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
飯菜已經上桌,辣子雞丁、醬爆茄子、一鍋蘿蔔排骨湯再加一碟拍黃瓜。岑雩解下圍裙,坐在餐桌邊看菜慢慢冷下去,想起不久之前那次也是一樣,他等孟鶴兮等到半夜,那人才帶着一身酒氣回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夜越來越深,超過半夜十二點,孟鶴兮今晚大概是不會回來了。
岑雩從餐桌前站起來,身體因為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而變得僵麻,眼前一陣暈眩。
他把湯裏的排骨挑出來,在冷水裏沖洗了幾遍,往團團的飯碗裏丢了兩塊,其餘凍進冰箱。剩下的幾個菜就全進了垃圾桶。
之前無論吵得多兇,鬧得多不愉快,哪怕孟鶴兮放了狠話要睡沙發,到最後總還是躺在一張床上,以至于岑雩現在一個人躺着,忽然覺得這張床真大啊,空落落的。枕頭被褥間都是淡淡的冷杉味。
其實很難想象性格那樣熱烈的一個人,會擁有這樣一種信息素味道,簡直和他本人很不搭。但仔細想想的話又覺得很在理,孟鶴兮就是這樣一個人。
岑雩一整晚沒睡着,天快亮時反倒睡着了,醒來已經是中午,團團在房間外面叫得厲害,可能是餓了,也可能是憋的,岑雩先帶它去外面轉了一圈,又給它喂了水和食物,它這才不叫了,把頭埋在身體裏,安安靜靜地睡覺。
直到下班時間,孟鶴兮才回來,當時岑雩已經重新做了一桌菜,和前一晚一樣,坐在餐桌前等。
他感覺自己現在正走在懸空的臺階上,每走一級,身後的那些臺階就會消失一級,所以他只能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哪怕身前黑暗得看不見路,哪怕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對還是錯。
但他別無選擇,只能孤注一擲地繼續向前走。
因為只要有一點猶豫,他就會從消失的臺階上摔下來。
可他似乎有些支撐不下去了,整個人瀕臨極限,腳步再也邁不開。他很害怕有一天有人會告訴他,他此刻所做的決定是錯的,他會後悔。
孟鶴兮就是在這個時候回來的,身上穿的還是昨天出門時的那身西裝,精神看着不怎麽好,一臉的郁色。
更紮眼的是,岑雩一眼就發現了他下巴上的紅痕。
那不是之前和金家那些保镖打架時弄出來的,那是一枚指印。
岑雩的臉色一下白了,垂在桌上的手掌用力握成拳,又在觸及孟鶴兮視線的時候緩緩松開。
等他将電飯鍋裏的飯盛出來,孟鶴兮已經換下了西裝,跟進廚房看了眼,見沒有什麽用得到自己的地方,才又跟在他身後出去了。
和昨晚一模一樣的一桌菜,孟鶴兮拿起岑雩手邊的空碗,給他舀了碗湯,別別扭扭地推過去,語氣更不自在:“剛剛是不是在看我下巴?”
岑雩擡眸:“嗯。”
孟鶴兮臉倏地很紅:“你別特麽多想,我沒出去胡來,昨晚下班的時候姜歡喊我們去喝酒,我本來想跟你說一聲,但……”
但還在生氣,所以不想說。
兩個人對這一點心知肚明,岑雩又“嗯”了一聲。
“後來就喝多了,反正就我們那幾個人,你都見過的,這個大概是他們把我扛車裏的時候弄的,我當時喝多了,鬧了點情緒,他們制不住我,下手就沒輕重,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弄的……”
他這模樣很像在外面鬼混一夜回家和妻子百般解釋的丈夫,很搞笑,卻莫名緩和了兩人持續一周的冷戰,岑雩相信他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撒謊,臉色稍霁,慢吞吞喝着孟鶴兮舀過來的湯。
見狀,孟鶴兮趕緊繼續獻殷勤:“再吃點蔬菜,這個茄子很好吃,怎麽做的?”
