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這裏是山秀村76
第76章 這裏是山秀村76
因為這八兩銀子, 喜哥兒一直在家裏擡不起頭,趙家人覺得他就是賣進來的。
張元冷聲道:“我哥哥在你們家磋磨受辱這些年,早就抵過了八兩銀子, 他當牛做馬, 便是天大的恩情也是還完了的,有你這等子惡婆子在, 他有什麽好日子過!”
趙老婆子聽見他罵自己惡婆子,氣的喘氣兒, 皺巴巴的臉擠作一團,倒三角耷拉的眼皮下透出兇狠的目光:“你家這破落戶,若不是當初我們趙家娶了喜哥兒,怕是你那病死的娘都沒錢埋,你這吃奶的小崽子也要餓死, 如今倒是有能耐站我家來喘氣罵人了!”
喜哥兒不想将事情鬧大,安撫自己弟弟道:“元兒莫說了, 你顧着你自己就是了, 我在這裏還能過。”
張元再不忍心讓他在這裏受這等惡婆子磋磨, “哥哥你只管跟我回家去, 日後我們一起好好過兒,我只是能養着你就是了。”
喜哥兒還不知道他已經中了秀才,“你讀書如何不用銀錢, 我.....”
張元道:“我已考上了秀才, 待到不久便要去考舉人, 我定是會為了你好好用功的,我們還用得着在這裏受這氣麽。”
秀才每月有兩錢俸祿不說, 就是去衙門做吏人也是比旁人過的好的。
聽到張元中了秀才,喜哥兒的淚水便一下落了出來, 喜極道:“可是真的?!我弟弟好出息!這前程算是有了!”
也不枉他這些年點燈熬油的繡帕子縫衣裳給他攢學費了。
趙老婆子一聽這張家的還真考上了,一時也是氣焰下去了大半截,她這種泥巴地裏出來的老婦一輩子沒什麽大世面,連秀才老爺也不見過,骨子裏天生對官身的人有敬畏,一時間也是有些怕的。
張元抹掉自己哥哥的眼淚,對這惡婆子道:“我家哥哥絕不會再待你家了,日後有我照顧,莫想着休了他,只能和離,離書我自會寫好交給你們畫押的,若是你們不同意,我便同你們上官堂打官司就是!”
喜哥兒聽了,激動不已,自己的日子可算是過出頭來了!
趙老婆子哪敢再和張元對嗆,日後他若是再往上考,那便是真正的大官兒,能捏死她的,也只能悶悶的憋了氣,不敢再說話。
張元便拉着自己哥哥大搖大擺的從趙家走出去,喜哥兒在出門子的時候,第一次将背挺的那般直,當年他進這家門的時候,都是彎着腰進來的。
門口站了許多看熱鬧的人,喜哥兒摸了眼淚,情緒繁雜。
張元拍了拍自己哥哥的手背,哪像是小哥兒的手,上面全是繭子和舊疤,他心裏愧疚不已,此生定是要好好回報自己這個唯一的親人!
“哥哥,擡起頭跟我回家去,咱以後活的堂堂正正風風光光的!若是這家人還想來求你,便讓他們跪着來請你。”
喜哥兒點頭:“好,我們兩兄弟在一起,張家就一直在,日子有望了。”
*
葉溪在院子裏灑掃時,就聽到院門兒外有人喚他,擡頭一看,是趙哥嬷。
他連忙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去開了門迎人:“趙哥嬷?快進來屋裏坐。”
圓哥兒帶着自己弟弟張元站在籬笆牆外,張元對葉溪行了個讀書人的禮,倒整得葉溪有些不會了,連忙低了低頭,還了個禮。
趙哥嬷拉着葉溪的手笑道:“我要跟我弟弟走了,走之前來你家院兒特意跟你道別。”
葉溪笑道:“剛聽說趙哥嬷的弟弟考上了秀才,大喜,恭賀趙哥嬷了!”
趙哥嬷眼角濕潤,高興道:“他是個出息的,如今考上了秀才,是過出頭來了,把我一塊兒接回去,我也是不必再磋磨了。”
葉溪自是為他高興的,知道他日子不好過,苦苦熬了這些年,郎君也是個不向着自己的,是一點盼頭也沒有。
“多謝你那天聽我絮叨了那麽多話兒,我是很久沒找人說些心裏話了,憋在心裏難受的緊,瞧着你性子好,人又體貼,我才忍不住拉着你唠話兒,你也是沒嫌我煩的。”
若是旁人,怕是早沒性子了,那天他跟葉溪唠過後心裏也松快了許多。
葉溪:“你願意講心裏話兒講與我,是看得起我呢,趙哥嬷,以後的日子好過着呢。”
趙哥嬷笑道:“是咧,沒想着就熬出頭來了,那天我婆婆賴我偷了錢,責罵的我是不想活了,我本是坐在井邊想投了井的,你不巧路過那裏,遇上了狗,我才出來替你趕走的,若不是你,我怕是已經投井了,你又陪着我說話又陪着我找到了丢失的銀錢,我心裏是感激你的,溪哥兒,你定是有福報的。”
葉溪心裏一驚,暗暗抽了口涼氣,他竟不曾想自己居然無意間救了趙哥嬷,“那我也祝趙哥嬷你日後幸福和順,日子美滿了。”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話,趙哥嬷便跟着自己弟弟走了。
林将山幫着葉山放了魚苗回來了,回來拿鋤頭時,見自己夫郎在院兒裏坐着折菜,臉上還挂着笑意,不禁笑着問道:“大哥今日放魚,夫郎很是高興呢。”
葉溪将折幹淨的青菜丢進籃子裏,笑道:“大哥家的事兒我高興,別家的事兒我也高興,總之這日子啊是能越過越好的,總是能過出頭來的。”
林将山被他說的迷迷糊糊,葉溪便将趙哥嬷的事兒說了一遍。
“夫郎心善,為人好,這才誤打誤撞幫了趙哥嬷一次,也算是積累的福報了,日後定是要享福的。”
葉溪用竹簽把涮着鍋,笑道:“我可不就在享福麽,嫁了你不說,如今地也有了牛也有了。”
林将山從背後摟住自己夫郎,“那我得多攢些銀子再買些地,讓夫郎更高興!”
