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前男友
第33章 33、“前男友。”
陸衡沒去上班,忘請假了,從來沒曠工的人突然沒出現,潘樂以為他出了什麽事兒,給他打了八百個電話,沒人接,差點報警。
陸衡手機靜音,但是會震,就這樣還愣是沒把他震醒。
直到潘樂第八百零一個電話過來,手機震動的頻率詭異地與陸衡夢境中汽車撞擊的聲音融合在一起,他被逼出一身汗,驟然睜開眼睛!
烈火的灼燒感在皮膚蔓延開來,陸衡有幾秒鐘的時間忘了怎麽呼吸,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兒。
骨頭碎裂的痛苦他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感受一次。
嘎達——
好像遠在天邊突兀地聲音響了一下,很輕,卻把陸衡帶回了真實的世界。
哦,我在家。陸衡想,那誰在開門?
他從床上坐起,仔細聽,聽見了球球的笑聲。
挂鐘顯示下午兩點,于是從昨晚到現在,一段時間不長但經歷卻漫長的回憶湧入陸衡的大腦——唔,原哥在家呢。
陸衡動作很緩,他頭有點兒疼,慢慢下床,拿起手機回了潘樂的消息。
-我請兩天假,球球生病了。
潘樂秒回一條六十秒語音,陸衡沒聽,估計不是什麽好話。
客廳有聊天聲傳來,刻意壓得很低,陸衡怔愣片刻,擡眼看見挂在門上的呢大衣,他的心跳鮮活起來,臉也有了血色,他有點兒期待。
陳自原出去一趟回來,手裏拎了兩大袋東西,肩上落了幾片将化未化的雪花,他火氣是真好,愣是沒加件衣服。
何阿姨見狀忍不住唠叨,“哎喲,不能仗着自己年輕就這麽不注意身體啊,寒氣可不是鬧着玩兒了,當心生病了!我給你煮點姜湯!”
陳自原沒推辭,往冰箱那兒走,笑着說:“好,謝謝。”
“小陸還沒醒呢。”
陳自原開始往冰箱放東西,“沒事兒,讓他多睡會兒。”
何阿姨又問:“你留着吃晚飯嗎?”
“不吃,我等會兒得回去上班,”陳自原把過期的火腿腸拿出來扔了,“你準備小早和球球的飯就成。”
何阿姨手裏拿着鏟,原地轉一圈,想想,說:“那我給小陸做點兒,他一個人帶倆孩子,太辛苦。唉,我有時候給他做飯吧他老給我錢,算得太清楚了。我這錢拿着都不好意思給他繼續弄了,好像圖什麽似的。”
與他人保持社交距離的表現除了說謝謝就是給錢,全在陸衡身上體現出來了。
陳自原笑了笑,何阿姨心直口快,她沒別的意思。
“我給他炒了兩個菜,他待會兒起床了放微波爐叮一下就能吃,”陳自原規整冰箱裏的東西,又說:“何阿姨,您多焖點兒飯。”
何阿姨高興了,“欸!那成!”
陳自原在冰箱角落掏出兩瓶蘇打水,臨期了。陸衡好像很喜歡喝這牌子的蘇打水,空瓶在家裏排了一堆,當裝飾品,挺有那感覺的。陳自原想把這兩瓶扔了填新的進去,畢竟不知道等陸衡什麽時候想喝了稀裏糊塗地拿出來看也不看。
“現在打開喝了吧,”陸衡笑着說:“口渴了。”
陳自原偏頭,見陸衡依舊穿着那件睡衣,整個人松松垮垮地靠在牆上看着自己。
陳自原挑眉問:“什麽時候醒的?”
“就剛剛。”
陸衡說着伸手拿蘇打水,被陳自原躲開了,“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陳自原擡手碰了碰陸衡的額頭,又說:“想什麽呢?”
陸衡眨眨眼,說哦。
“渴就喝熱水,在桌上,”陳自原繼續搗鼓冰箱,“我進門燒的,這會兒溫度應該剛好。”
陸衡沒動,懶得動,突然就不渴了,他看看陳自原,又看看其他地方,無限重複。
陳自原想沒法忽略陸衡的目光,想裝不知道都不行,偷看得太沒技術含量了,他心想。然後忍了半天,沒忍住,眼睛往陸衡臉上飄過去,問:“頭發怎麽濕了?”
陸衡微微低下頭,手指勾起點兒發梢,說:“出了很多汗。”
“發燒過了出汗是好事,”陳自原收回目光,不算自然地舔唇,這回輪到他口渴了,“去擦擦身體吧,別再着涼了——別洗,就擦。”
陸衡還是懶得動,說等會兒。
陳自原哭笑不得,“行,等會兒,那你離冰箱遠點兒。”
陸衡說哦,特別聽話地往後退了兩步,他看見塑料袋上的LOGO,問:“你去超市了?”
“嗯,”陳自原說:“找到一條小路,穿過去到超市距離不遠。”
陸衡想了一下,他怎麽不知道還有這種路,“其實點外賣就行。”
陳自原把蔬菜和牛奶放進去,說:“自己去挑新鮮,保質期都是最新鮮的,能放段時間。牛奶記得每天喝。”
陸衡的睡褲很短,穿了雙棉拖鞋,露出來的腳踝很漂亮,他眼睛笑彎了,“好,記得了。”
陳自原的眼睛在陸衡的腳踝上流連忘返,心不安靜了,但還是得裝淡定,“餓不餓?先去吃點兒飯,我做了兩個菜。”
“還好,”陸衡問:“你吃了嗎?”
