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試探
第28章 試探
尉遲楓和封庭柳走出小巷子時,已是正午。
街道上的人顯然少了許多,都被那曬人的日頭趕走,回家休息去了。
封庭柳緩緩走上街來,他衣着整齊,不似在巷子裏做過什麽。
可只要掀開他的帷帽,便能看到他緋紅的面頰與脖頸上的吻痕。
好在有紗幔遮擋,讓人看不清。
但封庭柳還是忍不住撫摸上脖頸,咬了咬牙,低聲呵斥了一聲:
“混賬!”
他的聲音,顯而易見地有些沙啞。
更糟糕的是,他本就酸痛的腰肢,被粗糙的牆面硌得更疼了。
尉遲楓被訓斥了也不怕,反倒是剛向前一步,攬緊了他的腰。
“少爺慢些走……”尉遲楓語氣中帶着十足讨好意味,可他的嘴角壓抑不住地上揚,“但這是最有效的止痛方式呀。”
“那你也不能在巷子裏……!”封庭柳話音未落,便見周圍路人目光看了過來,連忙止了話頭。
“情況緊急,少爺莫怪。”
尉遲楓的手掌覆在封庭柳後腰上,替他揉着酸痛的腰。
兩人慢吞吞地回府,等到了府上時,已經到了下午。
而夏亦,正托腮坐在院子裏,擺弄着剛從街上買回來的小玩意。
他見到倆人回來,連忙站起。
“你們可算回來了!封哥你頭還疼嗎?”
“已經無礙。”封庭柳見了夏亦,一把拍掉尉遲楓的手,自己走了過去。
“那就好那就好,傻大個還有點能耐,居然能讓封哥頭不疼了!”夏亦看向尉遲楓的目光裏多了幾分贊賞。
尉遲楓撓了撓頭,紅着脖子不知道怎麽回答。
反倒是封庭柳狠狠瞪了夏亦一眼,吓得他縮了回去,不敢再說。
尉遲楓倒是想起了正事,問他:“你有抓到可疑的人嗎?”
夏亦搖了搖頭,道:“沒有,街上的人太多了。但是我發現了另一件事!”
“什麽?”尉遲楓追問。
“誅邪會的人正在彙集想要參與除魔的武林人士,我悄悄跟着誅邪會的人找到了他們的據點!”
“就在北濟城西邊磨坊後面的院子裏。”封庭柳竟然立刻說出了夏亦原本要說的話。
夏亦震驚萬分:“封哥你怎麽知道?!”
封庭柳沒有回答,只是擺了擺手,招呼尉遲楓:“我要午睡一會兒。”
尉遲楓本來正因為封庭柳的話出神,想着封庭柳為什麽會如此熟悉誅邪會的據點,難免想到了那名讓封庭柳評價很高的北龍堂主,頓時又吃了一大口醋。
他趕忙回過神來,跟着封庭柳進了屋子。
封庭柳瞥見他那副模樣,不由得輕笑一聲。他摘下帷帽挂在一邊,展開雙手方便尉遲楓為他更衣。
尉遲楓毫不怠慢,熟練地拆開他的衣服,目不斜視,又為他換上了寬松的适合休息的衣服。
原本黑色的勁裝與裏衣被丢在一旁,若是仔細看去,還能在上面尋找到一些髒污痕跡……
但換上平日裏的衣服後,封庭柳的胸口頓時露出大片痕跡來。
封庭柳瞥見身上痕跡,又想起方才小巷子裏的事情,忍不住瞪了一眼尉遲楓。
尉遲楓眨了眨眼,對他一笑,那模樣甚是無辜。
自從他第一次與封庭柳親密後,他便學會了如何得寸進尺,聽話老實的大狗狗暴露了本性。
封庭柳輕哼一聲,翻身上了床,用被子遮住了一身痕跡。
按理說,尉遲楓這個時候就應該退出房間,讓封庭柳安靜睡下。
可他今天忽然就不想出去了,鬼使神差坐在床榻邊的腳踏上,靠着床沿,看向封庭柳。
“你還留在這做甚?”封庭柳擡眼見他如此動作,出聲問道。
“我守着少爺睡。”
“我幾時還需要你守着才能睡了?”封庭柳被他這般理所當然的語氣逗笑,“随便你。”
說罷,他閉上眼,呼吸逐漸沉穩。
尉遲楓就這樣坐在腳踏上,看着封庭柳的睡顏。
睡着了的封庭柳是安靜的,沒有了往日狠厲的模樣,也不似在床榻上那般勾人。
往往只有在這時,尉遲楓才敢細細地打量他每一寸肌膚、每一根睫毛。
也讓尉遲楓不受控制地胡思亂想。
為什麽封庭柳會帶他來北濟城?
