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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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Amy從會議室出來,經他身後越過,偷偷打量了他幾眼,被孟鶴兮敏銳地捕捉到,後者嘴角控制不住咧上去,又抿唇繃住,臉上表情變幻莫測,甚至稱得上莫名其妙。
“孟總?”
孟鶴兮故作姿态地理了理衣領,吩咐Amy道:“我有事先走了,有事沒事都別給我打電話,等明天再說。”
Amy翻了個很明顯的白眼:“知道了,但是孟總,麻煩收一收您的信息素,大白天的別随便發.晴……”
很多時候孟鶴兮覺得自己挺賤的,哪怕岑雩不愛他、背叛他,他還是做不到對這人不管不問,像條狗一樣巴巴地湊上去,求着對方施舍給他一個眼神。
岑雩從來不需要他,他卻依舊沒放棄那個愚蠢的美夢,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成為對方的英雄。
荒唐至極。可笑至極。
這個時間正好是飯點,咖啡廳裏進進出出許多人,孟鶴兮緊盯着門口的方向,終于在五點差三分的時候等來了他想見的人——
岑雩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襯衫,配着黑色的鴨舌帽和口罩,從店門外走進來時吸引了不少目光,很多人都和孟鶴兮一樣,停下手裏的動作看着他。
哪怕将自己遮得這樣嚴實,但周身的氣質和那雙漂亮的眼眸卻是藏不住的,任誰都能猜到口罩之下的人該長着如何驚豔的一張臉。
孟鶴兮甚至聽到鄰桌的兩個年輕姑娘在猜岑雩是不是什麽明星。
他怔怔地坐着沒動,等岑雩自己發現他,走過來。
兩個人已經十來天沒見,這人瘦了一圈,唇上很明顯的結了幾道痂,一絲血色也無。
孟鶴兮不确定這些傷疤是他自己咬出來的,還是金夜明的傑作,胸口悶悶的,像吃了一只綠頭蒼蠅,剛才那一小時的緊張期待也似乎在這些礙眼的疤痕下盡數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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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仿若屈辱的印記,提醒着孟鶴兮他有多無能為力。
岑雩沒問他一遍遍找自己出來是為了什麽,坐下後就沉默着喝飲料,看樣子是等着孟鶴兮先開口。
飲料是孟鶴兮提前幾分鐘點好的,照着岑雩從前的口味,點了一杯草莓甘蔗。
大概誰都不會相信岑雩會喜歡吃草莓以及一切草莓口味的食物,這種水果和他冷淡的外表簡直極不相配。
“岑雩。”孟鶴兮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才合适,直到兩人的飲料快喝完,他才遽然握住岑雩垂在桌上的一只手,叫了他的名字。
岑雩沒掙紮,只是朝他掀了掀眼皮,好看的眉心微微皺起。
他的手很涼,孟鶴兮用力握着,想讓這只手染上自己的溫度。岑雩如何他不确定,可他自己的心口随着兩個人肌膚的碰觸滾燙異常,仿佛渾身的血液都湧進了心髒裏,沸水一樣翻滾不停。
“我從徐路明那裏聽說了一些你的事情,不管我們從前怎麽樣,讓我幫你吧,只要你開口,我什麽都可以做。”
他的姿态已經放得這樣低,語氣稱得上祈求,然而岑雩的目光還是很冷,盯着他看的時候面無表情,以至于孟鶴兮覺得自己就像在接受一場審判,生或者死,全憑眼前人的一句話。
過了很久,岑雩輕聲笑了笑,抽回被孟鶴兮握在手心的手,身體朝後靠在椅背上,語氣涼薄:“孟少,您是在開玩笑嗎?”
“我沒有!”孟鶴兮急切地解釋,有些生氣,“你難道覺得我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
岑雩的目光裏流露出滿滿的戲谑,語氣輕蔑:“孟少确定要為了我這樣的人得罪金家?”
