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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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巧的是,他在衛生間門口撞上了岑欽的那個兒子,小壽星穿着量身定做的小西服,領口系着個蝴蝶結,腦袋剛好撞在他肚子上,“哎喲”一聲朝後跌在地板上,捂着腦門紅了眼圈。
江景添當時太害怕了,根本顧不得要去看小孩的情況,那小孩卻出聲叫住了他:“叔叔,你東西掉了——”
江景添回頭一看,掉的竟然是他的錄音筆!
那裏面的東西一旦傳出去,他就是有九百條命都不夠死!
他二話不說搶過小孩手裏的錄音筆,甩上了衛生間的門。
“你應該對這件事沒有什麽印象了吧,那時候你還太小了。”江景添說。
說這些的時候三人已經進了二樓的書房,江景添在那排靠牆的落地書架上做了手腳,保險櫃就藏在書架後面的那堵牆裏。
他把那支揣着巨大秘密,攪得他二十來年沒能睡一個安穩覺的錄音筆遞給岑雩,岑雩将它接了過來,但沒有馬上聽。
“後來呢?”
“我不知道那晚後來發生了什麽,但第二天的時候你父親和佟先生看起來一切正常,就好像我前一晚聽到的争吵不存在一樣,那段時間佟先生正好和金家、林家在争一個項目……”
岑雩猝然擡眸:“林家?”
“對,就是設計了你父母那場車禍的那個林家。但那場車禍其實是針對佟先生的,只不過佟先生提早知道了消息,便将計就計,利用林家,殺了你父母,再借此對付林家。”
佟先生說恨不得殺了岑欽,是真動過那樣的心思,只是到底一直沒舍得,但岑欽毫不猶豫的拒絕,以及岑雩母親肚子裏的那個孩子,最終讓佟則為下定了決心。
他自己舍不得,那就借別人的手。
他得不到的東西,那就直接毀掉。
反正百年之後,和岑欽葬在一起的人,依舊會是他。
不過佟家最後倒了,佟則為的願望也落空了。
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真相。
岑雩的脊背繃緊,手指緊緊握着,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暗潮翻湧,但如果佟家沒有倒下,如果佟則為還活着,那他的父母還能像如今這般安眠嗎?
岑雩不敢想。
“岑雩。”一雙手從旁邊伸過來,握住他的,岑雩側眸瞥過去,對上的是孟鶴兮微微含笑的眼睛,“沒關系,我在。”
身上的那股冷意就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一點一點退下去,岑雩緩慢地點點頭,嗓音沙啞得厲害:“我沒事。”
從江宅出來時天已經黑了,小鎮的秋天比海市冷得多,岑雩臉上本來就沒多少血色,被冷風一吹,顯得更蒼白,好似随時都會倒下。
孟鶴兮心裏擔心得要命,熏肉和葡萄酒自然是沒心思吃了,直接攔了出租車,去了早就預定好的酒店。
一進房間,孟鶴兮就将空調打開,又去浴室洗了浴缸,放了滿滿一缸熱水:“先去泡個澡吧,我看看有什麽吃的,讓他們送過來。”
岑雩手裏還緊握着那只錄音筆,走到浴室門口才想起來,轉回來将東西小心地放在床頭櫃上,人木木然的,似乎忘記接下來要幹嘛。
“那我抱你過去。”孟鶴兮環住他的腰,作勢要抱他,岑雩這才驚醒了,“我自己去。”
“別啊,我好歹也是個Alpha,你是不是不信我?”