為什麽封庭柳會認識誅邪會的北龍堂主?
為什麽……封庭柳會說出那樣的話?
無論是他不小心聽到封庭柳和夏亦的對話,對封庭柳以表真心、還是他在客棧上說自己相信封庭柳時,封庭柳的回答在如今想起來,都十分微妙。
「你最好如此。」
「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簡直就像是,封庭柳認為他随時會反悔一樣。
尉遲楓的思緒又飄到了他剛到柳渡城,在地牢裏第一次向封庭柳表達忠心時,封庭柳也是這樣說的。
封庭柳,柳渡城城主,能夠攪動江湖風雲的人,為何會如此在意他尉遲楓的忠心?
與其說是不願被背叛,更像是,不願意被他背叛、不願意他離開。
即使他已經表現出了足夠的真心。
尉遲楓更加不理解,封庭柳三番兩次的試探,更像是一種沒有安全感的行為。
尉遲楓很快地否定了自己這樣的想法——封庭柳這般風雲人物,怎麽會缺失安全感呢?
“哎……”尉遲楓輕聲嘆了口氣,喃喃自語:“少爺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尉遲楓胡思亂想了一下午,封庭柳倒是睡得舒坦。
等他睡醒,已是黃昏時分。
尉遲楓替他換上衣服,又給他揉了許久的腰,才讓他從睡意中清醒過來。
也恰是此刻,下人送來了一封緊急密信。
封庭柳坐在主位上,接過密信拆開來,便見白逸塵工整有力的字跡。
“是白道長。”封庭柳看過信後,将信紙放到燭火之上,讓火焰将上面的信息吞噬殆盡。
“少爺有何安排?”
“出去一趟,去醉花樓。”
-
北濟城的夜晚,燈火通明。
攤販和酒樓都未曾休息,醉花樓更是北濟城夜裏最繁華熱鬧之處。
但再熱鬧,也會有旁人看不到的地方。
醉花樓的後門通往偏僻小巷,樓裏的人通常從這兒運走泔水,這樣就不會打擾客人。
而如今,一名身着黑衣、鬥笠蒙面的男子匆匆走進小巷,四處尋找,見了那不起眼的後門,便毫不猶豫地鑽入其中。
他進了醉花樓,門口的守門人竟然毫無反應,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從一處偏僻的樓梯上了三樓,一路上竟是不見人蹤跡。
醉花樓的三樓僅招待貴客,如今,竟也被人包下場來,自然安靜萬分。
那人挨個門牌尋過去,最終停在了最角落的一間房門前,擡手叩門三聲。
房門被打開,是一身白衣的白逸塵。
“禦史大人,快請進。”白逸塵朝他做了請的動作。
他走進屋內,摘下鬥笠,果真是監察禦史汪嚴。
“白道長。”汪嚴仍是那副正直的模樣,和眼下紅豔暧昧的醉花樓客房實在不搭,他自然知曉這點,看着那繡着鴛鴦的大紅被褥,又看了看一身白衣無塵的白逸塵,表情有幾分尴尬,道:“不知白道長為何要選在此處談話。”
白逸塵的表情也不可查地變了變,他面露幾分無奈,剛想要向汪嚴解釋,房門卻被猛地推開。
封庭柳帶着尉遲楓徑直走入,臉上難得帶了待客的笑意,直言道:“是我安排的。在下柳渡城城主封庭柳,久仰汪大人大名。”
汪嚴見了封庭柳,眉頭緊蹙,眼中帶着打量和警惕,開口道:“汪某曾聽聞封城主名號,亦從白道長那聽說封城主有意助我一臂之力,只是不知其中緣由。”
封庭柳毫不意外他的警戒心如此之強,畢竟朝廷官員向來不看好江湖勢力,能夠與華山派聯合,也只是因為其信仰國教罷了。
封庭柳不在意地笑了笑:“汪大人坐下說話,這醉花樓周圍皆有我的人把守,不必擔憂,我們坐下詳談。”
汪嚴雖有百般疑慮,但還是坐了下來,只是身後的鴛鴦紅帳讓他甚是不自在。
尉遲楓為封庭柳拉開椅子,又伺候着泡了壺茶,給三人皆倒了一杯。
“多謝。”汪嚴接過杯子,不失禮貌道了聲謝,“我寄住知府府上,眼線衆多,如今我悄然來此處,不可耽誤太久,有話直說罷。”
“汪大人信不過封某。”封庭柳抿茶輕笑,眉梢一挑,“但汪大人聽說過封某名號,想必是從五皇子那兒聽來的吧。”
提到五皇子,汪嚴的神情更加嚴肅。
“此言不差。五殿下向來與江湖勢力交好。”
“我與五皇子的目的雖然不同,但要的結果相似。你查你的北濟知府,我查我的魔教舊派,你我一舉兩得,豈不美哉?”
