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風澈
第17章 風澈
“我是最熟悉封大城主的人,你說——對嗎?”
尉遲楓警惕地看着朝他走來的人,随時準備攻上前去。
他不明白戒備森嚴的柳渡城中,為何會闖入這般無禮的怪人,亦不知那面上詭紋又是何來歷。但他的直覺告訴自己,眼前的人絕不簡單。
男人面上笑意更盛,向尉遲楓投去玩味的目光。
就在尉遲楓足下發力,準備沖上前之時,封庭柳忽地動了。
封庭柳一把奪過尉遲楓手中的劍,将煙杆随意地扔進他懷裏。即便是尉遲楓皮糙肉厚,也被煙鬥燙得一驚,連忙小心地捏住了那貴重的煙杆。
尉遲楓的劍很重,但即便是封庭柳習慣了輕劍,也能将其拿得穩穩當當。
封庭柳一襲粉衣,握着那把劍穩步上前,倒也是別樣風景。
尉遲楓擔憂封庭柳的安危,驚呼了一聲:“少爺!”
而那男人見此,倒也竟也沒有出招的打算。
電光火石之間,封庭柳忽地發難,他猛地上前,一把扯住了那男人的衣領,另一手揮劍,向着男人的面部刺去!
男人硬生生地被抵在了院內柳樹樹幹上,而那柄長劍的劍刃,距離他那詭異的黑紋,不過一指距離。一截黑發被劍刃消去,落在地上。
男人依舊是面帶笑意,似乎是認定了封庭柳不會傷他。
“見了師父居然動手,徒兒你這是大不敬啊。不得行不得行。”
“滾!誰是你徒弟!”封庭柳面染怒意,握緊手中衣領,又是狠狠一抵。
尉遲楓見封庭柳動了氣,擔心極了他的身體,快步走上前去:“少爺!莫要動怒,氣壞了身子!”
“咳咳……他說得對,消消氣,消消氣。哎呀,我只是看你穿得漂亮,多說幾句,你瞧瞧,你怎麽還急眼了!”男人笑意不減,說的話卻是一句比一句氣人。
兩人僵持半晌,封庭柳才冷哼一聲,松了手勁,後退兩步。他把劍扔回尉遲楓手裏,抱臂冷眼看向男人。
封庭柳分明還穿着一身粉衣,卻已是盛氣淩人。
“說吧,來找我什麽事。”
男人笑嘻嘻地理了理衣服,也不顧自己頭發被削了半截有幾分可笑,索性就靠着樹幹,擺了個極其浪蕩的姿勢。
“你就不能對我溫柔點嘛,我每次來,你都這麽兇。”
封庭柳狠狠一瞪,厲聲道:“也不知是拜誰所賜!”語氣間,竟有幾分咬牙切齒。
男人的眼神移到尉遲楓身上,眯着眼打量了他半晌,又道:“不讓我跟這位少俠互相認識一下嗎?”
尉遲楓擔憂地看着封庭柳的背影,他能感受到封庭柳如今的心情不佳,可似乎又顧忌着什麽,并沒有對那個男人下殺手。
“尉遲楓,我的侍衛。”封庭柳随口說道,又轉過頭看向尉遲楓,随意一指那男人,“這人叫風澈,是現今的魔教教主。”
魔教教主?!
尉遲楓震驚地看向那放蕩不羁的男人,完全難以将這張臉與“魔教教主”四個字挂上鈎。
況且,魔教教主為何會如此大膽地出現在柳渡城境內!
尉遲楓忽地想起,柳渡城往北,便是魔教據點,而柳渡城也恰好将魔教通往中原的路完全封死。
難道,這一切有什麽特殊的原因嗎?
“為何魔教教主會出現在此……”
風澈全然不在意尉遲楓看他的目光,笑道:“進去說吧,在這兒站着未免也太不尊師重道了。”
封庭柳瞥了他一眼,自顧自向着書房走去,“也不知哪來的師,又是哪來的道。”
風澈哈哈一笑,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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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楓為兩人倒上了茶水,他泡茶的手法并不精細,但清香之氣也足以待客了。
倒好了茶水後,尉遲楓便站回封庭柳的身後,這已經是專屬于他的位置。
“魔教中人修習魔功心法,無法克制殺人本性,危害江湖,殺人如麻。這些傳聞,難道少俠不曾聽說過嗎?”風澈潇灑地坐在椅子中,随意一靠,無論是姿态還是語氣,都帶着十足的江湖味兒。
他身上仿佛還帶着龍門客棧的狂沙,抑或是昆侖冰谷的寒氣,皆是十分浪漫的氣息。
“我頭部受傷,失去記憶,你說的這些我并不記得。”尉遲楓搖了搖頭答道。
“哦——原來如此。”風澈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坐在對面的封庭柳一眼。
封庭柳擡起茶杯,輕抿茶水,聽他這般語氣,擡眼瞪了過去。
風澈聳了聳肩,繼續說道:“那我可要好好解釋一下。魔教中人的确做過這些事情,但那是老教主帶着他的黨派所犯下的錯誤。如今,我已經掌管魔教,栖息于北地,不曾深入江湖,只為給魔教中人一個歸處。”
尉遲楓略感驚訝,畢竟提及魔教,哪怕是他失去記憶,也本能地覺得他們并非善類。
“所以,現在的魔教中皆是善人?”尉遲楓問道。
風澈聽了這話,忽地笑得開懷,“小兄弟,你太天真了,怎會有這種想法!你可知,魔教中人為何會入魔教?”
“因為修習了魔教功法?”
