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糍粑

第26章 糍粑

夏亦跟着封庭柳進了屋,沒過多久,尉遲楓就在屋外聽到了一陣哭天喊地。

“為什麽我出了華山派還是要抄道德經!”

“封哥我錯了我再也不鬧了!”

尉遲楓搖了搖頭,轉身進了卧房去收拾東西。

等他把房間折騰好了,倆人還沒從屋子裏出來。

尉遲楓見有所空閑,就去東廚熬了藥。

自從到了柳渡城,他從未斷過玉霁留下的藥。

雖然他的記憶始終沒有恢複的跡象,但經過玉霁的檢查,腦內的瘀血的确有所好轉。

尉遲楓已經習慣了藥湯的苦味,即使是上面飄着蟲子翅膀,他也能面不改色一口飲下,留得滿嘴苦味。

碗裏剩着褐色的藥渣。尉遲楓不敢細看,把碗沖洗幹淨,就要離開。

可他剛要踏出東廚,忽地想起白日裏,那個未能完成的吻。

他耳根騰地紅了,轉過身去,在一旁的桌子上看到了夏亦帶回來沒吃完的糕點。

他挑了個看上去相貌平平的糕點扔進嘴裏,卻未料到,竟然是甜到齁的味道。

尉遲楓咳嗽半晌,咽下那塊糖糕,又猛喝了好幾口水,才讓嘴裏的苦味和甜味都被沖淡下去。

他這才滿意,離開了東廚。

屋內這會兒已經沒了動靜,但封庭柳還是沒從裏面出來。

許是夏亦還在抄寫他的道德經,封庭柳索性就留在屋裏看書監督他。

尉遲楓站在門口,剛要敲門,就聽見屋內傳出了談話聲。

“我和華山派志不同道不合,是不會回去的。”夏亦的聲音帶了一些委屈,卻異常堅定。

“我知道。”封庭柳聲音淡淡。

“我要留在柳渡城!才不去別的地方!”

“嗯。”

“以後,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封哥你倒是說句話啊!”

“你要我說什麽?”

“你就沒有想過,尉遲楓恢複了記憶之後,若是他也跟你志不同道不合,你要怎麽辦嗎?!”

随着夏亦的質問,屋內陷入安靜。

尉遲楓收回了準備敲門的手,心髒一痛,呆呆地站在了門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就連自己是否站在封庭柳對立面都不清楚。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

“如果真的到了那天,我會讓他自行選擇去留。”封庭柳忽地說道。

“封哥……”

“想走的人不會留住,這件事,難道你不是最清楚的嗎?”

“但我們情況不一樣啊!”

尉遲楓安靜地站在門外,再無心去聽屋內夏亦的嚷嚷。

他一手撫上心口,扪心自問,若是當真有那麽一天,他會如何選擇?

但除了始終站在封庭柳身側,他似乎沒有其他的選擇

就在屋內的一切吵鬧聲停止之時,門被吱呀一聲推開。

尉遲楓猛地擡頭,便見封庭柳站在他面前。

封庭柳逆光而立,讓人看不出面上的表情。

他顯然是知道尉遲楓就站在門外,才說出了那樣的話……

“少爺……”尉遲楓身形一頓,忽地單膝跪在了封庭柳腳邊。

封庭柳始終沉默,但尉遲楓卻能夠清楚地感受到,他并不是在生氣。

反而像是,在等着尉遲楓說些什麽。

尉遲楓擡頭望去,便見他那俊美的面頰,與那閃爍不清的紅色眸光。

“少爺,我的選擇永不會變,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站在您身邊。”

尉遲楓語氣虔誠,他的話語仿佛天生就讓人能夠全然相信一般,十分好懂,格外真誠。

封庭柳沒有說話,只是雙手抱臂,倚靠在門框上,俯視着他。

那雙紅眸裏沒有多餘的情感,尉遲楓讀不懂那雙眼,卻也知道,封庭柳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忠誠。

一條忠誠的狗。

永遠不會背叛他的狗。

尉遲楓低下頭,一手捧着封庭柳的腳踝,緩緩擡起,另一手便撐在他靴下,不顧靴底髒污。

為了搭配一身勁裝,封庭柳今日穿着的是一雙黑色的長靴,上好的皮面能夠反射出光來。

尉遲楓緩緩俯身,親吻上了封庭柳的靴尖。

夏亦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驚掉了下巴。

而封庭柳卻反應平平,只是站在那,忽地輕笑了一聲。

他伸出手,撫摸上尉遲楓的頭頂。

“你最好如此。”

說罷,他将手收回,也将腳從尉遲楓手裏撤回,向着自己的卧房走去。

“絕不食言。”尉遲楓仍然保持着那個姿勢,語氣堅定。

在尉遲楓看不見的角度,封庭柳嘴角噙着笑,眼中難得地帶了笑意。他擡手勾了勾,道:

“那還愣着做甚,過來伺候。”

尉遲楓像是得了主人命令的大犬,趕忙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跟着封庭柳進了卧房去。

只留下夏亦一個人傻站在原地,一臉懵逼。

“我靠,他們玩的什麽花樣,玩這麽大!”

