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華山
第25章 華山
客棧周圍人多眼雜,機密之事自然不敢道盡。
在白逸塵的帶路下,一行人來到距離客棧較遠的一處茶館前。
尉遲楓擡頭,瞥見門上挂着的金燦燦“紅梅茶館”的牌匾,感嘆就連茶館的牌匾都搞得這麽氣派。
“這裏适合說話?”封庭柳略有疑惑,他知曉此處是五皇子的勢力據點。
“無妨。”白逸塵淡然答道。
茶館的小二見了白逸塵,笑嘻嘻地上前,将幾人帶進了二樓轉角後最深處的雅間內。
封庭柳見他極其熟悉此處,便心中有數。
雖然華山派是江湖宗門,可作為衆派頂尖,影響可謂深遠。
華山派早年便與朝廷有所關聯,當時的華山派掌門時常進宮,其原因衆說紛纭。
有人說,當時的掌門出身皇室,身份不凡;有人說,是皇帝念及華山派信奉國教,多有照拂;還有人說,是皇帝想得長生之法,有求于他們。
但無論如何,與朝廷的交好,給了華山派不少的便利。
如今,白逸塵若當真與五皇子有所關聯,倒也理所應當了。
幾人在雅間內落座,小二挂起了标準的營業笑容:“客官們想來點什麽?咱這雅間私密性一流,絕對沒人打擾!”
封庭柳點了壺上等龍井。
白逸塵也無意見,卻在封庭柳點單過後,又報上幾個口味偏甜的點心名字。
原本夏亦坐在封庭柳旁邊,滿臉的怨氣,這會兒聽到有點心,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但他礙于白逸塵在場,竟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貪吃欲,咽了咽口水,繼續裝作生氣的樣子,一動不動。
小二很快将茶點上齊,随後關好了門。屋內陷入沉寂。
“現在可以說了。白道長來北濟城是為何事?”
封庭柳打破了屋內安靜,向白逸塵問道。
白逸塵不緊不慢,将每一樣糕點都加了一塊到小盤中,又輕聲放到了夏亦面前。
夏亦不願看他,卻還是被糕點吸引了視線,眼中閃亮亮的,也不管這盤糕點是誰遞過來的,大快朵頤了起來。
白逸塵眼中浮現出幾分滿足,這才沉穩說道:
“封城主應當是知曉當今皇城內情況的,二皇子欲争搶皇位,但此人生性暴戾,若是奪得皇位,必将禍亂世間。
自從原太子戰死沙場後,當今聖上始終不曾有再立太子的意向,但聖上将大部分權利交給了二皇子後,朝廷內便默認了二皇子的地位。導致二皇子倚仗權利,嚣張跋扈已久。
兩日後,朝廷派的監察禦史便會到達北濟城,以搜查黒鹽為由,對北濟知府的腐敗進行暗查。”
說到這,白逸塵一手撩起寬大衣袖,端起茶水輕抿一口,潤了潤喉。
他只需說到這,就足夠讓封庭柳明白其中緣由了。
封庭柳點了點頭,瞥了眼夏亦沒心沒肺吃點心的樣子,手指敲擊茶杯半晌,說道:
“知府腐敗,聖上覺得,背後的人,是二皇子?”
“非也,聖上不曾察覺二皇子野心。此番調查,是朝廷官員遞的折子。”
“如此機密,白道長竟輕易告知與我?”
“我自是知曉你的立場。”白逸塵沒有明說,只擡眼看向封庭柳。
封庭柳勾了勾嘴角,一手撐頭,另一手卸下腰間金煙杆,将煙鬥指向尉遲楓。
尉遲楓頓時明了,從二人所談的朝廷大事中回過神來,幫他點燃了煙葉。
封庭柳吞雲吐霧間,忽地問道:
“白道長是為何人跑了這遭?是當今聖上,還是那扮豬吃老虎的五皇子呢?”
白逸塵并不驚訝于封庭柳的判斷,依舊是那副淡然的姿态。
“封城主既然心中有數,我何必隐瞞。來柳渡城保護監察禦史,這自然是五皇子的意思。”
“哦——果真如此,我想,朝廷內部早有部分官員支持五皇子吧。”
“正是如此。五皇子并非表面上那般玩世不恭,早已暗中拉攏不願支持二皇子的人。”
“其中,也包括你,或者說,華山派嗎?”
封庭柳說到此事時,白逸塵的表情才有了變化。
他似有無奈,輕聲嘆氣,道:“天下動亂,華山與朝廷關系緊密,必不可避。”
“天下将亂,華山也難避。如今,你仍想讓夏亦回歸華山嗎?”封庭柳将煙杆在桌面上輕敲,顫動其中煙葉。
夏亦聽到自己的名字擡起頭來,嘴裏塞得鼓鼓囊囊,卻皺着眉頭。
“我不要回去!”
白逸塵轉頭看向夏亦,一眼就見他嘴角沾着的糖粉,便從懷裏掏出一方幹淨的手帕,為他擦拭嘴角。
卻不想夏亦立刻偏頭躲過,沒有給白逸塵這個機會。
白逸塵眼中又浮現出那般無奈,他嘆氣的次數都快趕得上屋外的老大爺了,只好把手帕放在桌子上,随便夏亦用還是不用。
“當年之事,我自有過錯,沒能護得夏亦安全。待我回過神時,他已經被帶離了華山。但如今,華山內部已經清整完畢,我亦能護得夏亦平安。”
“我不信!”夏亦忽地大喊,猛地一拍桌子,那雙原本單純的眼中,浮現出一絲戾氣:“我才不需要你保護!我可以保護自己!當年我和你說什麽來着!我說宗門內有內奸,有魔教,有人要害我!但你比起我,更相信華山派,不是嗎!”
