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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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雩站起身,也将孟鶴兮拉起來,取了旁邊架子上的浴巾,将孟鶴兮裹在裏面,自己則用幹毛巾随意擦了幾下。

視線飛速從孟鶴兮臉上掠過,又有些不願意看他似的低下了頭:“恨你騙我、利用我。”

孟鶴兮對此更疑惑:“什麽意思?”他是真不懂岑雩在說什麽,“我什麽時候……利用過你?”

岑雩也終于覺察出不對:“你不知道?”

孟鶴兮簡直一頭霧水,岑雩說的這些話他每個字都懂,但連在一起他就不明白了,什麽叫他騙他、利用他?他喜歡岑雩都來不及,何來的騙和利用?

他裹着浴巾沒動:“所以我應該知道什麽?”

這事一兩句說不清,兩人現在的狀況也不适合長談,岑雩穿上睡衣:“出去再說吧。”

電視櫃上放着孟鶴兮用來吓唬江景添的仿真槍,幾千塊的東西,卻把那家夥吓得屁股尿流。

旁邊是酒店配備的水壺和茶杯,還有一袋紅茶和一盒速溶咖啡。

岑雩把水壺洗幹淨,燒了壺熱水,等水開的時候他把那袋紅茶拆了,往兩個茶杯裏各放了一點點。

這個澡泡得時間太久,到後面水又涼了,身上的涼意到現在還沒緩過來,孟鶴兮坐在床頭,被他用被子裹着,只露出一顆半濕的腦袋,他走到哪裏,孟鶴兮的視線就盯到哪裏。

水燒開以後,他把一杯熱水遞給孟鶴兮,後者從被子裏鑽出來,捧着那杯水,黑沉沉的目光凝視着他的眼睛:“現在可以說了嗎?”

剛才那十幾分鐘裏,岑雩一直在想該怎麽開口,五年前的那些事對他們誰來說都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

“當年佟則為入獄的原因,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

五年前,海市的醫藥産業還掌握在佟家手中,佟則為卻利用手上龐大的資源,建了一個秘密的實驗室,研制一種名為“幻夢”的藥物。

這個“幻夢”和讓金家陷入輿論風波的那款藥非常像,同樣都是治療腺體損傷的,也同樣含有違禁成分,佟則為就是因為這個才被立案調查,锒铛入獄。

只不過佟家的“幻夢”還在實驗的初期階段,金家那款藥卻已經大量投入使用。現在想想,這兩者之間說不定有什麽聯系……

但這和岑雩覺得自己利用他、欺騙他有什麽關系?

岑雩應該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轉了轉手裏的杯子,垂下眼眸:“其實這個項目我有參與。”

“什麽?!”孟鶴兮激動地大叫一聲,杯子裏的水晃出來,一多半灑在被子上,但他顧不得去擦,掰着岑雩的肩膀,讓他對着自己,“什麽叫你也參與了?”

但岑雩還是不看他,盯着濕漉漉的杯子。

“是佟則為命令的,我對藥物研究一竅不通,但他要求我每天都去實驗室待一兩個小時,了解研究進展。”

應該是怕孟鶴兮誤會,他特地解釋了一下:“就是看,不是監督,他要我知道藥物的研究進展到了哪一步,然後回去同他彙報,他就是要我看着這些藥被研究出來。”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孟鶴兮心裏成形,他聽見自己咽了下喉嚨,聲線都開始不穩:“為什麽?”

而岑雩終于擡起頭,凝視着孟鶴兮的眼睛:“因為他研究那個藥,就是為了用在我身上。”

所有人都以為佟則為是為了賺錢,腺體修複手術成功率太低,費用又太昂貴,佟家之前之所以能掌控海市醫藥産業這麽多年,就是因為他們在腺體手術上有極大的研究,有過很多個成功的案例。

腺體太脆弱了,誰都不能保證自己不會需要佟家的技術,包括達官顯貴們。

與此同時,如果真有相關的藥物能被研究出來,就可以降低極大的成本,這背後能夠帶來多大的利益,簡直不用想。

但這些其實都是假象,只有岑雩知道那人費了那麽多的心思,冒着那麽大風險,只是為了利用那藥物,更好地控制他。

因為他生出了要離開佟家的心。

這是佟則為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所以他要用新的辦法困住他。

“佟氏被徹查的時候,幻夢還在初期研究階段,很多人都以為它只是一款用于治療腺體損傷的藥,是佟則為急于求成,才往裏面加了違禁成分。”

岑雩捏着水杯的力道更大,手臂上青筋很明顯的凸起,孟鶴兮伸手過去,指尖輕輕在那道青筋上碰了碰。

無法确定是誰的手在抖,但孟鶴兮還是将那只手握進了自己手裏。岑雩的手還是冷的,他總暖不了這雙手,深深的無力感快要将他擊垮。

“但幻夢最可怕的地方其實不在于那些違禁成分,而是它裏面濃縮了大量的信息素,就像Omega會對标記自己的Alpha産生信息素依賴,一旦長期服用這種藥,就會對那種信息素産生依賴,如果得不到那人的信息素,就會生不如死。”