*
春闱的榜單出來後,張貼在縣衙門口,大紅色的紙張用黑色墨汁,濃墨重彩的寫着考上秀才的名單。
方圓十村八鎮讀書的學子不過一百餘人,考上秀才的那更是廖廖數人,一眼看去就望到了頭。
曹斌擠進人群裏,在榜單前看了數遍,恨不得将紅紙看穿了,也沒瞧見自己的名字。
他咬着牙,不敢相信,自己怎會沒有考上秀才!他自诩文章作詩皆為第一,哪點不好,竟沒有考上,反倒是同在一個私塾的窮人張元考上了!
越想越不服氣,跟他一起吃喝玩樂的富戶公子知道了,上前勾肩搭背安慰他:“是這次的考官有眼無珠不識人,不懂得曹兄的才華,曹兄何必挂在心上,跟我們喝酒去,下次再考就是了,那張元也是走了狗屎運,竟考上了,他定是不如曹兄的!”
曹斌聽了這番話,心裏也是這樣覺得的,他只是覺得自己最近運勢不順的很,先是娶了家裏那個母老虎,又是被訂過親的溪哥兒劃了臉,回去差點沒辦法交代,又是撞鬼暈在了亂墳崗,現下又是考不中秀才,真真是哪裏都不順。
“香花樓來了個能附庸風雅的蘭姑娘,聽說還能解悶排憂,曹兄跟我們一塊兒去瞧瞧,說不定便順了呢,人心裏沒了煩憂一切都便順了。”
“就是就是,管他什麽春闱呢,現在快活才是緊要的!”
一群人便又結伴去了花樓子喝酒。
家裏的幺哥兒知道了曹斌沒考中,是氣的在家摔盆打碗的,他以為曹斌定是能中的,畢竟他說過先生說他是有這個才能的,不曾想別人說的不是他家這個。
曹阿娘也是心疼自己家的碗碟,剛想撸起袖子上去罵幺哥兒幾聲,一個洗臉的盆子就從屋裏扔了出來,差點沒砸到她背上去。
曹阿娘也是怕他,悻悻的不敢去了,站在門口瞧瞧看,這幺哥兒下手太狠,跟他打起來自己是沒有好果子吃的,一把薅住她的頭發就要把她的頭往門上磕,掐人也是逮着瞧不見的地方掐,旁人也是看不見的。
“好啊,虧我買了鞭炮想着放榜了便點了炮好好慶賀的,不曾想全是我自個兒臆想的,他考中個屁!”
幺哥兒挺着大肚子從屋裏氣沖沖走了出來,将曹斌的書本扔了一院子,怒罵道:“我家指着他考上秀才日後有個好前程給我家撐腰呢!我呸!原來是個泥胚子中看不中用的!虧我是瞎了眼了,早知道還不如嫁個山野村夫,至少能讓我吃飽穿暖的,全不下去他整日不着家,四處鬼混!”
曹阿娘道:“還不是你脾氣太大,我兒懼你才不想回家的,你若是個溫良體貼的,他不就願意回來了麽!”
幺哥兒瞪她,眼睛鼓得圓圓的,“你這個老賴貨還敢賴我身上,你兒是個沒良心的,你家也是個腌臜窩,當初他若不是貪了我容貌跟我暗相私會,我怎會有了身孕嫁進來,說起這個是便是氣的,當初成親時你家苛待寒酸我,這事兒我記一輩子!你也別想安生!”
曹阿娘是悔的很,當初怎就讓這個母老虎似的幺哥兒進了門,全家人被他壓着不說,兒子也是被吓得不敢着家,想休也是不行,他就要鬧到村裏私塾裏衙門裏去,真真是個祖宗,動又動不得。
“想當初我也是豬油蒙了心,把葉家的親事兒退了,那溪哥兒雖是燙了臉,但人溫婉賢淑,是個理家管事兒的。”
這句話可是點在了幺哥兒的暴脾氣上,他是一直跟葉溪比的,就是心裏這股氣兒才讓他逼着都要嫁到曹家來,如今這麽一聽,更是氣極,插着腰頂着肚子冷笑:“能怪了誰去,還不是你們這般勢力,告訴你們,如今娶了我幺哥兒進門,就別想着以前的事兒了,以後這個家我做主的,等相公回來了,我便日後夜夜守着他讀書,讓他無論如何都得給我考個秀才出來!我就不信治不了他了!”
說完,幺哥兒肚子一疼,便捂着肚子,“不好,我怕是要生了!還愣着幹嘛,肚子裏是你曹家的種,還不趕緊去請穩婆來!”
曹阿娘見人要生了,連忙去請接生婆子來,這可是他家的大胖孫子!
接生婆子來了後,幺哥兒疼了一天一夜,這才生了個小哥兒出來,曹斌是一直沒回家的。
聽見是小哥兒,曹家人的臉頓時拉到了地上,想當初幺哥兒信誓旦旦的說肚子裏懷的是大胖小子,他們這才好吃好喝的供着,如今怎成小哥兒了。
曹阿娘更是連碗紅糖醪糟雞蛋都沒給做,瞧了眼回屋裏去了,氣的幺哥兒抱着孩子躺在床上,咬牙切齒,等他出了月子,再好好收拾這家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