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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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夜明看着他,臉上的笑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淡下去,神色變得有些冷,像是在權衡利弊。

但很快,他又笑起來,将岑雩更往外地壓下去。

“對……但是阿岑,我實在是對姓孟的厭惡至極,所以哪怕今晚要放他走,我也要惡心他。”

身體的重量不斷往下,渾身的血液都倒流進腦子裏,疼痛和失重的感覺同時折磨着岑雩,求生的本能讓他的雙手下意識攀着金夜明的胳膊,他看見對方露出殘忍惡毒的笑意,而餘光卻掃見樓下和保镖扭打在一起的孟鶴兮。

“我當是哪只老鼠半夜溜進了宅子裏,原來是孟二少啊。”

驟然響起的聲音讓院子裏的人頓時停住動作,紛紛看過來,老管家一見是他,焦急地喊道:“少爺,這——”

金夜明笑眯眯地擺擺手:“江叔,不用着急,這是孟家的二公子,您眼睛不好使了,連孟二少爺都認不出來了吧。”

孟鶴兮剛被人當胸踹了一腳,疼得差點站不起來,嗓子口隐隐約約嘗到點鐵鏽味,但找的人終于現身了,他松了一口氣,随手抹掉嘴角的血跡,撐着大腿站起來:“我草你——岑雩——”

一肚子問候金家祖宗十八代的話在看見探出窗子外的那半個身體時咽了下去,嘴裏的血腥味卻越來越重,孟鶴兮顫抖着腿小心地朝前靠了幾步,胳膊下意識擡起來,像是想要護住樓上的人。

“岑雩……”連喘息都不敢大聲。

而岑雩艱難地扭過頭,眸中閃着他看不懂的情緒。

“金夜明,你特麽的想幹什麽!”

太危險了,岑雩能夠憑借的只有金夜明卡在他脖子上的一只手,只要金夜明稍不留心,岑雩就會摔下來……

孟鶴兮看着這一幕,睚眦欲裂。

但金夜明卻表現得游刃有餘:“孟二少這話問的,您這大半夜在我家弄出那麽大的動靜,怎麽反倒來問我?”

他胳膊故意動了下,岑雩的身體跟着左右晃了晃,孟鶴兮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帶得胸口更疼,控制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卡在嗓子口的那口血便随着這陣咳嗽被吐了出來。

金夜明将一切看在眼裏,大笑起來,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

也絕口不提是他叫孟鶴兮過來這件事,就好像完全不記得自己發過的那條短信。

孟鶴兮收起那一身的桀骜不馴,隐忍着,将姿态放低,“金少,擾您清淨是我有錯在先,我在這裏跟您道歉,還請您見諒。”

“嗯?孟二少剛剛說什麽,風太大,距離太遠,我沒聽清。”

操。

這副裝腔作勢的模樣,孟鶴兮真恨不得将這副嘴臉撕爛。

可岑雩還在對方手裏,雖然岑雩看着比金夜明瘦很多,但好歹是一米八多的大高個,比金夜明還高上兩三公分,金夜明這樣制着他其實是很費力的,時間一長會發生什麽根本不敢想。

孟鶴兮忍下滿腔的怒火,快步走到樓下,仰頭望着:

“今晚是我沖動,我沒腦子,希望金少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計較,改天我做東,給金少賠罪。”

“但是金少,有一說一,我們倆可是白紙黑字簽過合同的,現在合同還沒到期,岑雩還是我的人,您擅自将我的人要回去已經是不太體面的事,如果還讓他受到傷害,我想金少也交代不過去吧?”

樓上的人始終沒有動作,也沒有表态,孟鶴兮緊握着拳頭,這一刻,他的理智快要崩潰。

他突然恨極了岑雩,也怨極了岑雩。

這人總是這樣,輕而易舉的将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根本不會去管他的感受。

而他卻永遠不長教訓,永遠因為這個人而牽腸挂肚,心痛、心碎。

“孟二少爺說的哪裏話,大家都是朋友,有什麽賠罪不賠罪的,人當然還是您的。”

過了很久,就在孟鶴兮即将失去耐心的時候,金夜明終于将岑雩拉了回去,手卻仍掐着他脖子,逼迫他面對着樓下的人。

“只不過我最近心情不好,阿岑知道之後擔心我,所以回來看看。我同阿岑日夜不離生活了五年,孟二少也得理解他這種擔憂我的心情,是不是?”

我理解你爸的理解!

誰特麽管你死活!

一口血又湧上嗓子,孟鶴兮用力咽了一下,對上岑雩的眼睛。他本來以為岑雩會躲,但沒有,那人就那樣遙遙地望過來,同他視線相對。

陽臺上的燈光将岑雩收攏在裏面,光線在他臉上織就出一張難以捉摸的網,孟鶴兮讀不懂他臉上的表情,心髒空懸着,提在嗓子口。

“現在看也看過了,金少能讓我把人帶回去了嗎?”指尖不住地在顫抖,孟鶴兮很難保證如果姓金的再多說一句屁話,他能忍住不沖上去揍人。

金夜明笑了笑,輕拍岑雩的臉:“阿岑,告訴孟二少,你想跟他回去嗎?”