冷戰的時候兩人都憋着一口氣,誰都不願意先開口,可一旦有人先妥協,就會發現其實也沒那麽難,兩人借着這個機會,慢慢破了冰。
只可惜溫馨的氣氛維持不過多久,沒一會兒,岑雩的手機響了。他手機沒帶在身上,而是放在客廳的沙發上,做飯之前他就是坐在那等孟鶴兮回來。
突兀的手機鈴聲讓兩人都停下了動作,孟鶴兮不怎麽明顯地朝沙發瞥了眼,又很快低頭吃飯,岑雩觀察了一會兒他的臉色,起身去接電話。
不用猜也知道這個電話是誰打來的,岑雩敷衍地應了兩聲,就把電話挂了,那邊孟鶴兮已經放下碗筷。
“孟鶴兮。”岑雩很急地叫住他,這頓晚飯才剛開始,孟鶴兮碗裏的飯還剩下一半多,“我沒有不選擇你。”
這句話放在此刻說顯得很突兀,畢竟對方還什麽話都沒說,他就已經在急着解釋,沒頭又沒尾。比起現在這個狀況,更像是在給冷戰之前的事做解釋。
孟鶴兮很慢地轉過身,辨不出情緒的眼眸緊盯着他:“那為什麽你明明答應了我卻還要去見他?”他朝前走了兩步,“岑雩,我不會阻攔你去做任何想做的事,但那前提是你不能傷害自己,是你要告訴我究竟想要做什麽,我只要這些,有那麽難嗎?”
很難。岑雩想,這五年裏他就像一條緊繃的橡皮筋,已經被拉到了極限,也許本來還可以再支撐一段時間,但如果有人幫他卸了力,他就會馬上崩斷。
而孟鶴兮就是那股力。他不敢在這個人面前放任自己的脆弱。
看他這個樣子,孟鶴兮也知道問不出什麽,他聳了聳肩,自嘲般笑了笑:“算了,我不想知道了。又是金夜明是不是,又要見你,是不是?”
岑雩攥着手機,默認了。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但如果你覺得非這樣不可,那你去吧。”孟鶴兮再度靠過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已經挨得非常近,岑雩有些意外于他的突然妥協,而孟鶴兮已經迅速扣住他後腦勺,“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要先做個标記。”
充斥着怒意的吻落下來,岑雩的嘴唇一下被咬破皮,刺痛讓他本能地皺起眉心,但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說會話,更別提是這樣的親密,很快他就情不自禁地開始回應這個吻。
“再等等我。”他說。
孟鶴兮笑了下,表情很溫和:“我知道。”
岑雩莫名覺得哪裏不對,但還沒來得及思考更多,頸側突然就像是被什麽蟄了下似的,微微的刺痛,緊接着他感覺眼前天旋地轉,視線越來越模糊,身體跟着軟下去。
一股大力托住了他,将他抱進了懷裏,孟鶴兮眸光幽冷,氤氲着一絲危險的氣息:“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孟鶴兮……”叫出這個名字的同時,岑雩眼前徹底黑了下去。
他感覺自己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醒來卻差不多忘光了,只記得有人在夢裏不停地叫他的名字,笑着,鬧着。
眼前還是發昏,外面的光線照進來,刺得他更加睜不開眼睛,下意識用胳膊擋了下,有人在這時握住他的手,和他緊緊相扣在一起:“醒了?”