本就不太聰明的小腦瓜,這會兒更是運轉不過來。

頭好癢,好像要長腦子了。

卧房內,尉遲楓替封庭柳點燃了床邊燭燈。

封庭柳覺得困倦,早早褪了外衣,靠在床頭,随意翻着閑書。

“少爺可是要早些歇息?”都打理妥當後,尉遲楓站在床邊,輕聲問道。

“我都說了,是讓你過來伺候。”封庭柳把書卷随手抛到一邊。

他曲起一腿,胳膊搭在膝蓋上,朝着尉遲楓勾了勾。

許是方才的事情讓封庭柳心情很好,這會兒他眼中笑意未退,倒也有着別樣風情。

尉遲楓輕易地被他那雙眼睛所蠱惑,湊上前去,一腿壓在床榻之上,與他拉近了距離。

尉遲楓雙眼灼灼,與封庭柳目光相撞。

“我要如何伺候少爺?”

“哈,這種事,還需要我再教你?”

尉遲楓被那雙紅瞳徹底吸了進去,他忍不住一手攬過封庭柳的腰身,糾纏住他的呼吸。

雙唇相貼,所剩無幾的甜味兒被渡到封庭柳口中,本應淡下去的味道,在此刻顯得格外濃郁。

尉遲楓的手掌移到他腦後,将這吻加深。他的眼中泛起執着的光,如今,倒像是一匹野狼,要将人拆食入腹。

唇齒分離,封庭柳的呼吸有些不勻,他舔去嘴角的甜味兒,忽地眉梢一揚,問道:

“怎麽是甜的?”

“方才我喝了藥……怕苦着少爺,就吃了塊糖糕。”尉遲楓紅着耳根,有幾分不好意思,但那雙眼中灼人的火還未褪去。

封庭柳咂了咂嘴,有點滿意,但忽地又想起了什麽,眉頭一皺。

“你剛剛親過我的靴子。”

“!”尉遲楓渾身一震,滿臉通紅,“我剛剛有擦過嘴!”

“哦?你竟然嫌棄我?”

“我……”

尉遲楓發現無論哪個答案都是錯的,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

随着封庭柳忍不住笑出了聲,尉遲楓才發現自己被戲弄了一番。

尉遲楓通紅着一張臉,看着封庭柳的笑顏,心口止不住地亂跳。

封庭柳擡手勾住他的脖頸,再度親吻而去。

美人當前,目中再無他物。

燭光搖曳,照得一片春光。

幾家歡喜幾家愁。

北濟城某客棧天字房內,白逸塵手持杯盞,孤身坐在窗前,望着窗外萬家燈火,輕嘆了口氣。

他的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一盤糍耙,糍耙上裹滿了黃豆粉,不曾被人動過,卻早已失了熱氣。

白逸塵自然是不會吃這些甜的零食,他只是經過小攤時,鬼使神差地付了錢,買了一份不會有人來吃的點心。

早些年,白逸塵和夏亦一起下山歷練的時候,也曾遇到過賣點心的攤販。

只是那時的他們,都是最普通的弟子,掏不出太多的錢來。

但白逸塵還是自顧自掏出自己的積蓄,買了一份冒着熱氣的熱糍耙,放在了夏亦手中。

“師兄!咱們一起吃!”

那時的夏亦,嘴角沾着黃豆粉,将手裏的糍耙塞進了白逸塵嘴裏。

白逸塵哪習慣吃這些,險些被突如其來的黃豆粉嗆了個好歹,失了風度,掩唇咳嗽了許久。

夏亦擔憂極了,手忙腳亂地幫他順了順背,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裏面滿是擔憂。

白逸塵緩過勁來,撫了撫胸口,又恢複了那冷清的模樣,只是被嗆咳得面上泛紅,猶如桃花拂面。

“師兄,對不起……”

“無妨。”

白逸塵自然寵溺他,從懷裏掏出手帕,細細地擦去他嘴角沾着的黃豆粉。

“你吃罷,慢些,莫要嗆到了。”

“嘿嘿,放心,我才不會像師兄一樣!”

白逸塵看着夏亦的笑顏,舌尖舔過口腔,品到的是從未體會過的甜味。

但那甜味早就随着時間與錯誤消逝。

如今,白逸塵夾了一塊糍耙放進嘴裏,品到的依舊是甜,卻甜不進心裏。

他用茶水漱了口,緩了甜意,卻有些舍不得,便又吃了一塊。

随後,只剩嘆息。

做錯的事無法挽回,即便他早已能夠力挽狂瀾,卻挽不回夏亦了。

翌日一早。

府上的下人收到了一份油紙包裹。

送來包裹的是一個背着寶劍的小道士,特意囑咐下人要把東西交到夏亦道長手上,萬萬不可說是誰來送的。

下人颠了颠還熱乎着的油紙包,不敢耽擱,在院子裏找到了練劍的夏亦,遞了過去。

夏亦有些疑惑地接過,鼻尖一聳,立馬聞到裏面的甜味兒,迫不及待地拆開了。

“哇!是糍耙!還熱乎呢!”

夏亦興奮勁十足,抓起糍耙就往嘴裏塞,三兩下就把一整包熱乎的糍粑都送進了肚子裏。

正巧此時封庭柳和尉遲楓走過來。

封庭柳一瞥那油紙包,立刻明白了緣由。

夏亦見他來,匆忙擦去嘴上的黃豆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和他一起從卧房裏走出來的尉遲楓,小腦瓜子飛速運轉。

“哦——”他恍然大悟。

封庭柳瞥了他一眼,“收拾東西,出門。”

“咦?這麽早出門?等等我,馬上來!”

夏亦扛着那把重劍飛速離去。

封庭柳看着那攤餘下的油紙,讓人趕緊收拾好。

“他倒也是費了心思。”

作者有話說:

太冷了,想吃熱糍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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