵擾塵世,蓬萊也不會多加叨擾,勞心費神。
但詭域之中,人、鬼、妖共生,即便對蓬萊府有仇,又何必波及整個門派上下?
“本君下手已經夠輕了。”顧亭塵道,“你若想嘗嘗真滋味,我也可以讓你親眼看看。”
蘇伯瓊閉唇不語。
他不知道的是,此時的沉默卻為顧亭塵心中的躁意添柴加火,不過一眨眼的工夫,詭君便捎着他瞬移到了金光大殿之中。
顧亭塵坐在了平日的寶座之上,此時卻将蘇伯瓊按坐在自己懷中。
蘇伯瓊微一擡身,就被按得更狠,反倒是同顧亭塵相貼得更加過分。
“你放手……”
蘇伯瓊不禁開口。
他此時不再覺得自己可辨得顧亭塵心中陰晴,因為他永遠不知道詭君真正在想什麽,下一步又會做出如何令人發指的事。
顧亭塵道:“你明知道我從來不依你所言,又何苦多說一句話呢?”
蘇伯瓊覺得後頸掃來一陣溫熱,不禁一哆嗦,只聽得顧亭塵又喚出一聲:“惡煞。”
惡煞符自大殿一側梁柱旁出現,已然不是當初那小雪團兒的模樣,而是一頭四蹄巨獸,猛一張口,吐出了一個狼狽的身影。
那滾落而出的人身上多處留有黑焰餘痕,發絲淩亂,橫簪将落,白衣破爛——
正是蓬萊首座大弟子徐青氿。
“師兄!”
蘇伯瓊眼見徐青氿這般模樣,不過微一動身,卻被顧亭塵箍得更緊。
詭君修長的指端曾能搗亂他的神智,此時輕輕一拂他臉側,像是驟雨降臨之初的零落雨滴,随時都能演變至風暴。
顧亭塵道:“看到了嗎?惡煞吃得很滿足,你知道這說明什麽。”
惡煞食煞氣,除卻天煞為邪獸所生,其餘皆來自人心妄念。
蘇伯瓊目光落在徐青氿身上,只見徐青氿緩緩立身,眼中顯渙散之色,不再是當初那發狂的模樣。
“你這妖人,竟欺辱我師弟!”
徐青氿見蘇伯瓊和顧亭塵何等親密,一腔怒火直沖腦頂,長劍一指,就想直接砍斷顧亭塵的頭顱!
但長劍未抵寶座一丈,就不能再往前,劍身猛顫不止,縱使徐青氿加注靈力,也不能挪移分毫。
劍最終是斷了。
顧亭塵見人折騰,心中好笑得緊,再瞧人脫力,又斷了劍,甚至閑閑打了個呵欠,十足輕蔑。
蘇伯瓊聲色漸冷:“你向來都這般折辱人為樂麽,詭君?”
顧亭塵抱住他的手微微一僵。
這還是蘇伯瓊頭一次叫他“詭君”。
這稱呼透着的疏冷感教顧亭塵心中不屑,他轉而貼着蘇伯瓊的耳側道:“本君只是想讓你看清楚,你這師兄君子表皮之下,是什麽樣的貨色。”
徐青氿的長劍落成了碎片,立刻倒吸一口涼氣,随即他周身燃起黑焰,但這一次黑焰并未灼他膚表,倒只令他扼住了自己的脖子。
蘇伯瓊見狀,再是容忍不能,周身靈力沸騰至極致,竟強行破開了脖頸之處的言靈,連顧亭塵的手也不禁被震了一瞬。
得一瞬的自由,蘇伯瓊便跌落而下,在寶座之下的短階上支起身子,一擡眼,就見徐青氿口中噴出流煞。
他以劍格擋,被這煞氣激得渾身戰栗。
而惡煞符化身的巨獸卻是雙目放光,見到噴薄的流煞饞得嘴角溢出了涎水。
此時顧亭塵冷聲一喝:“惡煞!”
惡煞委屈巴巴地吞下口水,伏下前蹄,焦灼地等着能食下流煞的那一刻。
蘇伯瓊以劍立身,喘息不止,又聽得身後顧亭塵道:“這人的真面目,可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詭君言出必行,想讓他看到什麽,便會做到。
顧亭塵一揚手,又是一道言靈立下,似是驚嘯而落的雷霆,直直砸中了徐青氿的天靈蓋。
蘇伯瓊擦去唇角血跡,下一刻卻被重重迷霧包圍,随即腦中翻滾過許多未曾見過的場面。
“……若師弟知道,一定不會贊同我的做法。”只見徐青氿站在迷霧之中,朝着其餘蓬萊弟子道,“但蓬萊已漸失了威信,師尊命數也到此為止,我不過是順應天道罷了。”
徐青氿手起一道劍式,天煞便落于盤坐蓮座之中的蓬萊掌座身上。
随即流煞襲過視野,無數個徐青氿朝他走來,其中一個口中喃喃低語:“就連那詭君也能同師弟親近,我又為何不能?”
又一個徐青氿道:“若我登上蓬萊掌座之位,師弟又未何不能同我雙修?”
“蘇伯瓊……”無數個徐青氿齊齊開口,“不過是一個蘇伯瓊,我想得,又有何不可!”
這聲音幾近震耳欲聾,蘇伯瓊不禁厲聲道:“夠了!”
沸騰的聲音終于止了喧嚣,最後迷霧散去,只留下徐青氿緩過神的身影:“師弟?”
蘇伯瓊手執劍端,一指徐青氿:“師尊之難,是你所為?”
徐青氿胸膛起伏:“師尊本就命數已盡,我不過是……不過是送他最後一程。”
難怪良久以來不見好轉,難怪衆人會提議取這惡煞符……
蘇伯瓊一閉雙眼,眼睫痛苦地微顫。
再一睜眼之時,劍意已起,驚得靈力受縛的徐青氿一個踉跄,再次倒地。
他這般起勢,便是殺意已起,但還未斬下一劍,卻被顧亭塵一手攔下。
“你當真要在這兒清理門戶?”顧亭塵問道,“還是怕本君出手,殺人更甚?”
蘇伯瓊卻是擡起眼來,竟沖顧亭塵一笑:“同你何幹?”
顧亭塵唇角微起笑意,道了一聲:“好。”
話音一落,徐青氿整個人都被拎起,脖頸之處似是被無形之力禁锢,直直砸到了大殿長柱之上。
惡煞被驚得直起身來。
顧亭塵朝蘇伯瓊道:“他心存妄念,你卻還想留人性命。”
他又冷笑一聲,質問面色發白發青的徐青氿:“蓬萊至寶山河印,現下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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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氏洗腦大法持續上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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