“你這樣的人?你這樣的人是什麽人?”孟鶴兮看着他,“金家算個屁!”
“金家算個屁……”岑雩輕咬着這幾個字,眼底的戲谑變成了自嘲,“但你和我至少現在都開罪不起這個屁。”
“……”孟鶴兮被這一句話堵得臉更紅,不服氣地盯着岑雩。
後者将口罩重新戴好,隔絕開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聲音顯得更沉悶:“孟少,我現在很好,您要找死,別拉着我一起。”
早就想過會被拒絕,卻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岑雩竟然會這樣說,孟鶴兮不敢相信地盯着對方,想從他表情裏窺見一絲半點的違心之意,但那張該死的口罩将所有表情都藏了起來,岑雩彎着眼睛,笑得無情。
這一刻,他覺得是個屁的不是金夜明,而是他自己。
孟鶴兮深呼吸一口氣,克制着心底的怒氣:“岑雩,別說氣話。”
“孟少何出此言?”岑雩朝後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懶閑散,語氣裏的笑意更明顯,但落進孟鶴兮耳朵裏卻無異于火上澆油,氣得他肺都要炸了。
但凡坐在他對面的這個人不是岑雩,那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這會兒也早就被他按在地上揍了。
可因為是岑雩,他便一根手指頭都舍不得動。
“岑雩,我不管你出于什麽目的,都離金夜明遠一些,你要做什麽可以和我說,我一定會幫你的,你相信我。”
“孟二少。”岑雩忽地半站起身,越過桌子湊到孟鶴兮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只要孟鶴兮稍微動一動臉,就能親吻到那個口罩。“從前你也同我說過相似的話,但是後來呢……”
後來岑雩家破人亡,他遠走他國。
血淋淋的往事橫亘在兩人之間,所有的承諾在謊言和背叛之下顯得荒謬至極。
“可是明明……”明明是你先放棄我、先不要我的啊。
“孟少,收起你的那些爛好心,我不需要你的憐憫,”孟鶴兮的一聲質問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被岑雩不耐煩地打斷,“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好不容易才把人約出來,又哪裏肯輕易放他回去,孟鶴兮一把将人拽住,岑雩的絕情和冷漠讓他的理智搖搖欲墜:
“岑雩,你就這麽自甘堕落嗎,寧願被金夜明羞辱折磨,也不願意向我求助?”
“難道在你眼裏,我還比不上一個金夜明?所以岑雩,對你而言,我究竟算什麽?”
岑雩甚至都沒有看他一眼,目光始終極冷,他毫不留情地将搭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拂下去,接着慢吞吞解開自己胸前的幾粒扣子,露出胸膛上深深淺淺的痕跡,字字句句直戳孟鶴兮肺腑:
“孟少,這樣你還要嗎?我記得你以前說過,說如果我哪天背叛你,你就弄死我,那現在呢,反悔了嗎?”
“這樣的痕跡五年裏從未在我身上消失過,孟少,你确定還要幫我嗎?”
“你——”孟鶴兮揪着他衣領,胳膊高高揚起,岑雩盯着他,眼睛明明在笑,卻一絲溫度也沒有,孟鶴兮在這樣的目光中敗下陣來,頹然收回手。
“你就這麽願意被人作賤?以前是佟則為,現在是金夜明,岑雩,我究竟哪裏比不上他們,哪裏讓你不滿意?還是說你就喜歡這樣?”
最後一絲理智徹底崩裂,孟鶴兮從未想過自己有天竟然會對着這個人說出如此惡毒的話。
事實上這些話剛吐出口時他就已經後悔了,可岑雩滿不在乎的态度讓他憤怒、讓他失控,心裏在有道聲音在叫他閉嘴、不要再說下去了,嘴巴卻控制不住。
“……”岑雩的目光終于不再那麽平靜,眼眸顫動着,望着孟鶴兮。
片刻後,他斂去眸中所有情緒,笑道,“孟二少,你知道當初為什麽是我上祢嗎?”
