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可憐
第44章 可憐
秦啓朝在內院院子中再度見到了封庭柳。
他見了封庭柳,便以最為忠誠的方式,單膝跪下,仰起頭去,目光灼灼。
封庭柳見他這番模樣,多日來低沉的心情有了些許好轉,不由得輕笑了聲。
“看來你已經收拾好心情了。”
“是。”秦啓朝立刻應了一聲,“全聽城主吩咐。”
“你不必在天工閣做工了,搬到封府外院。我會派人教你武功,希望你不會辜負我對你的期待。”
封庭柳面上帶笑,讓秦啓朝看得都有些發愣。他頓了頓,才回過神來繼續說道:
“是。另外,城主,關于……秦啓暮與人私下來往一事,我尚未說明。”
“嗯,你說罷。”見秦啓朝如此主動,封庭柳心情更好。
“是那個人告訴我們,江湖上還有柳渡城這麽一處地方,所以我們才尋來的。但他還說,我們也可以為他做事,得到更多榮華富貴。秦啓暮就是聽信了他的話,才與他私下往來,想要偷走賬本。但他與我們見面時蒙頭蓋面,我沒有看清他的臉。”秦啓朝娓娓道來。
“嗯,原來如此。”封庭柳手指敲擊在椅子扶手上,思索半晌,道:“那賬本裏記錄着與各個勢力交易來往,若是落入有心人手裏,後果不堪設想。”
秦啓朝也沒想到封庭柳對他如此信任,竟是說出那賬本的重要性,為之一愣。
封庭柳見他那副表情,勾了勾嘴角,笑着說道:“不必驚訝,你能做到這種地步,深得我信任。此人必除,也算,是為你弟弟報仇。”
秦啓朝連忙低頭:“多謝城主。”
“不必多禮。你對那蒙面人可還有其他印象?”
“他好像是江湖中人,背了一把刀。其他的,就沒什麽特征了。”秦啓朝皺着眉頭想了半天,最終搖了搖頭。
“呵,無非是魔教舊派,或是誅邪會的人。”封庭柳冷笑一聲,擺了擺手,“罷了,你先去住處休息。尉遲楓,你帶他過去吧。”
尉遲楓便從封庭柳身側走上前去。秦啓朝見了,便站起身,跟着尉遲楓向着外院的方向走去。
封府外院中住了不少下人,他們見有新人到來,都頗為開心地歡迎。他們大多見過經常來跑腿的秦啓暮,卻沒見過沉默的秦啓朝。可他們就好似沒有見過秦啓暮一般,閉口不談,甚至當做秦啓朝從來沒有這麽一個弟弟一般。
秦啓朝有些茫然,但還是點頭與他們每一個人都打了招呼。
外院給秦啓朝安排了一個獨立的房間,雖然面積不大,卻比那臨時住的小屋好上許多。
尉遲楓推開門,帶着秦啓朝走了進去。
“你就住在這兒。”尉遲楓說道。
秦啓朝打量了四周,眼睛更亮了幾分。可他還是更在意方才的見聞,便問尉遲楓:“他們,都不知道秦啓暮的事情嗎?”
尉遲楓轉過頭來,看着眼前的少年,竟回憶起自己初到柳渡城之日,自己好似也是這般期待又茫然。可他一想到少年的遭遇,難免帶了幾分憐惜。
“對于他們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在這兒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尉遲楓輕聲說着。
秦啓朝盯着他半晌,遲遲沒有說話。一雙發亮的眼,好似要穿透尉遲楓一般,格外尖銳。
尉遲楓見他不言,眉頭微蹙:“怎麽了?”
“從見到你開始,我就想說了。”秦啓朝與他對視,毫不畏懼,“你在可憐我?我有哪裏值得你來可憐的?”
聽到少年口中說出這樣的話,尉遲楓頓時愣住,搖了搖頭:“不,我只是覺得,你年紀尚輕,就經歷了這些……”
“說白了,還是覺得我可憐。”秦啓朝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冰冷,看向尉遲楓的神情似有不屑,“我很清楚我做了些什麽,我也很清楚需要做些什麽,無需你來評判。”
尉遲楓與秦啓朝不歡而散。
尉遲楓站在門口看着緊閉的房門,有些摸不着頭腦。他驚訝于秦啓朝對他冰冷的态度,也詫異于秦啓朝這麽快就接受了一切的結果。
尉遲楓嘆了口氣,轉頭回到了內院。
他和封庭柳的“冷戰”可還在繼續。
尉遲楓回去的時候,封庭柳正靠在屋內的羅漢床上,翻看着一本書冊。尉遲楓以為他又在看閑書,可走近了看,卻發現是那本被秦啓暮偷走的賬本。
賬本上留有大片的血色,甚至許多字樣都被鮮血污染,變得模糊。
這賬本是掉落在秦啓暮的血泊之中,又被人撿起晾幹,才變成如今模樣。
尉遲楓忍不住低聲問他:“少爺在看什麽?”
