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和之果01

第46章 不和之果01

閃電還沒有撕開烏雲, 巨雷從天空滾過,很快西方領地迎來了一場磅礴大雨。夏日驟雨,嘩嘩悶響, 淋濕了樹木,搖晃着它們樹葉, 最後打在一把黑色的大傘上。

希恩撐着傘穿過花園, 魔鬼赫萊爾伴随在他身側。

“啊,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的,人類的情緒還真容易被一些小事左右呢。”赫萊爾淡淡說着, 随手摘下路邊的一朵月季花。他穿着一身黑色正裝, 金色的長發整齊地梳于腦後。因為雨水無法在他完美的容顏上停留, 所以他也沒有撐傘。

這樣的壞天氣不僅影響不到他,反而還讓他很享受。他一邊嘴裏哼哼着小曲, 一邊将新鮮的月季花插在了希恩的上衣兜裏。

“不錯,這樣不至于像是要去參加葬禮的。”赫萊爾點點頭, 肯定了自我的品味。

希恩低下頭,沒有将那朵月季花拿去,也沒有搭理身邊這位自言自語的魔鬼。

他踏上臺階, 将收起的雨傘交于仆人, 進入了切爾斯特公爵的府邸。蘭伯特站在長廊裏, 偏過頭正好望過來,像是就在等待着他的到來。

“殿下醒了嗎?”希恩走過去問。

“醒了, 中午就醒了。”蘭伯特的眼神藏不住的疲憊, “身體上的傷也都治愈得差不多, 獅鹫的攻擊沒有真正損害到殿下的健康。”

希恩微微點頭, 打算繼續往前走。蘭伯特卻擡起手臂, 直接攔住了他的去路。

“在那些傷痕完全愈合消失前, 殿下不面見任何人。”蘭伯特頓了頓,“包括你,以及我。”

希恩的眼簾微微垂下,轉過身面對向蘭伯特,低聲問:“殿下狀态很糟糕嗎?”

“這不難想象吧,耗費了這麽多人力財力,最後就收獲了這樣一個結果。”蘭伯特沉聲回答,“殿下就算不表現出來,內心估計也很受打擊。聽他們彙報來的消息,好像還有兩名士兵失去了生命。”他說,“不過我已經處理好了,這件事不會傳進殿下的耳朵裏。”

“外面的人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嗎?”希恩繼續問。

“還沒有,打算等殿下身體恢複了再計劃。”蘭伯特搖了搖頭,內心有點煩躁,“這些家夥一點也不聽話,昨天晚上居然有人打算連夜逃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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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很正常的現象,在消息這麽少的情況下,謠言與恐懼就很容易滋生蔓延。”希恩冷靜地說,“目前必須讓這些權貴盡快安定下來,不然要是讓這股不安傳回都城,那會釀成無法挽回的大混亂。”

“可是我們要怎麽做?殿下恐怕無法出面……”蘭伯特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神情凝重,“你有什麽辦法嗎?”

“殘暴的獅鹫一直騷擾着西方領地的人民,瑪爾斯皇子知曉後,率領士兵英勇地斬殺了森林中殘暴的獅鹫,過程中不小心負傷,目前正在休養。”希恩看向蘭伯特,“前面的部分可以請切爾斯特公爵證實,這件事發生在他的領地,他會盡心配合你安穩人心的。”

“這确實是一段不錯的說辭,”蘭伯特的臉色變了變,“ 切爾斯特公爵那邊沒有問題,畢竟殿下是受他邀約而來,這些天他比誰都心急了。但是擊殺獅鹫的人,按照歐尼斯殿下所說,應該是艾瑞克斯子爵。”

“艾瑞克斯那邊交給我來說服。”希恩回答,“他救下歐尼斯公主已經足夠榮耀了,瑪爾斯皇子和皇室會用別的方式回報他。”

“行,那你負責将艾瑞克斯搞定。”蘭伯特點點頭,眉頭略微舒展了些,“剩下的事,我來安排。”

*******

“你聽說過關于‘不和之果’的故事嗎?”

赫萊爾在雨中看向撐開的黑傘,發出了一個意味聲長的疑問,原本鮮活的月季花,在離枝後也失去了粉嫩的嬌豔。

“三位女神争搶一個金色的蘋果,規則是最漂亮的人得到。她們分別誘惑了一個男人,讓他來做選擇。”

“一位允諾無上的權利,一位允諾至高的智慧,最後一位要賜予男人最愛的女人。”赫萊爾露出了一絲輕笑,“你猜男人選擇了哪一位女神的恩賜?”