“聽起來是不是很神奇,這種藥可以打破Alpha和Omega之間的标記限定,只要一個人有足夠的錢,就可以用自己的信息素去定制獨一無二的‘幻夢’,然後用這款藥去控制想控制的人。”

“到時候,Alpha可以控制Alpha,Omega可以控制Omega,甚至Omega可以反過來控制Alpha或者Beta……”

“佟則為從貧民窟買了很多人作為實驗體,我每天就那樣看着,看幻夢被用到那些人身上,看他們在藥物的作用下失控發狂,然後想,也許明天、後天,或者一個月後,半年後,那個藥就會被用在我自己身上。”

孟鶴兮本來只是覺得岑雩身上冷,但此刻他覺得自己同樣冷得發抖,牙齒控制不住地咯咯響着,鋪天蓋地的涼意從腳底鑽到頭頂。

他不敢想象如果佟則為的那個實驗順利進行下去,如果那個幻夢最終真的被研究了出來,岑雩現在會是怎麽樣。

怎麽會有人這樣惡毒,這樣瘋狂,傾盡所有心血只為了将一個人困在身邊。

但他馬上想到佟則為對岑雩父母做的那些事,這個人的愛意從始至終都是病态的、瘋狂的。

可岑雩甚至不是他心底真正的那個人。

“只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最先知道這個項目的人是金家和孟家,他們從這個項目裏看出了巨大的利益,所以想求佟則為給一個合作的機會,但佟則為不答應。他從來沒想過要用這個賺錢,更不想被人知道這件事。”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金、孟兩家雖然忌憚佟則為,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的膽子總要大一些,在他們看來佟則為既然想壟斷這條賺錢的路,那他們就自己想辦法。

反正兩家本來就野心勃勃,早就想反了佟家。

後來他們就找人把幻夢的部分研究資料偷了出來,但因為資料不齊全,他們始終研究不出真正的幻夢。

既然無法獲益,又得罪了佟則為,他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想辦法舉報了佟則為。

佟則為再如何只手遮天,研制違禁藥物還是很大的一項罪名,像他們那樣的企業,要麽不查,一查問題肯定是一大堆,佟則為自然而然進了監獄。

樹倒猢狲散,牆倒衆人推,一旦進去了,羅列在他身上的罪名只會越來越多、越來越重,連他的兩個兒子都沒能幸免。

說到這裏,岑雩停頓了很久,過往的慘烈讓他印象深刻,哪怕過去那麽多年,再回想起來的時依然心驚。然後對上孟鶴兮的視線,用很慢的語速說:

“孟鶴兮,那些資料是你交給你父親的,對嗎?”

孟鶴兮先是愣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後拼命地搖頭:“不,我沒有,你在說什麽?”

他的表情比剛才還要驚訝,他根本沒見過那些所謂的資料,岑雩怎麽會這樣懷疑他,為什麽會懷疑他?

今天聽到的真相已經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極限,他覺得自己已經傻了,甚至除了否認之外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從來沒見過那些資料,我怎麽可能會拿……”

岑雩也開始疑惑了。事到如今,孟鶴兮沒理由騙他。

他的眉心漸漸蹙起,又和孟鶴兮說起了另一樁往事:“當年佟則為給我辦的那個接風宴,你還記得嗎?”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提這個,但孟鶴兮還是點點頭,說:“當然。”

“那天晚上,你和徐路明在外面花園裏說話,你說你不喜歡男人,但因為我長得足夠漂亮,所以也想玩一玩我,想試一試和老虎搶肉吃的滋味。”

“你還記得嗎?”

說這些話的時候,岑雩臉上的表情太平靜了,但每個字落進孟鶴兮耳朵裏,卻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他用力捏着水杯,心跳快要從胸腔裏跳出來。

本來已經忘記了,那些只是他随口說的氣話,早八百年前就忘記了,但被岑雩這麽一提醒,他居然就全部想起來了。

【有什麽厲害的,說到底不過就是佟則為養在身邊的小情人罷了。不過長得是真帶勁,要我是佟則為,我也想養着他,不說別的,光看着他那張臉就夠賞心悅目的。】

【但和老虎搶肉吃也挺刺激的,不是嗎?】

【膚淺了不是,漂亮到這種程度,是男人還是女人重要嗎?】

【我明白,就是說說而已,相比而言我還是更喜歡漂亮柔弱的Omega。】

……

每一句都是他從前說過的混帳話。

看他的表情,岑雩便知道他是記起來了。

“後來你們撿到了一條狗,那狗是我養的,我當時就在花園裏。”

宴會很無聊,岑雩就躲着和小汪玩,後來小汪跑出去了,他擔心人多出什麽事,就出去找小汪,沒想到無意間撞見了孟鶴兮和徐路明的那番對話。

“岑雩……”孟鶴兮眼眸震顫,原來岑雩全都聽見了,原來當時踢到酒瓶的不是狗,而是岑雩。“可是——”

“我那時候就知道你可能沒有真心,只是像那晚說的一樣,想和我……玩一玩,但我……”

但孟鶴兮和他太不一樣了,那個人燦然、張揚,和他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是他羨慕又永遠無法成為的那類人。

所以他拒絕不了那樣的孟鶴兮,明知道那可能只是一場虛情假意,還是一頭栽了進去。

作者有話說:

這周還是2萬字。(滄桑、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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