兩人的目光還對視着,孟鶴兮發現自己的底線一退再退,起初的時候他希望岑雩愛他,後來覺得沒關系,即便岑雩不愛他,只要能陪在他身邊就可以了。

再後來,他告訴自己,哪怕岑雩時時刻刻想離開,哪怕這個人嘴裏沒有一句真話,但只要願意哄一哄他、騙一騙他,就可以了。

可是到了現在,他發現自己的底線原來還可以更低,現在只要這個人願意跟他回去,他就可以對所有事情既往不咎,岑雩不在乎他沒關系,不願意相信他也沒關系,什麽都沒關系,只要他肯點一點頭,跟他回去。

只要這樣就好了。

在酒吧第一次看見那個戴着小狐貍的年輕鼓手時,他絕對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因為這個人變得多麽不像自己。

“你走吧。”岑雩緩緩開口。

孟鶴兮等來了答案,卻不是他想要的。

盡管好像早就預料到了答案,他眼底還是掠過難以置信的情緒,提在嗓子口的心卻跟灌了幾百斤水泥似的,轟隆一聲沉下去。

等不及他說什麽,岑雩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你走吧。”

眼底的最後一絲光亮黯淡下去,孟鶴兮頹然地垂下肩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2號公館的,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車裏,抽空了一包煙,車子裏滿是尼古丁的味道,濃得能嗆死人。

金家的那群保镖守在院子裏,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可能是怕他再次不要命地闖進去。但孟鶴兮已經沒有這個精力了,他太累了,從身體到精神,都累。

岑雩那不帶情緒的三個字比金夜明那些惡毒的貶低和陰陽怪氣的嘲諷還要讓他難堪,就像大庭廣衆之下狠狠甩了他一個巴掌,讓他擡不起頭。

但這還不是最讓他感到痛苦的,讓他更難以接受的是,岑雩竟然又一次選擇了金夜明,而不是他。

無論做多少次選擇,他都不是岑雩會選擇的那一方。從前是佟則為,現在是金夜明,而他永遠是被舍棄的那個。

他在車裏坐了一夜,想了一夜,怒意和妒意一刻不停地折磨着他,眼前漫過層層血色。

等到第二天7點多,2號公館院門口的大鐵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會兒後,從裏面慢吞吞走出來一個人。

那人走到院門外時就停住了腳步,隔着一條寬闊的馬路望着在對面停了一夜的G65。

明明只是一夜未見,整個人卻好像掉了好幾斤的肉,這些天好不容易才養出來的那些肉,一下掉沒了。

臉色還是白,隐隐泛着些青灰色,身體裹在陌生的黑色大衣裏,顯得單薄瘦削。

孟鶴兮感覺自己的心被人抓在手心裏,用力地攥緊、揉碎、捏成血肉模糊的一坨肉泥。他張了張嘴,心裏告訴自己要忍住,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再低頭。

已經夠不堪了,不要再把最後一絲尊嚴丢地上任人踐踏。

但身體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只是看見那人在冷風裏皺了下眉,他就焦急萬分地沖了下去,将人拽進了車裏。

11月的夜晚格外漫長,再加上今天天氣本來就不好,到了這個點太陽依舊不見影蹤,天空陰沉沉的,烏雲和低氣壓一同壓下來,壓得人心浮氣躁。

車廂裏誰都不說話,孟鶴兮是氣的說不出話,氣岑雩,氣姓金的狗東西,更氣自己。

岑雩則是不知道該怎麽說,這段時間竭力營造出來的溫情假象,經過昨天那一夜,早就支離破碎,他知道自己傷了孟鶴兮的心,卻沒辦法給對方想要的一個解釋。

孟鶴兮身上都是傷,臉更是腫得不像話,以至于他現在努力繃出來的憤怒表情都顯得有些滑稽可笑。

但岑雩笑不出來,他只覺得心疼。

他遇見孟鶴兮是幸運,反過來卻不是,若沒有他,孟鶴兮的面前應該是一片坦途,永遠生活的恣意随性,不用對着讨厭的人卑躬屈膝,說違心的、貶損自己的話,不用舍棄尊嚴。

可孟鶴兮偏偏遇到了他。

“回家吧。”身邊的人忽然說。語氣平靜至極。

岑雩猛地偏過臉,孟鶴兮卻不看他,一腳油門踩下去,G65在清晨寬闊的街道上疾馳而過。

很快就回到綠蘿灣。車子停進院子裏,隔壁的一對小夫妻恰好牽着他們的孩子,有說有笑地從屋裏出來。

孩子紮着可愛的麻花辮,背着棕色的小書包,門牙掉了一顆,說話的時候漏風,卻小鳥一樣叽叽喳喳說個不停,父母耐心地聽着,時不時捧場笑幾聲。

沒一會兒,車子就開走了。但孟鶴兮的G65裏卻是完全不同的氣氛,那種令人窒息的沉默山一樣壓在兩人心頭。

作者有話說:

孟小狗破大防倒計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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