“第三個,我知道這個故事。”希恩動了動嘴唇,“男人選擇了最愛的女人,而數年以後,女人給男人的國家帶來了毀滅與戰争。”

“所有人都抵不過欲望,人就是被欲望驅使而活的動物。即使自己知道是錯誤的,還是忍不住去做。這就是欲望啊!”赫萊爾緩緩說着,直至鋪天蓋地的雨水遮掩住了他的聲音。

*******

希恩收起傘,敲了敲門,屋內無人應答。他又等待了幾秒,就主動推開了半遮掩着門,走進了昏暗無光的房間。

“為什麽不點燈?我還以為你是在休息。”希恩将潮濕的雨傘靠在一邊,對着站在窗邊發呆的黑發青年說,“你現在方便和我談一談嗎?艾瑞克斯。”

“我知道你不會無緣無故來找我,這次想和我談什麽呢?”艾瑞克斯有了反應,他緩緩轉過頭,語氣沒有一點起伏。

希恩微微皺了皺眉。即使在昏暗的環境中,他看不清艾瑞克斯的神色,他也不難察覺到對方情緒的變化。

“今天我是代表皇室前來,希望你能對所有人宣稱是瑪爾斯皇子斬殺的獅鹫。”希恩直接抛出了此行的目的,“之後回到都城,皇室會對你所做的一切進行嘉獎和補償。”

“這是瑪爾斯皇子的提議嗎?”艾瑞克斯站在陰影中。

“不是,是我和蘭伯特學長商量後的決定。”希恩回答,“這是彌補局面的最好方法,并且對你來說,也是最好的一種選擇。”

“将殺死獅鹫的功勞奉送給瑪爾斯殿下,我會得到怎樣的好處?”艾瑞克斯低聲問。

“你救下了歐尼斯公主。”希恩擡眼,“這是個很好的契機,我可以為你向瑪爾斯皇子提議,讓歐尼斯公主親封你為騎士。”

“親封騎士?就是像伍德·西斯那樣?”

“是的,皇室親封的騎士,這份榮耀與權力已經遠遠超過帝國大部分的貴族了。上一次在教廷,你不是和我說想變得更加強大,擁有更高的地位和聲譽嗎?”希恩說,“我想這就是你可以抓住的機會。”

“我不想成為騎士。”艾瑞克斯沉默了片刻。

“為什麽?你想要變強的意志難道改變了嗎?”希恩緊皺眉頭,無法理解。

“我的意志沒有改變。”艾瑞克斯輕聲說,“謝謝你為我考慮,希恩。但在教廷那一次,我也同樣和你說了,我要成為光明教廷的聖子。”

“你不明白嗎?成為光明教廷的聖子只是一個利用你的噱頭,”希恩輕緩緩呼出一口氣,試圖喚醒青年的理智,“聖子就是未來的教皇,你和拉斐爾皇子同為聖子,難道以後你們兩個一并被封為光明教廷的教皇嗎?”他搖了搖頭,“還是說,你有信心在未來勝過拉斐爾皇子,贏下這一場更加殘酷的權力博弈?”

“哪裏沒有博弈?哪裏沒有利用?”

窗外的閃電劃過。慘白的雷光映在艾瑞克斯英俊的面龐上,淡藍色的眼眸與希恩直直對視。

“希恩,你難道就沒有利用過我嗎?”艾瑞克斯的質問同轟然的雷聲一起,在昏暗的房間中炸開。

“我利用你……我不清楚你在想什麽。”希恩阖上眼,抿了抿嘴唇,“你是不想将擊殺獅鹫的榮耀讓給別人嗎?你不了解君主的想法,艾瑞克斯。如果這次狩獵之行,瑪爾斯皇子無法制服獅鹫,那其他人更不可以。這一榮耀和你想的不同,不會帶給你任何的好處,反而會給你埋下看不見的危險……”

“這種東西我一點也不在乎。”雷光之下,艾瑞克斯的神情有些猙獰,“你希望我成為親封騎士到底是為了什麽?”

“我沒有從你身上得到任何益處的想法,”希恩的眼神暗了暗,“我也沒必要這樣做。”

“那你為什麽要設計這一切?設計我和歐尼斯公主?”他的說法沒有得到艾瑞克斯的認同。

“艾瑞克斯子爵,希望您說話之前能拿出有力的證據。”希恩深深吸了口氣,聲音也變得冷漠。顯然他的耐心對于面前的青年也快到極限了。

“好,這是你送的吧。”艾瑞克斯掏出了一個小布袋,“袋子裏的黃檗花粉會吸引獅鹫你不會不知道吧。”

“是我送的。”希恩沒有否認。

“你為什麽要送給公主殿下這麽危險的東西?”

“我不能說。”希恩沉默了下,拒絕了回答。

“因為你想讓獅鹫追尋氣味攻擊歐尼斯殿下。”

“我并不知道歐尼斯殿下會随身攜帶黃檗粉末。”希恩皺眉。

“你為什麽不知道?你知道歐尼斯殿下喜歡你。”艾瑞克斯咬着牙說,“連我這種笨蛋都能一眼看出來的事。”

“艾瑞克斯,你不覺得自己的言論毫無邏輯可言,簡直是無理取鬧吧。”

“是你根本無法響應我的質問。”艾瑞克斯針鋒相對,這次他沒有退讓,“你為什麽要送黃檗粉末給歐尼斯殿下?你回答我為什麽?”

