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交易

第18章 交易

封庭柳向來是個記仇的人,且有仇必報。

對于寒龍堂堂主的仇恨,還要追溯到兩年前,一場誅邪會與魔教的鬥争。

彼時柳渡城正是盛大之時,自然成了誅邪會的眼中釘。

柳渡城雖不與魔教為伍,但誅邪會始終認為柳渡城的出現亦是擾亂江湖,奈何柳渡城防衛森嚴、人數衆多,誅邪會不敢輕舉妄動。

亦有勇士想與封庭柳一戰,可終是不敵封庭柳那記仇且不要命的攻勢,不是戰死便是殘廢。

久而久之,沒有人敢碰封庭柳,生怕惹了一身火,最終落得他們同樣的下場。

可偏偏,就有人想以性命來敵。

而封庭柳一個不查,着了敵人的道。

那時的寒龍堂堂主還并非那個女人,她便是靠着一戰成名,坐上了那個位置。

而她做的事情卻簡單又陰邪——給封庭柳下了個蠱,一只手指蓋大小的蠱蟲,足以啃噬掉人的腦子。

那女人出身萬蠱宗,神秘且狠毒,聽上去并不像名門正派,可這些年的萬蠱宗在江湖上救死扶傷,聲名大振。如此一來,也無人糾結她是用什麽法子傷了封庭柳,便宣揚起了她的功名。

好在,玉霁身為醫者,第一時間發現了封庭柳中蠱,連夜醫治,卻無法将那蠱蟲取出。

蠱蟲分子母,母蠱在敵人手中,子蠱便不得祛除。

最終,他也只能想盡辦法抑制蠱蟲行動,不危及性命,卻也讓封庭柳常年頭痛,不得不用藥壓制。

“為何會忽地又頭痛?蠱蟲壓制失效嗎?”風澈皺了皺眉頭。

“許是見了血,讓蠱蟲活躍。”封庭柳這會兒卻語氣平淡,好似頭痛的人不是他一樣。

“母蠱一日不除,這子蠱便是隐患。”風澈眉頭未松,站起身來走到封庭柳面前,一手撫上他額頭,“讓我一探。”

“玉霁已經壓制過了,無需擔憂。”

封庭柳揮開他的手,卻又被風澈抓住了手腕。

“怎麽還是這麽不聽話,為師的話你也不聽了?”風澈的語氣帶了幾分笑意,眼中擔憂卻也不似作假,另一手強制性地按在了封庭柳頭上。

“滾,你算哪門子師父!”封庭柳怒氣上頭,擡腳便踹,一襲粉衣倒是帶了幾分淩人之氣。

就當風澈還要将繼續探尋時,封庭柳卻忽地停下了所有動作,向他身後看去。風澈有所感,一轉頭,便看到了站在門口臉色難看的尉遲楓。

風澈也反應過來,這會兒自己跟封庭柳的動作有多親密。

“哈哈!”風澈忽地大笑,卻沒有松開封庭柳的意思,反而挑挑眉,對着尉遲楓挑釁一笑。

“松手!”封庭柳怒氣更盛,對着風澈腹部狠狠踹去。

“诶呦。”

“你沒看到他讓你松手嗎!”尉遲楓同樣帶着怒氣上前,一手抓住風澈的胳膊,試圖将他扯離封庭柳。

風澈見他上前,勾起一個狡黠的笑,轉手抓住尉遲楓的手腕一擰,同時腳下對着他膝彎襲去。

就當尉遲楓還未來得及反應之時,風澈已經将他身體扭轉,一手束縛住他的胳膊,按在桌面上,不得動彈。而他,竟然連劍都來不及拔。

尉遲楓咬牙切齒,卻震撼于自己竟無還手之力。

“毛頭小子,跟我在這兒班門弄斧?”風澈低頭,帶着笑意低聲說道,“吃醋了?這整個柳渡城都是封庭柳為我建立的,你有何資格在這兒跟我動手。”

“風澈!”封庭柳忽地起身,眉頭緊蹙,“莫與他開玩笑,松開!”