“我……”白逸塵身形一僵,試圖開口解釋,卻又被夏亦打斷。
“華山派被你整頓,你也當上了長老,你有實力,但你不信我,又有什麽用!”
“我沒有不信你……”
“做你的天下大夢去吧!白逸塵,你的夢裏有天下,有宗門,但是不應該有我!”
夏亦氣得紅了眼,被點心分心出去的委屈和怒火一下子湧了上來。
他一把抓起手邊的手帕,扔到了白逸塵身上,轉身跑了出去。
門被用力踹開又關上,發出震耳的聲響。
但白逸塵卻久久不能回神,抓着被夏亦扔回他懷裏的手帕,手指微顫。
尉遲楓有些擔憂,用眼神詢問封庭柳。
封庭柳眉梢一挑,道:“不用管他,又不是孩子了,自己能找到路。”
此言一出,像是在說眼前,又像是在提醒白逸塵。
白逸塵又嘆了口氣,将那被抓皺的手帕仔細疊好,收回懷裏。
“他說得沒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過。如今想要挽回,也為時已晚。”
尉遲楓想起夏亦曾經說的,自己是被華山派抛棄的人,還露出了和方才一樣恐怖的表情。
他忍不住問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白逸塵并不介意他這般詢問,緩緩說道:“當年正值老魔教肆虐江湖,華山派中亦有魔教卧底。他們篡改了宗門內藏書閣中的武學秘籍,将魔功融入其中,讓弟子修習……
起先是有弟子開始走火入魔,随即長老發現了秘籍的問題。而夏亦發現,自己也修習了那本秘籍。
但夏亦不曾出現走火入魔的跡象,我便認為他安全,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後來,不知夏亦從何處得來的消息,說長老們打算将所有讀過那本秘籍的弟子,清出宗門。”
尉遲楓大為震驚:“即使是沒有走火入魔的弟子,也要如此嗎?!”
“數十位弟子走火入魔,這對華山派來說已是醜聞。讀過這本秘籍的有将近百人,不知道誰會是下一個。比起他們,長老們更在乎華山派的名聲。”白逸塵搖了搖頭,五指握緊成拳。
“所以,夏亦跟你說了這件事,但你沒有相信。”
“是的,當年我亦是年輕氣盛,對于華山派從來都是尊敬且信任的。誰知……”
“誰知武林大宗早已爛到了骨子裏。”封庭柳忽地說道。
白逸塵苦笑,以他的那副面容,即便是露出這樣的表情,也依舊如同谪仙一般。
“夏亦是在一個晚上被人叫走的,美名其曰讓他們完成緊急任務,實則強行帶走,拉到了偏僻之處。我不知夏亦是如何逃出的,待我得知他的下落時,他已經在柳渡城了。”
尉遲楓也同樣感到無奈,這種事情,也無法評論白逸塵的對錯。他甚至為了夏亦,清理了華山內部,甚至年紀輕輕就坐上了長老之位。
白逸塵握着茶杯,不顧茶水已經涼透,一飲而盡。
“我枉為他的師兄……”
白逸塵難免想起過去的夏亦,那個天真爛漫的師弟,會甜甜地喚他“師兄”、吵着鬧着要和他練劍的師弟。
如今,夏亦已經有所成長,即使身高未變,卻成熟了不少。
劍法卓然,武功高強,更是有一雙銳利的眼。
卻已經不願意承認他這個師兄了。
過了半晌,白逸塵才從那股子悲傷中脫離出來,又做回了那面色冷然的仙尊。
他與封庭柳又說了一些關于監察禦史的事宜。
此事發生的太過湊巧。北濟城中誅邪會與舊魔教起紛争,這邊監察禦史就要前來檢查。
封庭柳懷疑事有蹊跷,堅決插入此事。
待商讨過後,天色已晚。
白逸塵此番是帶着華山派弟子前來,如今已經外出多時,不得不返回。
但他又擔憂夏亦,不知如何開口。
“白道長放心,既然我們目标相同,你定能再遇到夏亦的。”尉遲楓見他此番神情,不由得說道。
被戳破了心思,白逸塵也不惱,只是又嘆了口氣,拂塵一揚,轉而離去。
尉遲楓和封庭柳到宅子裏時,夏亦果不其然已經回來了,甚至還帶回了一大堆甜食,正在院子裏埋頭苦吃。
夏亦看到封庭柳回來,頓時打了個寒顫,想起自己奪門而出的壯舉,不禁佩服起自己當時的勇氣。
他看着封庭柳的臉色越來越黑,大感事情不妙。
“尉遲楓,你去收拾屋子。夏亦,你随我來。”
夏亦一瞥那雙在黑夜中幽幽發亮的赤眸,吓得直哆嗦,哪敢違背,只能跟着去了。
尉遲楓看着倆人的背影,摸了摸下巴,不知從腦子裏哪塊兒挖出來一個詞。
慈父嚴母。
嘶,這可不能亂說出去,否則跟着受苦的就是自己了。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
師兄弟這對副cp是年上,妥妥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