“有三種方法。第一,就像你說的,修習魔教功法。
第二,哪怕是修習正派功法,若是不小心走火入魔,便可能墜入魔道。
第三,那就是靠投胎運氣,若是運氣不好,父母中有一人為魔教中人,那麽從出生起,他便注定只能修習魔功。”
無論是哪一種方法皆無回轉可能,無論是自願還是遵循命運,最後,都只能落得一個過街老鼠的下場。
墜入魔道之人,經脈中內力逆行,極易暴亂發狂,無法運轉尋常功法。
可偏偏,那些魔功皆是些奪人內力、嗜血養蠱的法子,叫武林正道不寒而栗。
若想分辨眼前的人是否是魔教中人,只有兩種辦法。一是探其內力,但唯有內力更加強勁之人才能做到。二便是以魔紋辨認。
風澈指了指自己臉上可怖的黑紋,尉遲楓這才細細打量去,發現那魔紋雖然蔓延攀爬在臉上極其可怖,但本質上竟是經脈的走勢,不過是血液在其中留下的痕跡罷了!
“這就是修煉魔功的證據。內力逆流引起了血液暴亂,若是不能克制,便會留下痕跡。一般來說,修煉魔功時間越長,魔紋就越多、越明顯。”
“如果有魔教中人的魔紋足夠小、又被衣服遮掩、且武功高強,豈不是就不會被發現了?”尉遲楓又問。
“對,沒錯,就是這樣。”風澈點頭,“所以他們很容易混入人群中,作亂武林。”
“目的為何?”
“目的……”風澈語氣頓了頓,苦笑一聲,“我雖不是為那些作惡的魔教辯證。這些人,無非是想要登上武林巅峰,卻求而不得。或是與正道觀念有異,急于證明自己,劍走偏鋒。本意皆是可憐人,卻做法偏激。”
他們本也是尋常俠士。
卻無法茍活在陽光下,選擇鑽入鼠洞,做那最陰暗的老鼠,又不甘心退居于此,妄想打破武林秩序。
“那你又是為何入魔教?”
“我嘛——我根本沒得選呀。我那惹人恨的父親,便是前任魔教教主,亦是建立魔教、傳播魔功之人。”
風澈面上笑意不改,可尉遲楓卻是一噎。
風澈見他如此表情,竟是來了興致,繼續講道:“這些年,亦有不少像我一樣的魔教之人出生。我想阻止這樣的命運,始終在找一種能夠讓魔教中人恢複正常法子,最終不過能用藥來抑制些許罷了。”
尉遲楓将風澈所講的信息拼湊在了一起,便也知曉,是風澈為了像他這樣無法選擇出身的魔教弟子,将父親頂替,打造了一個新的魔教。
這聽上去似乎與柳渡城有些相似之處。
“那前教主現在……”
“帶着他派教衆逃走了。很遺憾,我不知道他的據點,不然早就把他們一網打盡了。”風澈講得口幹舌燥,兀自倒了杯茶水,擡頭猛灌,末了發出一聲喟嘆。
尉遲楓心中的謎團越來越多。
風澈為何會認識封庭柳?又為何讓封庭柳喚他師父?兩個人到底發生過什麽?
柳渡城又為何會堵住魔教據點唯一的出口?
尉遲楓張嘴,還想繼續發問,卻一陣清脆的聲響打斷。
尉遲楓向着聲響方向看去,只見封庭柳将茶杯撂在茶盤上,正擡眼看向他。他立刻噤了聲,向後退了一步,不再言語。
“我忽地有些餓了。”封庭柳開口道,“你去後廚取些茶點來。”
尉遲楓聽出言下刻意避開他之意,只得低聲應下:“是。”
待尉遲楓離開房間,屋內安靜下來後,封庭柳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着,刻意忽視對面風澈投來的打趣眼神。
“有話直說。”
“你對他倒是不一般。”風澈一手托腮,笑眯眯說道。
“幹你何事。”
“你叫我來,不是就是為了讓我給他講講魔教的事兒嗎?不過也是,他若是一點兒也不知情,重入江湖,便是任人宰割。”
“但我沒叫你今天來。”
說到這,封庭柳有些怒意,放下杯子,赤眸蘊含怒意看去。
風澈又打量了一番封庭柳身穿的粉衣,忽地又笑。
“哈哈哈,我若是不早些來,怎麽會撞見你穿這麽漂亮的衣服。”
“但又不止這一件事。東西呢?”封庭柳伸手索要,那白皙的手指因着粉衣,竟是透了些許紅來。
“這兒呢。”
風澈從懷裏掏出個信封放入他手心,沉聲說道:“誅邪會最近行蹤神秘,調查得吃力,也不知道在預謀些什麽。我只知道寒龍堂堂主最近兩次來到北濟城,皆只逗留了一次。”
聽到這個稱呼,封庭柳喝茶的手一頓,眉梢微挑。
“哦?那女人來做什麽?”
“沒有情報,往往是進了北濟城的據點後,次日便離開,中途沒有再露面過。”
“她常戴着面具示人,若是她摘了面具出現在你面前,你也認不出她。”
風澈聽了,無奈聳了聳肩,倒也不否認。
封庭柳冷笑一聲,将茶杯放下,靠在椅背上,一手撐頭,阖了雙眸,低聲道:
“前些日子,我頭痛症又犯了。”
“嗯?那你現在身體可還好?”
“好得很,畢竟,此仇我定要與她清算。”
封庭柳猛地睜眼,赤紅色的眼眸之中,是毫不遮掩的冰冷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