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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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總算比之前要亮些,也是直到這時候,岑雩才終于看清孟鶴兮身上的慘樣,黑色大衣破破爛爛的已經完全不能看,胸口一大片暗色的印記,應該是血。
臉上的傷比剛才看着更嚴重,眉骨高高腫起,兩個也拳頭破皮紅腫,有些地方的傷甚至深可見骨。
“孟鶴兮,你需要去醫——”他才說了半句話,就聽見清脆的吧嗒一聲,緊接着就撲上來一個人,将他死死地摁在椅背上,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用力掐住他的腰,兇狠地吻了下來。
說是吻,其實更像一場單方面的撕咬,孟鶴兮發狠地将嘴裏的血腥味渡到他嘴裏。
狹窄密閉的空間裏眨眼間落滿了冷杉濃郁的味道,孟鶴兮的一個手掌仍掐着他的腰,另一手緩緩向下……
在車裏枯坐了一夜,他的手掌冷得像冰,岑雩整個人像條失水的魚一樣繃緊身體、要跳起來。
奈何車裏就這麽點空間,而他被孟鶴兮圈在自己和座椅之間,根本無處可躲,最終又被捉回了椅背上。
“你還想去哪裏?”孟鶴兮雙眸猩紅,看着岑雩的眼神就像一頭餓狼盯着自己的獵物。
而另一只手覆在了岑雩的手腕上,微涼的手指先是摩挲了幾下手腕處的白色紗布,然後一點點向內,指尖勾進袖口之中,輕而慢地撫摸着岑雩的皮膚。
他似乎是想用這個方式确認身上傳來的體溫,但又害怕弄痛岑雩,只能小心翼翼輕撫着。
“我哪裏都不去,就在這裏,孟鶴兮,你冷靜一點。”
車廂裏冷杉的味道已經趨近飽和,岑雩作為一個Alpha,被另一個Alpha用信息素壓制着,實在很難叫人覺得愉快,可孟鶴兮的手法卻極富技巧,一旦适應了掌心的溫度,就變成了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感受。
信息素壓制帶來的難受被這種愉悅所取代,一陣蓋過一陣的強烈刺激讓他無暇再思考更多,循着本能想要索取更多。
他反過來箍住孟鶴兮的腰,用力一掀,兩個人的上下位置就發生了改變,原本占據優勢的人變成了下面的那個,孟鶴兮閉着眼悶哼了一聲。
而這聲悶哼喚回了岑雩瀕臨失控的理智,他停住動作,趴在孟鶴兮胸口将體內所有的情緒緩下來,視線掠到身下之人的臉上,卻見孟鶴兮還是冷着張臉,一絲潮色也無。
——剛才這個險些叫他沉溺的吻,孟鶴兮竟沒有任何感覺。
這個認知猶如一桶冰水當頭澆下,岑雩第一次感覺到害怕。
佟家倒下的時候他沒有怕,面對漫天惡意和折辱的時候他沒有怕,被金夜明盯上的時候他同樣沒有怕,但在這一刻,在孟鶴兮的毫無感覺之下,他卻感到無端的恐懼,就好像他馬上就要失去唯一的、最重要的東西。
而孟鶴兮的臉色結了冰似的冷淡,冷冷開口:“現在有什麽想說的了嗎?”