封庭柳說話直接,毫無拐彎抹角,他像是斷定汪嚴一定會同意與他合作一般。
汪嚴聽了此話,皺着眉頭沉思許久,又轉頭看向了白逸塵。
白逸塵點了點頭,說道:“汪大人或許不了解江湖勢力,但應知柳渡城與五皇子向來有所聯系。”
汪嚴看向封庭柳那張俊美又自信的臉,見他對自己一笑,愣了一下。
柳渡城與五皇子自然有所聯系。
五皇子和十二皇子同出一母,他們目的自然相同。而五皇子借助十二皇子的年幼,讓他與柳渡城交易,接機搭線一事,汪嚴也是知道的。
更何況,柳渡城最近勢頭正盛,若不是朝中有人幫扶,怎麽可能毫無阻礙地活到現在?
汪嚴這樣想着,眉頭漸漸松開。
封庭柳見他如此模樣,确信他已經相信了自己,滿意地又抿了口熱茶。
“汪大人放心便是,柳渡城的立場,您無需懷疑。”
無論是魔教還是朝廷,建立聯系,都在封庭柳的掌握之中。
也在另一人的掌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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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樓三樓,另一間房內。
風澈與另一人坐在窗邊,舉杯對月,肆意暢飲。
他今天穿得依舊随意,面上的魔紋也毫不遮掩,張狂萬分。
他笑着看向對面的男人,将杯中酒仰頭飲盡,酒水順着他面頰流淌,将脖頸和胸膛打濕了一片。
“你倒是好興致。”對面的男人嘴角噙着笑意說道。
“你如此大膽跑來北濟城和我喝酒,我當然高興。”風澈笑眯眯的,兀自又倒了杯酒,與他相邀,“來!”
那人并未拒絕,與他杯盞相碰,叮當作響。他舉止優雅,面容更是俊朗萬分,但嘴角的笑容,竟比風澈更像是狡猾的老狐貍。
“少喝些,除非你待會兒想醉倒紅帳、颠倒绮羅。”
他這話說得暧昧,勾得風澈面上更紅,也不知是羞的還是醉的。
或許眼前人比美酒更加醉人。
“那又有何關系……”風澈擡手握住那人的手,拽向自己,“不用醉,現在也可以。”
“你就放着你那小徒弟不管了?”那人挑了挑眉,笑道。
“反正也是你們皇家的破事兒,該管也是你來管。”風澈擡頭一笑,一雙眼中仿佛桃花萬千,看向那人,“對吧,我尊貴的五皇子殿下。”
月光籠罩,夜色正濃。
五皇子俯身,吻上他眼角詭異的魔紋,無奈一笑。
“也不知你利用的到底是我,還是你那小徒弟。”
“目的相同,稱何利用呢?若此番查明二皇子與舊魔教當真有聯系,豈不是也能讓你如願以償呢?”
說到這兒,五皇子面色嚴肅幾分,但很快又無奈一笑:“你啊你,精明得很。”
“魔教許多事情無法插手,只能委屈我的小徒弟咯。你看,他不是向來都做得很好。”風澈趁機在五皇子嘴巴上親了個帶響的,眯眼笑起來,“這也是我讓他建立柳渡城的初衷啊。”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自罰多更一千字!
雖然風澈師父不像什麽好人,但他不是反派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