“呦呵,你急了,你急了。”

讓尉遲楓難以理解又吃醋的情報增加了。

尉遲楓滿臉茫然,他不知道“為了風澈建立柳渡城”一事前因後果,不知道封庭柳還有怎樣的秘密,只能在心裏埋了一顆讓他心髒發痛的種子。

風澈将他松開,後退了兩步,聳了聳肩,表示自己十分無辜。

“是他先跟我動手的。”

“分明是你先挑釁他的。”封庭柳抱臂打量了一番尉遲楓的表情,又瞪了風澈一眼。

“怎麽,這事兒我不能說嗎?”風澈笑嘻嘻問道。

“呵。”封庭柳一手拽住尉遲楓的後衣領,稍用力,将他拽了起來。

尉遲楓連忙站穩,抿着唇不再說話。

封庭柳忽地覺得頭疼,倒也不是蠱蟲又發作的緣故,而是眼前的兩人讓他感受到了一種比劍雅池更滾燙的灼燒感。

簡稱火葬場。

這感覺實在是新鮮。

“尉遲楓。”封庭柳忽地低聲道,“魔教教主的話不可盡信。”

尉遲楓忙回過神來,站到了封庭柳身後,低頭道:“是。”

風澈靠在門口,歪頭看這倆人,忽地吹了個暧昧的口哨。

封庭柳含着怒氣的眼睛瞪去,卻又意外地沒再做什麽。

“哎哎,倆人火氣這麽大幹甚,那我就先回了,改日再見啊。”風澈笑了笑,還未等尉遲楓和封庭柳反應過來,已經竄出了屋子,瞬間消失了身影。

封庭柳嘆了口氣,坐回了位置上,一手扶額,覺得身心疲憊。

“你莫理會他,這人嘴裏沒幾句能聽的話。”

尉遲楓不敢多問,他自然感受到封庭柳對風澈态度的不尋常,他也知道當下的自己無法過問那些秘密,便壓下心底的酸味兒,點了點頭。

“那,少爺,茶點還要吃嗎?”

“吃,你放哪了?”

“我怕被弄灑,就放在外面了……”

封庭柳聽了,輕笑一聲,擺了擺手道:“端進來吧。”

-

風澈人如其名,像一陣風。來得快,走得也快。

在那之後的幾天裏,風澈沒有再出現過,可卻讓尉遲楓始終放不下他說的那些話。

尉遲楓第一次覺得,自己不能就這樣待在封庭柳身邊。

這個世界對他來說過于“陌生”,封庭柳的身上亦有許多謎團,他都需要時間去掉調查清楚。

說到調查,尉遲楓第一個想起來的竟是柳渡城內最博學的謝子存。

謝子存常年宅在天工閣和天一閣,而其中的天一閣,則是藏書之處。

尉遲楓眼前一亮,決定去天一閣看看。

封庭柳午休之時,便是也是尉遲楓休息的時候。往日尉遲楓不出封府,一心服侍封庭柳,如今竟也有了自己走出去的想法。當然,這也是封庭柳默許的。

天一閣建在東街最安靜、最靠近封府的地方,旁邊就是謝子存深居的天工閣。

天一閣的牌匾與其他商鋪相比,過于簡陋了。不過是一塊木色牌子,上面用黑墨寫有“天一閣”三字,仔細看去,那筆跡讓尉遲楓深感熟悉,似乎正是出自謝子存之手。

尉遲楓走進天一閣,發現此處無人把守,也少有人跡,安靜得如同與外界隔絕。

怪不得謝子存喜歡待在這裏。

天一閣中彌漫着書墨淡香。木架上擺放着不少古籍,雖書頁泛黃,卻被保存得連壓痕都不曾有。這裏除了紙質書籍,更收藏着成堆的竹簡古籍,叫人驚嘆。

書籍分門別類擺放,為了區分,書架上又做了說明與标記,一看就是出自謝子存之手。

尉遲楓在書架間穿梭,試圖尋找些關于魔教與柳渡城的相關記載,首先被他找到的,是一張地圖。

這張地圖顯然是近幾年繪制的,上面的黑墨還殘留着香氣。

地圖上描繪着柳渡城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柳渡城将魔教通往外界唯一的路口守住。而柳渡城往北的北濟城,則是距離京城最近的城鎮。