“我無法理解你,艾瑞克斯。所以在你的認知中,我為了讓你被提拔而去謀害了歐尼斯殿下。”希恩看着面前隐忍怒火的青年,拿起雨傘,打算結束這段愚蠢的争執,“不覺得很可笑嗎?如果你認為我謀害歐尼斯殿下,那便拿着你搜集的證據,向所有人控告我的罪行。”

“我不是小孩,不需要你幫我決定事情!”

門緊緊阖上。整個房間徹底陷入黑暗。艾瑞克斯像是被猛地噎住了,态度幾乎無法維持剛剛的強勢。他攥緊手中的布袋:“我也無法理解你,希恩。”

*******

大概是已經不止一次緣故,争吵後離開的希恩很平靜,他好像已經習慣在艾瑞克斯身上體會這種無奈了。

“啊,看來有的人又失敗了。精心謀劃了這麽久,結果別人完全不領情啊,直接被罵出來了。”赫萊爾發出了沉沉地笑,“光明小子不會真要告發你吧?你們兩兄弟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不會這樣做。如果他還有一點腦子的話。”

“看來你被氣得不輕。不過也是,當聖子有什麽好的呢!”赫萊爾感慨,“他還是太年輕了,侍奉神明哪有保護美女有意思。”

“拉斐爾是不是承諾他什麽?又或者他們已經達成了什麽約定?”希恩思考。

“你有沒有想過他可能是對你不滿。”赫萊爾忽然開口,“你太讨人厭了,和他說話的态度就像是父親訓斥兒子,讓他感覺很羞恥。”

“兄弟就是這樣說話的關系。”希恩蹙眉,“況且我只是給他提供了一條更好的道路,他為什麽要這樣抗拒?”

“喂,在他眼中,你們可是同齡人。”赫萊爾反駁,“你們也不是兄弟了。”

“你說得對。所以他的态度也沒有那麽重要。”希恩面無表情地說,“願意不願意,等瑪爾斯皇子醒過來,直接下達皇命就好了。”

******

瑪爾斯緩緩睜開眼睛,後背出了層薄汗,他做了一場噩夢,內容已經不清晰了,但記得那是一場無比慘烈的失敗。

他的身邊一片死寂。暴雨的中止與夜空的清朗仿佛都在剎那間,之前睡夢中他還隐隐能聽淅淅瀝瀝的雨聲,現在他什麽都聽不見了,就像被整個世界抛棄了一樣。

外面黑沉沉的,不知道是烏雲密布,還是現在已經天黑了。瑪爾斯撐着有些發脹的腦袋下了床,他現在口渴得厲害,身上也是黏黏的,像是裹了什麽髒東西,很不舒服。

他只能晃晃悠悠地走着,試圖尋找一些水喝。

“該死的,蘭伯特跑哪去了?喊他過來。”瑪爾斯拍了拍像鉛塊一樣沉重的腦袋,只感覺自己還沒有完全清醒,“有人嗎?我要水。”

“殿下。”有人快步走過來,給他遞來了水。

瑪爾斯一飲而盡,感覺喉嚨舒服些後,他就憑借記憶,摸索到洗浴的地方,走到水缸邊上,直接用杯子舀了水澆在了自己的頭頂上。

“嘶——”瑪爾斯倒吸了一口涼氣,冰冷的水刺激了他的神經,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擡起頭,視線無意間瞥見鏡子,隐隐看見了一張醜陋模糊的面孔。他愣了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道道傷痕坑坑窪窪的觸感讓他忽然想起了所有的記憶。

對了,他差點忘記了,他暫時“毀容”了。蘭伯特消失也是他自己要求讓所有人離開的,因為他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現在這幅怪物一般的模樣。畢竟要是讓那些人發現自己的君主面容變得如此醜陋,他們的內心大概就更難産生出崇敬之心了。

瑪爾斯忽然看向手裏的空杯子。

可這樣的話,剛剛給他遞水的人是誰?

瑪爾斯的瞳孔短暫空白,大腦也跟着陷入了空白,眼前出現的一幕阻止了他的思考。伊迪斯披着一件輕柔單薄的紫色紗衣,端着一只白燭向他走來,暧昧的燭光蕩漾出圈圈光暈,包裹着女人曼妙性感的年輕身體。

“你為什麽在這裏?出去……”瑪爾斯緊皺着眉頭,可不等說完,他就感覺到自己的臉上一熱,心髒更是沒有征兆地砰砰砰直跳。

他立刻轉過身,意識到自己身體的不對勁。

“瑪爾斯殿下。”伊迪斯聲音充滿了誘惑,紅着臉緩緩敞開紗布想去貼近男人的身體。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男人咬了下牙,推開了靠過來的柔軟軀體,直接跑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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