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愛會褪色,會消失,會轉移

第67章  愛會褪色,會消失,會轉移

門開啓的瞬間, 謝舒毓有懷疑自己走錯樓層。

匆匆一眼,她來不及看清室內裝潢,但面前女生腳下穿的那雙涼拖鞋, 她決計不會認錯。

白色, 鞋面鑲嵌有立體黑耳朵小狗, 網上大把,但不同樓層同一戶型,出現同尺碼同款的概率幾乎為零。

如果只是拖鞋,謝舒毓其實都不是特別肯定。

重要的是人,給她開門那人。

還有人腦袋上長的那張臉。

有些不合時宜, 謝舒毓在此刻跟溫晚狠狠共情了, 明白她為什麽總在背地說烏玫壞話。

那個小君,确實哪哪兒都不如她。

溫晚曾說過喜歡她長發,幾個月過去, 謝舒毓頭發蓄長已經垂過肩膀,董益君卻跟上次見面大不同,剪短碎發,黑耳朵小狗涼拖穿在腳上, 空空的,連腳都不如她大。

這種想法特別幼稚, 但她就是忍不住比較。

可那又怎麽樣, 溫晚喜歡。

喜歡處處不如她的小君,勝過喜歡處處強過小君的她。

大腦空白,如被閃電劈中, 門前停留不過三五秒, 神智回籠,謝舒毓想起溫晚曾說過, 她一個電話,全世界都會立即圍攏到她身邊……

溫晚不缺朋友,不缺人愛,她有錢,漂亮,出手大方,多的是人為她前仆後繼。

謝舒毓算什麽,曾經圍繞在她腳邊的一只舔狗罷了。

她們失去聯系的這幾周,謝舒毓多希望溫晚主動聯系她一次,吵架也好。

但始終沒有。

溫晚有小君陪了,還不止一個小君。

自我保護機制啓動,下達逃離的指令,超市購物袋扔下不要,謝舒毓鑽進電梯轎廂。

[我們分手吧。]

打下這行字的時候,她手都在抖,電梯裏沒有空調,悶熱堆積,她恐慌到忘記呼吸,罕有的瀕死感。

信號不好,消息一直轉圈,發不出去,“分手”二字好像活過來了,鑽出手機屏幕,汲取她生命的能量,持續擴大、膨脹,直至塞滿整個電梯轎廂,将她擠壓到沒有一點生存空間。

“叮——”

電梯門開,不等她反應邁步,門外等候的人群蜂擁,她推開周圍阻礙,不理會身後尖銳謾罵,機械挪步,走出樓棟。

夜風迎面而來,催動樹響,騎滑板車的小孩撞在她大腿,她下意識護住,轉手又推開,朝着更深的黑暗跑去。

風鑽進衣領和袖口,她後知後覺,自己滿身熱汗,又被迅速帶走體溫。

不想被找到,更害怕其實根本沒人來追,謝舒毓一口氣跑出小區,第三次,來到半條街外那片小廣場。

長椅,臺階,都是她熟悉的,她停在樹下,拿出手機查看,消息已經發送,但沒有回複。

多久,從下樓到現在,有十分鐘了吧,足夠溫晚反應的。

謝舒毓笑起來,灼熱的淚液卻模糊視線。

挽留,道歉,确信自己什麽也等不到了,人家根本不在乎。

否則怎麽會把董益君又叫到家裏來,說不定今天就是她們的複合儀式,才把一堆狐朋狗友喊來喝酒聚會。

那個早就爛熟于心的號碼删除備注後拉入黑名單,微信,企鵝,包括微博,列表全部清除。

事後想起來網絡上的聯系方式忘記拉黑,講不清楚是不是給自己留下的最後一點餘地,還是當時真的馬虎了。

所以她們為什麽非要在一起,明明做朋友已經很好了。

這次手機和身份證沒有忘拿,也不會有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滿世界找她。

急迫縮回讓自己感覺到安全的地方,擦幹眼淚,謝舒毓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

上車前,她特意翻包檢查,身份證在,手機也在。

其實溫晚還是有很多方式可以聯系到她。

葉子,阿音,還有群聊,甚至是李副校長。

車開上高架橋,謝舒毓最後一次回頭,心裏的許多疑問和猜想化作眼淚,不知不覺,布滿臉頰。

到底是在懲罰誰。

說完分手,并沒有感覺好受一些。

好想把手機從車窗裏扔出去,逃避從來不被偏愛和重視的事實。

默默忍受,不讓司機疑心,連哭泣也無聲,直到後半程迷迷糊糊睡過去,夢到車子飛出大橋,從半空跌落,她全身浸泡在水中,跟随湍急的河水沉浮,最終被掠奪呼吸,化作河底的一具無名枯骨。

“小姑娘醒醒,到了。”

被推醒,謝舒毓猛地一顫,後排坐直身體。

好心的司機師傅說她缺乏警惕,太不小心,“還敢睡覺,遇見壞人怎麽辦。”

“對不起。”謝舒毓拿出手機,掃碼付款。

“早點回家吧,在下雨了。”司機師傅叮囑。

擡頭,豆大的雨點砸落在眼皮,淩晨一點,四處都靜悄悄,只有孤獨的路燈在亮。

小區交房才一年多,入住率不高,夜深了,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她淋雨慢吞吞走,巨大的失落感襲來,不免産生質疑。

活着究竟有什麽意思。

沒有愛,活着究竟有什麽意思。從前,她以為,溫晚一定是愛她的。

曾經或許有,但愛有期限,愛有深淺,愛會褪色,會消失,會轉移。

手濕了,打不開宿舍門,最後的理智支撐,謝舒毓默默祈禱,烏玫在家。

門從裏面打開,光亮溢出,再也支撐不住,謝舒毓倒在門前,開始幹嘔。

“學姐!”