孟鶴兮頓住聲音,腦袋快而急地搖着,想阻止岑雩說下去,可岑雩卻倏地貼過來,反手抓住他揪着自己的手,用同樣傷人的話回擊他:
“因為你太好哄、太好騙了……雖然你和金夜明他們抱着的是同樣的心思,但你比他們更蠢……”
孟鶴兮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咖啡廳裏走出來的,等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坐在了距離咖啡廳不遠的一條長椅上,夜幕逐漸降臨,兩旁的霓虹漸次亮起,行人神色匆匆地趕着路,大約都是下班急着回家和家人吃飯,或者同朋友聚會。
有人提着滿滿的超市購物袋,有人抱着嬌豔的花束,有人擒着手機和人高興地通着電話……所有人都有目标,有方向,有期待,只有孟鶴兮像只無家可歸的流浪狗,孤單地看着人來人往。仿佛這世上萬家團聚,只有他一人形單影只。
赴這場約之前他有多激動多期待,此刻就有多煞筆多絕望。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但即便是這樣,到了現在,他竟然還在後悔剛才和岑雩說的那些話,想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想那樣說會不會讓岑雩傷心。
真是無可救藥。
也真是活該。
可他怎麽就這麽……這麽喜歡岑雩。
一對年輕的情侶手牽着手從孟鶴兮面前走過,女孩半挂到男人身上,嬌嗔道:“我帶你去給閨蜜過生日,可不是讓你看着她兩眼發直的……”
那男人笑着讨饒:“哪有的事,我就是總聽你提她,第一次見面,有點好奇罷了……”
兩人打情罵俏地走遠,孟鶴兮抹了把臉,倏地想起自己知道小狐貍真實身份的那一天。那才是眼睛都看直了。
那是繼在【夜色】之後的一個月,佟家的酒會上。彼時佟家還沒有落敗,仍是海市赫赫有名的大家族,掌控着海市經濟的各個方面,在海市做生意的人幾乎要仰仗佟家的鼻息存活。而佟則為則是佟家說一不二的家主。
孟鶴兮當時參加的那場酒會,據說是佟則為親自操辦的,為的是給他一個故友的孩子接風洗塵。
關于這個故人之子,圈裏有太多的傳聞,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佟則為對其極盡寵愛,卻又将人藏得極深,讓人無從窺得那人的樣貌、性格和喜好。
唯一知道的是那人常年在國外,很少回來,佟則為将自己最信得過的助手派過去照顧對方的飲食起居。
這樣的寵愛,連佟則為的幾個親兒子都不曾得到過。漸漸的,那些傳聞中就變了味,平添上旖旎和暧昧。
如今那人歸來,向來不喜熱鬧的佟則為聲勢浩大的為其舉辦接風宴,請了大半個海市有頭有臉的人物來給人捧場,足以證明傳聞不虛。
孟鶴兮是跟着他爸孟康一起來的,兩人到的早,連佟則為和那位的影子都沒見着半個,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旁玩手機。
但過了沒多久人就漸漸多起來,佟則為的邀約,沒人敢擺架子遲到。
徐路明一家也來了,一對難兄難弟躲在角落打游戲。
孟鶴兮說:“待會兒咱們溜出去喝酒吧?”
徐路明也不喜歡這種場合,滿口答應:“好啊,什麽時候?”
“等那個誰露面之後吧,我還挺好奇那人長什麽樣的。”孟鶴兮說。
人人都傳那人必然是只蠱惑人心的狐貍精,否則怎麽能得佟則為如此寵愛。孟鶴兮以前也那麽猜,但自從在【夜色】見過那只小狐貍之後,便覺得無人再會有那樣的姿容。
所以現在他很好奇,想知道究竟是佟則為養的那只狐貍精漂亮,還是酒吧裏那只神秘的小狐貍更勝一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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