“……”
“我就知道。”他低喃一聲,唇角掀起一絲冷笑,用力推了把岑雩,撐着手臂從座椅上起來,轉過身,推開車門:“那就回去吧。”
兩個人都是一夜未歸,團團也極度不安地在門口守了一夜,現在見兩個爸爸一起回來,立馬瘋了一樣蹿過來,圍着他們叫着、跳着,鬧得兩個人路都走不好。
孟鶴兮本來就不愛貓貓狗狗,把團團抱回來純碎是因為岑雩喜歡,他秉着愛屋及烏的原則,才心甘情願給小狗崽子鏟屎喂飯,此刻連小狗崽子的主人他都不想理,就更別說哄狗崽子。
岑雩倒是心疼它,但孟鶴兮腳步不停地一路拐上樓梯,他急着跟上去,只能暫時将小狗冷落在一旁。
“你乖一點。”上樓時,岑雩悄悄對小狗說。
“哼。”已經走到二樓轉角處的人不滿地哼了一聲,步伐更快,岑雩不得已,只好也加快了腳步。
團團被兩個爸爸氣到自閉,吠叫了一陣之後又躲到角落裏刨牆壁去了。
而孟鶴兮已經到了樓上,将自己關在浴室裏,岑雩到底晚了一步,被鎖在了門外。
浴室裏嘩嘩的水聲響了多久,他就在門外站了多久,心裏的恐懼并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減少分毫,反而愈演愈烈。
他承認自己自私,他太在意孟鶴兮了,太想要孟鶴兮的愛了,也太害怕孟鶴兮會不要他。他開始舉棋不定。
但在那陣水聲停下來的時候,僅剩的理智終于占了上風,将強烈的恐懼壓了下去。
門開了,兩個人極近地面對面望着,孟鶴兮對自己還是狠,受了這樣重的傷,又直接在水下沖了那麽久,臉色難看之極,眼底布滿紅血絲。
“我給你處理下傷口。”岑雩沙啞地開口。
孟鶴兮抿了下唇,沒說話,身體倒是動了動,似乎是想從岑雩身邊擠出去。岑雩看懂了他的意思,避到一旁。
孟鶴兮沒再看他,徑直走了出去,他沒走到床邊,而是朝着門口走去,岑雩以為他是又要去睡沙發,想喊他留下,但門已經被重重甩上。
“……”
心口窒了窒,像有密密麻麻的刺勾着他的皮肉,每一寸呼吸都血肉模糊,疼得他幾乎直不起腰。
撐着床墊勉強坐下來,岑雩盯着自己手掌,發起了呆。
——不能說,不能讓他知道。
——都已經熬了這麽多年了,不能在這時候功虧一篑。
——只差一點點了,再等等……
吧嗒。
門鎖響了一聲,岑雩遽然擡頭,看見去而複的人出現在門口,手裏提着那個熟悉的小藥箱。
臉色依舊臭得要命,不拿正眼看他,沉聲命令:“把衣服脫了。”
岑雩茫然地站起來:“什麽?”
“把衣服脫了。”孟鶴兮冷冰冰地重複了一遍。
看見孟鶴兮手裏的小藥箱,岑雩以為是對方聽進去了自己的話,同意上藥了,但孟鶴兮冷冰冰的一句“把衣服脫了”,又讓他有些懵。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照着對方的意思,走過去,手指搭在了孟鶴兮胸前的紐扣上。哪知後者反應很大地攥住自己的衣領:“你幹什麽?!”
岑雩更懵了:“不是說……脫衣服嗎?”
“誰說脫我衣服了!”孟鶴兮被揍得五顏六色的臉倏地一紅,語氣頗為氣急敗壞,“脫你自己的!”
“……”岑雩也跟着紅了臉,但還是按照孟鶴兮的意思,将睡袍扒了下去。
孟鶴兮這時才擡頭看他,兩道眉毛很兇地豎着,一副“誰他媽都別跟我說話、誰惹我我揍誰”的模樣。
然後粗暴地将小藥箱放到床上,拿出亂七八糟拿出一堆藥,每個都仔細研究了半天,配上他腫脹的臉上那股子煩躁的表情,怎麽看怎麽搞笑。
岑雩卻笑不出來,他把孟鶴兮随手丢在一邊的碘伏拿起來,小心道:“我幫你弄吧。”
“閉嘴!”孟鶴兮兇神惡煞地瞪他一眼,将那瓶碘伏奪過去,看了看,直接倒在紗布上,“轉過去!”