柳渡城所在的位置十分奇妙,如此處境,它既像“堵住”魔教,也像在“保護”魔教。

尉遲楓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來柳渡城似乎與魔教有所合作,可背後蘊藏着太多的深意,他無法揣測封庭柳真正的用意。

若當真如風澈所說,柳渡城是為他而建的,那他又為何要建一座将自己堵在死胡同裏的城池呢?

尉遲楓放下手中的地圖,又去翻一些記載。

唯一與之相關的竟是一本市井話本,上面寫着風澈推翻父親的統治掌管魔教,與此同時柳渡城建立,封庭柳開始出入江湖。用極其誇張的手法描寫了風澈與封庭柳在江湖上淫威作亂的故事。

什麽殺人屠城、索命數千,什麽夜裏枕着敵人頭骨入睡,什麽椅子都由枯骨制成。

大費筆墨,寫得傳奇,卻一看便知虛假。

尉遲楓無奈地把話本放下,去尋了幾本有關推拿按摩的書,看起了治療頭痛的法子來。

眼看着午休即将結束,他才放下書本,匆匆回到封府。

-

封庭柳剛睡醒時,或許是因着點了安神香的緣故,有些反應遲鈍。

他雙眼朦胧,眉頭卻微微皺起,一副不悅模樣。

正巧此時尉遲楓推門而入,見他此番模樣,腳步都放輕了些。

封庭柳聽見聲音,便知是尉遲楓回來,索性随意地靠在床頭,伸出手心向他探去。

尉遲楓立刻明白,為他尋來白玉煙杆,放在他手上。封庭柳将煙嘴叼在唇間,他便小心點燃了其間的煙草。

一時間白煙渺渺,帶着封庭柳眉間的褶皺消散了。

“你出過門。”封庭柳忽地開口,用的是确定的語氣。

尉遲楓驚訝一瞬,也不掩飾:“是,方才去了一趟天一閣。少爺是如何知道的?”

“那就是了。”封庭柳輕呼出雲霧,伸出手去随意一探,自尉遲楓領口間取下了一枚散發着香氣的花瓣,“是天一閣門口的槐樹。”

“少爺精明。”尉遲楓望着他手中那枚花瓣,莫名的耳朵發燙。

“那你都查到了些什麽?關于我,或是風澈嗎?”

出乎尉遲楓意料的,封庭柳竟并無惱意,只是斜着靠在床榻上,把玩着指尖的花瓣,輕揉慢撚。

“是,但是沒能查出什麽。”尉遲楓老實回答。

“告訴你也無妨。這些年,我确實幫風澈做了很多事情。”封庭柳撚着那花瓣,随手丢進煙鬥,眼看着煙鬥中的赤紅将花瓣燒成灰燼,眼神逐漸清明。

他繼續說道:“早年他确實教我不少武功,助我建立柳渡城,讓我喊他師父也是這個原因。但這一切都是為了幫他鏟除老教主及其黨派。”

“原是如此……”

封庭柳說着說着,便徹底清醒了過來,卻無起床的意思,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說道:“如今老教主未死,我與他之間的交易便還未結束。”

“交易,是指他教你武功、助你建城一事?”

封庭柳頓了頓,眼睛微眯,随即輕笑一聲:“非也,究其根本,不過是好多年前,他幫我複過仇罷了,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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