烏玫驚呼一聲,忙彎腰去攙。

跪在門前地毯,謝舒毓急忙推開,“別弄髒你。”

身體劇烈抽動,但她已經超過十二小時沒有進食,什麽也吐不出來。

“你不是去找那個,誰,怎麽會半夜跑回來?”

從來沒遇見過這種情況,烏玫急得團團轉,“你淋雨了,還喝酒了?為什麽會嘔吐。”

開始發抖,耳鳴,頭痛,身上到處都好疼,還很冷,濕發緊貼在面頰,謝舒毓不敢想象自己現在有多狼狽。

“我叫救護車!”烏玫喊道。

深吸一口氣,撐牆站立,謝舒毓請求,“你可以扶我去浴室嗎?”

烏玫仔仔細細把她上下查看,确定沒有外傷,“學姐,你到底怎麽了。”

“沒事。”謝舒毓啞着嗓,一步一挪,“我洗個澡就好了。”

烏玫不放心,“要不給你家人打電話,讓她們來接你回去,或者留下來照顧你?”

“我沒有家人。”謝舒毓走進浴室,掰開水龍頭,胡亂躺在地上,任由冰冷的水流沖洗面頰鹹澀。

像只被燙到的小貓,烏玫驚惶四竄,沖進浴室想關掉水龍頭,看到腳邊的人克制不住在發抖,恍然意識到什麽,忙伸手取下花灑,等待水液變暖,才小心翼翼澆淋在她身上。

“學姐,你感覺暖和一點了嗎?”

暖和,很暖和,身上好像也沒那麽痛了。

烏玫離開浴室後,給左葉打了電話。

提出交換緊急聯系人方式的是謝舒毓,她擔心烏玫獨自一人,在外出現狀況,無人料理。

謝舒毓給烏玫的是左葉的電話。

交換緊急聯系人方式時,對謝舒毓來說,最親近的人,應該是溫晚,但她們相隔很遠,即便她真出了什麽事,溫晚也幫不上什麽忙,只能幹着急。

左葉開車到樓下,謝舒毓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不吐了,也不發抖了,散着頭發,捧一杯熱水坐在房間的床邊。

左葉拿着車鑰匙進屋,鞋都來不及換。

她什麽也沒問,見謝舒毓臉紅得有點不正常,手按在她額頭。

“發燒了。”

“啊?”烏玫又吓了一跳。

“沒事。”左葉回頭安撫,說辛苦了,“改天請你吃飯,今天人我帶走了。”

“學姐頭發還濕着。”烏玫提醒。

于是左葉找來風筒,幫謝舒毓把頭發吹到半幹,衣櫃裏找件秋天的粗毛線針織衫給她套上,拿了手機和充電器,攬着她出門,下樓到車庫。

情緒波動較大,又淋雨,謝舒毓躺在後排座椅,迷迷糊糊的,中途聽見左葉下車,說去買藥。

她又開始哭,從來沒有過那麽多眼淚。

明明說分手的人是她。

左葉回到車上,嘆了口氣,濕紙巾給她抹了一把淚,藥片一顆顆給人塞到嘴裏,水擰開遞過去。

“還能不能自己喝,不能我真給你拉醫院去了。”

強撐爬起,謝舒毓伸手去接水瓶。

左葉往旁邊躲了下,“不用伸手,張嘴就行,你現在不一定能握得住。”

謝舒毓就把嘴巴張得大大的,圓圓的。

左葉無奈笑,歪頭看,“不用張那麽大,藥片都化了,你也不嫌苦。”

喂水喂了大半天,兩人還算有默契,沒弄濕衣服。

左葉扶她躺在後座,外套脫了給她蓋着腿,回到主駕位,看到手機上幾個溫晚的未接,沒理。

開車返回住處期間,等紅綠燈,左葉想摸根煙來抽,顧忌後座病人,還是忍住了。

折騰半宿,到左葉家,快淩晨三點,謝舒毓還在發燒,但跟她剛進屋門那會兒比,已經好太多了,至少她還有些微的自控能力,可以獨立行走,耳鳴症狀也減輕許多。

進門,換了拖鞋,謝舒毓自己爬到左葉客廳沙發上坐着。

左葉摸到飲水機後面的開關,“嗒”一聲,“聽你同事說,你一進屋就趴在地上幹嘔,應該是沒吃東西。”

她去餐桌上擱的零食箱子裏翻,“黑芝麻糊,喝點?”

謝舒毓點頭,仰靠在沙發背,氣若游絲,“你小聲點,別吵到阿音睡覺。”

“哪裏還有阿音。”

左葉自嘲笑笑,去廚房拿了兩個陶瓷杯,“我也沖一杯。”

“阿音不在?”謝舒毓探身看了眼卧室方向。

“早分了。”左葉把黑芝麻糊粉倒在杯子裏,“姐現在跟你一樣,老孤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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