水溫剛剛好,孟鶴兮把人放進去之後幹脆沒走,蹲在一旁當起了搓澡工,美人沐浴,放在哪都是香.滟的畫面,孟小工心猿意馬,但對上岑美人慘白的臉色,那點意動就變成了心疼。
把害死父母的兇手當成恩人敬重了二十年,哪怕岑雩一個字都不說,孟鶴兮多少也能猜到他心裏在想什麽。
“他本來是打算連我一起斬草除根的,是不是?”岑雩原本一直閉着眼睛,這時候忽然睜開來,視線落在孟鶴兮臉上。
孟鶴兮愣了愣,捏緊他手指。可能因為信息素就是霜雪的原因,岑雩的體溫總是偏低,即便現在泡在熱水裏,手指還是涼的。
“可他沒想到我會因為撿到小汪,而沒有上那輛車。”他語氣很平靜,臉上倒是被熱氣氤氲着帶上了點血色。
“……”孟鶴兮張了張嘴,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還有這麽嘴笨的時候,什麽安慰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一下又一下在他身上啄吻。
“既然這樣,後來為什麽又放棄了,他明明有那麽多次機會可以弄死我,一個五歲的孩子,出什麽意外都很正常,他為什麽反而讓我好好的活了下來,是因為我的臉嗎?”
岑雩望向孟鶴兮,眼神卻空洞無神,他擡起雙手,覆在自己臉上,突然用力地抓了下去:“他在看着這張臉的時候想的是我父親,太惡心了,惡心透了……”
“岑雩!岑雩你冷靜點、冷靜點……”
長時間高度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猝然斷裂,殘忍的真相徹底将岑雩壓垮,他瘋了一樣去抓自己的臉,孟鶴兮抓不住他,急得跳進了浴缸裏,用自己整個身體壓了過去。
“岑雩,你聽我說,這不是你的錯,你冷靜點……”
“滾開——”岑雩曲起膝蓋用力撞了他一下,“嘶——”要不是孟鶴兮躲得快,這會兒就該抱着真正的孟老二哭了。
兩個人在浴缸裏亂撲騰,水嘩啦啦地往浴缸外面溢出去,孟鶴兮身上的衣服還沒脫,這會兒被水浸透了,毛衣黏在身上又重又紮人,岑雩卻滑不溜秋的,很難抓住,一不留神就被他尋了空子,往臉上抓出一道紅痕。
皮雖然沒破,但孟鶴兮還是心疼得要命。
他腦子平時很活泛,到了這個時候卻根本想不出來辦法,只能俯下腰,用他唯一能想到的方式幫岑雩冷靜下來。
身下的人終于頓住了動作,錯愕地盯着他:“孟鶴兮,你別這樣……”
“這樣是哪樣?但鎮定效果不錯,不是嗎?”
“我已經冷靜了,可以了……可以了孟鶴兮……”
“但我覺得還不可以……”孟鶴兮笑起來,一不留神就嗆了口水。
岑雩将他拉起來,和他接了個味道奇奇怪怪的吻:“沒事吧?”
“沒事。”嗓子有股奇怪的感覺,但說不上難受,尤其看見岑雩因為自己而染上情.浴的臉,那點不舒服就變成了極大的滿足。“先把水換了吧,都涼了。”
一個身上什麽都沒有,一個穿着還不如不穿,趁着換水的時間,孟鶴兮把人拉到旁邊,先洗頭,順便檢查了臉上那幾道抓痕。
越看越心疼,親個沒完。
“寶貝兒,我得給你約法三章,你這個人現在是我的,所以你從頭到腳從外到裏也都是我的,下次不能再這樣對自己,聽見沒有。”
岑雩像是真的冷靜了,孟鶴兮剛說完他就輕笑起來,眼神揶揄:“這個裏是怎麽個裏?”
孟鶴兮張了張嘴,臉莫名燒了下。
學壞了!小狐貍怎麽可能說得出這種話!