他認出了這個聲音,是孟鶴兮。
大腦遲鈍地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孟鶴兮趁着他們接吻的時機,對他動了手腳。
岑雩摸了下脖子,那種刺痛的感覺已經消失了,視線慢慢恢複過來,他看見孟鶴兮坐在床邊,安靜地看着他,嘴角帶着若有似無的笑。
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對方變得有些陌生。
“孟鶴兮。”
“我在。”
孟鶴兮俯身和他接了個吻。身體還是疲軟無力,岑雩全程被動地承受這個吻,孟鶴兮卻對此很滿意,吻得相當投入,手掌在他身上揉掐着。
“我想過了,無論你有什麽理由都不重要,我也不在乎,既然你總想離開我,那我就把你綁起來。”
藥是早就準備好的,在他們從2號公館回來那天,他就吩咐Amy去找,要求列了一大堆,既要藥效好,又要對身體沒有任何副作用。
他希望永遠不會用到這個藥,但也知道不可能,只是沒想到短短一周,就走到了這一步。
懸在頭頂的劍落下來,孟鶴兮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松了一口氣。岑雩昏迷了整整十二個小時,他就在床邊守了十二小時,手機鈴聲不斷響起,那串惡心的數字跟惡魔一樣如影随形。
但孟鶴兮并沒有将手機關了,而是任由它響。
最後是金夜明先放棄,叮叮咚咚發過來幾條消息之後,再也沒有找過來。
孟鶴兮扯着嘴無聲地笑,感覺自己終于贏了一次。
“餓嗎,我煮了粥。”
唇角剛愈合的傷口再度破了皮,孟鶴兮在這種事情上總是表現得很激烈,喜歡在他身上打标記。
從前,岑雩覺得是這人習慣如此,狗崽子一樣,喜歡圈地盤,标記所有物,現在慢慢地不這麽認為了,孟鶴兮之所以這麽做,大概率是因為沒有安全感,他想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所有權。
Alpha無法标記Alpha,但孟鶴兮想标記他。
“現在什麽時間了?”孟鶴兮不知道給他打了什麽藥,藥效太強了,他想從床上起來,身體卻還是不怎麽動得了。艱難地動了動腿,聽見窸窸窣窣一陣響,是鎖鏈的聲音。
循聲望去,岑雩發現自己右腳腳踝上被圈了一條很細的銀色鎖鏈,而鎖鏈的另一頭綁在床尾,鏈子很長,粗略看起來應該夠他自由地出入整個房間,說不定還能進入衛生間。
身上麻麻的沒什麽知覺,以至于他現在才發現自己處在一個什麽樣的境地中。
其實孟鶴兮不止一次威脅過說會把他的腿打斷,會把他關進金籠裏,但岑雩并沒有将他的這些話當真,他印象裏的孟二少爺不會做出如此不磊落的事情。
可事實就發生在眼前,他被孟鶴兮用銀鏈鎖在了床上,像一只寵物那般。
原來不是玩笑話。
是認真的。
看來他是真把人惹急了。
這種狀況超出了岑雩的預計,但他沒法束手就擒。
“孟鶴兮,你放我走,給我一個月時間,到時候你想去哪裏我都跟着你,就算想把我鎖起來也沒關系,但現在不行。”
類似的話他說過不止一遍,孟鶴兮看似聽進去了,卻完全不在意。他從床上起身,走到床尾,用了點力捏住綁着銀鏈的那只腳腕。
岑雩這時候已經慢慢恢複了一點知覺,冰冷的鏈子和溫熱的手掌同時貼在他皮膚上,令他本能地想逃。
孟鶴兮當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手掌圈住他的腳,鏈子的碰撞聲更加清脆清晰,孟鶴兮似乎是想用這樣的方式提醒他,他不可能放他走。
“書上說狐貍是很難被豢養的,因為它們野性難馴,養不熟。”
“我以前不信,總覺得如果真的交付了真心,就總有一天能讓對方感覺到,但現在……也許是我錯了。”
“可那又怎麽樣呢,我還是想要擁有,所以岑雩,別再想着離開我,我不會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選擇別人。”
“我已經不相信你的那些鬼話,岑雩,現在你在我的手上,你沒有選擇了,別再想要騙我,我什麽都不會聽。”
作者有話說:
今天雙更了,所以剩下一章周二~
(求顆小海星啊寶貝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