封庭柳擡眼瞥他一眼,便又去翻賬本,冷聲說道:“這賬本上記錄了三個月前與各大勢力的武器往來。與柳渡城有來往的,不光是華山派這樣的大門派,也有梅花會這樣暗藏玄機的小門派,亦或是現今魔教。我柳渡城向來不是什麽非黑即白的地方,你可明白?”
尉遲楓聞言愣了一下。
他自然是知曉的,從到了柳渡城第一天起,他就明白這件事。
但他最近才發現,正因如此,他從那第一天起,就與柳渡城觀念不合。他雖能理解許多事,卻無法接受其做法。
但他仍然留在此處,一部分是因為封庭柳,另一部分,則是這樣的柳渡城在吸引着他向着更深處探索。
“我明白。我知道柳渡城向來有自己的做法,我亦知曉不能改變少爺的舉動。可我認為,這件事還會有更好的方式去解決。”尉遲楓的語氣不自覺變得嚴肅,似乎非要與封庭柳争論出個高下不可。
“呵,更好的方式?”封庭柳冷笑一聲,“那你倒是說說,有什麽更好的方式。你是想保住秦啓暮的命,還是想毀了柳渡城?”
“我……”尉遲楓思索半晌,他能想到的,無非是在合理的範圍內責罰秦啓暮,随後将其趕出柳渡城。可這樣的話他萬萬不敢開口,他也知曉,柳渡城絕對不會接受這種做法。
封庭柳見他不言,心中便有了答案。他了解尉遲楓,只是觀他表情,便知他心裏想的是多麽無用的答案。
封庭柳忽地将手中染血的賬本狠狠甩去,正拍在尉遲楓胸口。力度不算大,可尉遲楓還是被震退一步。
尉遲楓擡眼便見封庭柳一雙赤眸又染了怒意,随後,卻聽到一句已經許久不曾聽聞的話語:
“是不是我最近待你太好了。你不過是我養的一條狗,有何資格指責主人做的事情!”
就在尉遲楓茫然于封庭柳為何突然如此陰晴不定之時,就已經被封庭柳趕出了屋子,只能站在屋外沉思。
那句話對于尉遲楓來說,并無太多侮辱的意思,畢竟呆在封庭柳身邊,是尉遲楓自己的選擇。
自己的選擇。
尉遲楓心中忽地靈光閃過,好似有什麽念頭即将破土而出,卻被忽地傳來的腳步聲打斷。
他擡頭看去,竟是秦啓朝走入了院中。
秦啓朝看到他,忽地皺起眉頭,表情極其不善。
尉遲楓在心裏低罵了句小狼崽子,便攔住了他的路。
“我要見城主。”秦啓朝挺直了腰背與他相視。可他到底還是個少年,身高不及高大的尉遲楓,少了些氣勢。
“你方才不是剛見過?”尉遲楓疑惑地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有事要和城主商量。”秦啓朝坦然說着,絲毫不懼他的目光。
就在倆人大眼瞪小眼之時,屋內卻傳來了封庭柳的聲音。
“秦啓朝,進來。”
“是!”
秦啓朝頗有精神地應了一聲,步伐都得意了起來,與尉遲楓擦肩而過的時候還瞥了他一眼。
尉遲楓眼睜睜地看着秦啓朝推門而出,而自己卻只能在屋外吹冷風。
靠!這叫什麽事!怎麽自己的地位還不如剛來沒幾天的小狼崽子了!
尉遲楓站在門外,一邊思考着自己的處境,一邊吃着小崽子的飛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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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啓朝關上了門,站到封庭柳的面前。
他發現封庭柳面色有些不對,正一手撐着頭,合眸休息,眉頭緊蹙。
“城主,他惹你不快?”秦啓朝也不遮掩,直言道。
“與你無關,說吧,來找我有什麽事?”封庭柳皺着眉頭,捏了捏鼻梁,直起身子看向秦啓朝。
“若是他惹你不快,我就去解決了他。”
“啧。你這是殺上瘾了?”封庭柳被他惹得發笑,“你打得過他?”
秦啓朝頓了頓,目光中仍是自信:“總要一試。”
“你打不過他。這事與你無關。有什麽事,就快說。”封庭柳擺了擺手,眼神也嚴肅幾分。
秦啓朝這才站直了身子,不敢再提尉遲楓的事情。他還沒接觸過太多風月之事,哪裏知道封庭柳和尉遲楓真正的關系,只是想要為封庭柳解決一切問題。
他此番前來,也正是為了成為封庭柳的一把利刃。
“我可以代替秦啓暮,與那人暗中往來,假意給他情報,實則探其身份,獲取他們的情報。”
作者有話說:
尉遲楓也快想明白了,吵不了幾天,馬上和好。
狗狗怎麽能何主人吵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