“但是謝謝。”浴缸裏的水已經重新放滿,岑雩先坐進去,然後拉了下孟鶴兮,把人抱進自己懷裏。孟鶴兮側過臉親他的唇角,“不許跟我這麽客氣。”
“我知道,但這個不一樣,”岑雩表情忽然嚴肅起來,他捧着孟鶴兮的臉,短暫地接了個吻,“謝謝你還我一個真相。”
孟鶴兮本來還想追着他繼續,聞言倏地怔住:“岑雩,你……”
岑雩帶着涼意的指腹從孟鶴兮的後頸上輕輕刮了過去,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聽不出情緒:“信是你讓人寄的吧。”
但孟鶴兮可以肯定,他這句問話用的是肯定語氣,岑雩對這個答案很确定。
“……”孟鶴兮眼眸很輕地顫了下,雙手很慌亂地去抓岑雩垂在身側的另一只手。但或許是因為太急了,握偏了。
岑雩便反過來抓住他的,将他兩只手掌都扣在自己掌心裏。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到底是誰,出于什麽樣的目的來做這件事,我們岑家無權無勢,以前的風光全仰賴佟先生,但佟先生已經倒下了,佟家也氣數已盡,對誰都不可能再構成什麽威脅。”
“既然這樣,讓我知道真相又怎麽樣,那個計劃這一切的人能從中得到什麽好處?”
“後來我想明白了,可能那個人費盡心思繞了這麽一大圈,什麽都不為,唯一的目的就只是為了讓我知道當年的真相。但真相有什麽重要的,或者說,誰會覺得當年的真相重要?我想來想去,只能想到一個人……”
岑雩凝視着孟鶴兮的眼睛,将兩個人的手握得更緊,他沒再繼續往下說,孟鶴兮也什麽都說不出來,兩人忽然都沉默下來。
最後是孟鶴兮先敗下陣來,他無奈地笑笑,說不出是如釋重負,還是遺憾:“沒想到這麽快就被發現了,我本來以為自己計劃的夠隐蔽、夠完美,哎,丢臉。”
臉上明明帶着笑,聲線卻不明顯地輕顫着。
他在緊張。
岑雩親了親他的唇角:“是很隐蔽,但不夠完美,因為你為我考慮的太多了,就暴露了。沒有人在乎我,只有你。”
孟鶴兮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擰過身,兩個人現在是面對面的姿勢,他勾住岑雩的脖子,迅速把臉湊過去,額頭抵着額頭。
“抱歉,擅自做了這樣的事情。”
“不用道歉,相反我很感謝你讓我知道這一切,不至于稀裏糊塗的……”
稀裏糊塗做一個枉死鬼。
後面的話他沒說出口,孟鶴兮卻差不多猜到了。
“但你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反而要繞這麽一大圈?”這也是為什麽岑雩沒有一開始就想到孟鶴兮的原因。
“這個……”孟鶴兮尴尬地撓了撓頭,這個問題要他怎麽回答啊,他總不能說因為他一直把姓佟的老家夥當成情敵,因為岑雩選擇對方不選他,他心裏別扭,不想要岑雩以為他是嫉妒那老家夥才去搞這些事。
這個理由太幼稚了,很不體面,可他心裏着實又氣不過,一碰上和岑雩有關的事情他就沒法理智、沒法體面。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怕一下子将真相全部攤開在岑雩面前他會接受不了,因此通過這種方式一點點叫他接受。
“沒想一直瞞着,本來想這次回去之後找個合适的機會坦白的,結果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寶貝兒,你這麽聰明顯得我很傻。”
岑雩埋在他胸口悶聲笑。“你太會折騰了。”
孟鶴兮臉都快燒起來了,岔開話題:“現在你知道那個老家夥的真面目了,他不值得你付出那麽多,你為佟依倫做的已經夠了。”
“岑雩,你想做的事我都會幫你,從今天開始,你要不想再管佟依倫的事那就別管,反正你本來也不欠他們姓佟的,但你要還是想将佟依倫從金夜明那裏弄出來,那我也幫你,只是別再拿自己冒險,好嗎?”
“原來你是這樣以為的。”
“難道不是?”
岑雩眼眸一黯,肩膀無力地垂落下來:“是。”
孟鶴兮的話提醒了他,讓他再一次發現自己是個笑話,居然想為殺父殺母的仇人報仇,為了仇人的女兒委曲求全。
“孟鶴兮,你說我是不是很可笑。”
“我甚至還恨過你。”
孟鶴兮茫然道:“什麽?”
作者有話說:
不只這個原因,不要相信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