語氣很兇,動作卻很溫柔,在将那塊紗布拍到岑雩背上的時候,小心收了力,可岑雩還是在那瞬間繃緊了後背,顯出流暢漂亮的背部線條。
“你……”岑雩這才遲鈍地明白他拿這只小藥箱過來是為了什麽。他以為自己隐藏得足夠好,卻還是被孟鶴兮看穿了。
“閉嘴。”孟鶴兮稍稍用了點力,深色的消毒藥水擦在皮膚上,讓本就布滿青紫傷痕的背部看起來更加可怖,“如果你不是要跟我解釋,那就閉嘴,別說話,否則我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什麽事。”
孟鶴兮感覺快要控制不住心裏的憤怒,咬牙切齒地威脅。岑雩抿了抿唇,臉上掠過一絲錯愕跟猶疑,孟鶴兮以為他會跟之前很多次一樣,什麽都不說,沒想到他居然開口了:
“醫院那邊說,佟依倫可能熬不過這個月了,今天出現過很多次的呼吸驟停。”
這大概就是姓金的把人騙過去的原因。但在這一刻,孟鶴兮忍不住惡毒地想,那真是太好了,不管是對佟依倫還是岑雩,這都是一種解脫。
到時候岑雩還有什麽借口再離開他。
“知道了。”他冷淡地開口。
那之後兩人便一直沒說話,孟鶴兮幫岑雩上完藥,後者也反過來幫他處理了傷口,兩人默契地不再提起有關于昨天的任何事情。
但是岑雩擔心他身上的傷:“要不然還是去醫院吧,看着有點嚴重。”
孟鶴兮推開他的手,帶着點賭氣的感覺:“不去,死不了。”
從房間出去之後,孟鶴兮轉去廚房弄吃的,岑雩帶團團出門排洩,回來時孟鶴兮已經做完了早餐,正把兩杯熱牛奶從廚房裏端出來。
岑雩往團團的碗裏倒了狗糧,又給它開了半個罐頭,然後才自己過去吃飯。孟鶴兮已經吃的差不多,把碗筷收拾了,換上外套,出門上班去了。
岑雩對着香噴噴的意大利面,胃裏難受得厲害,逼着自己吃了兩口,沖到衛生間吐了個幹淨,吐到後面什麽都吐不出,只剩下黃色的膽汁,夾雜着不明顯的血絲。
一直到晚上十點,孟鶴兮才帶着一身酒氣回來。他醉得有些厲害,走路搖搖晃晃不穩當,岑雩想扶他,他不讓,要自己走。
團團追上去繞在他腳邊撒嬌,不當心絆了他一下,他腳下不穩,直接趴在了樓梯上。
岑雩吓得心驚膽戰,那人卻又晃晃悠悠站起來,扶着金屬欄杆有驚無險地上了樓。
接下來幾天兩個人基本都維持着這樣的狀态,即使他們每天晚上躺在同一張床上,卻是同床異夢,誰都不知道對方心裏在想什麽。
孟鶴兮對岑雩愛搭不理的,但又不是完全不理,偶爾還是會鬧鬧小脾氣,就是不肯好好說話。
岑雩心裏氣悶,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這個決定是對是錯,但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他也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不管孟鶴兮是不是會因此而恨他。
這晚姜歡約幾個朋友喝酒,孟鶴兮也過去了,剛進包廂,就被姜歡他們圍着打量,跟看動物園裏的猴子似的。
“卧槽孟二,你半夜出門遇到打劫的了,臉怎麽腫成這樣,我特麽都不敢認你了!”
孟鶴兮心情不佳,坐下後就開始喝悶酒,不搭理幾個幸災樂禍瞎起哄的。徐路明給他遞了支煙,也對他臉上的傷好奇:“怎麽回事?”
作者有話說:
孟小狗心情不好,氣舍不得撒老攻身上,有人就要遭殃了。
(距離孟小狗破防還有2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