“吃了一點兒了,我等會兒要去醫院,晚上夜班。”陳自原把冰箱整理得差不多了,該往裏放的東西也都放了,他對陸衡說:“現在天氣不好,今天別出門了。”
陸衡點頭:“嗯,我跟潘樂說了,明天也不出門。”
“挺好,”陳自原笑了笑,“球球的病程應該差不多了,十點喂了退燒藥到現在沒起來,不過還是得注意,一個小時量一次體溫。”
這些陸衡都懂,但他還是聽得很仔細,“嗯。”
“你自己也一樣。”陳自原說。
陸衡一直垂眸,聽到這話眼睛擡了起來,看陳自原,叫了一聲,“原哥。”
有點兒像撒嬌呢,陳自原想。
“冰箱裏的過期食物已經清理好了,兩瓶蘇打水等涼氣過了再喝,”陳自原得走了,不然要遲到,走之前還是不放心,事無巨細,“退燒藥放茶幾抽屜裏了,成人和小朋友的都有,你拿的時候注意點。”
陸衡鼻子有點兒酸,眼睛又垂了下去,不想讓陳自原看出自己的情緒。
“小穗。”
“嗯。”
“忙不過來可以給我打電話,”陳自原溫柔地說:“我一直都在。”
陸衡的骨頭都酥了,“好。”
陳自原沒讓陸衡送出門,衣服還回來了,口袋裏還多了些東西,他知道是什麽,并且大衣領口有陸衡的味道,清淡的甜橙香味,于是陳自原的心情從這一刻開始變得非常快樂。
後面幾天到過年前的這段時間,将近一個月,陳自原每天都會跟陸衡打電話,簡單問一下情況。他不會主動上門找陸衡,除非陸衡開口,通話時間也保持得剛剛好。
陳自原知道這種身遠心近的相處方式會讓陸衡感到舒服。
所以陸衡也心癢。
第一張畫完成了,陳自原的五官在陸衡的筆下還顯得不自然,他不滿意。可能那會兒還不熟吧,陸衡心想。于是他把畫壓在抽屜裏,重新拿出一張素描紙出來。
然而筆落下去,陸衡又猶豫了。
陳自原的溫柔他畫不出來,可能還不夠具象,或者是自己望而卻步了。
陸衡頹喪地扔了筆,推開面前的書,趴桌上嘆氣,昏黃的臺燈光印在他的瞳孔裏面,很亮,卻微微恍神。
手機來電,備注顯示‘原哥’。
陸衡開心了,接通了電話。
“原哥?”
陳自原先是愣了一下,話語間也帶上了笑意,“嗯,在幹什麽?”
陸衡實話實說,“畫畫。”
“畫了什麽?”
陸衡:“……”
問得真棒。
陳自原不逗陸衡了,“馬上過年了,你們怎麽安排?”
“沒安排,”陸衡其實不期待過年,日子怎麽過都一樣,“找個地方吃頓飯吧,算團圓了。”
陳自原笑了一下,“這麽潦草嗎?”
“是啊,過不出創意,沒什麽意思,”陸衡也笑,笑完了心又提起來,說:“原哥……”
“嗯,”陳自原那邊安靜,應該在值班,這會兒沒什麽事情,他問:“怎麽了?”
陸衡特猶豫,沒完沒了地猶豫自己也煩,于是豁出去了,“你怎麽過年,還是一個人嗎?”
“不,”陳自原打趣地說:“我這兒熱鬧。”
陸衡沒意會過來,“啊?”
“值班加班大禮包,從年三十到初二我都得在醫院,”陳自原苦中作樂,說:“你聽過一群小孩兒嗷嗷哭嗎?那聲音能蓋過三十晚的煙花,特別刺激。”
陸衡沉默了一下,轉頭看球球,他病好之後又活潑了,但他不哭,“……沒有。”
“到時候讓你聽一下,”陳自原笑着說:“熱鬧。”
陸衡哭笑不得。
兩人又聊了幾句後就挂了。陸衡最近睡眠不錯,沾枕頭就睡,雖然還是會做噩夢,但陳自原也會突然出現在夢裏了,這讓陸衡的恐懼感減少很多。
大年三十那天,球球想吃餃子了,陸衡想了一下,一早出去買了包餃子的料回來。速凍餃子也能吃,但是過年嘛,多少得來點兒儀式感。
何阿姨也休息了,這頓餃子得陸衡帶着倆小朋友弄,大工程。好在球球不搗亂,覺得無聊了自己上一邊玩兒,玩膩了再回來包兩個,奇形怪狀的,其中有一個他說是兔子,陸衡看着像一條歪嘴的魚。
小早嫌棄,“我不吃。”
球球說:“給舅舅吃。”
陸衡也不吃,他把這些餃子煮熟了悄悄盛進保溫碗裏,仔仔細細裝好了,跟一個包裝精致的小盒子擺在門口的置物架上。
小早看了一眼,問:“舅舅,你要出去嗎?”
“嗯,我出去一趟,”陸衡這回出去多裹了兩件衣服,圍巾也戴嚴實了,“你倆要是餓了先吃,我馬上回來。”
小早懂又不懂地眨眨眼,說好。
過年的城市很空曠,但是車還是不好打,陸衡等不及,坐地鐵去的西京兒童醫院。到地方後直接去了住院部,之前球球住院時的護士還記得陸衡,看見他叫一聲,“大俠!”
陸衡又尴尬了,不太好意思地跟她打招呼,“你好。”
“你怎麽來啦?小朋友又住院了?”
陸衡說沒有,但也沒說為了什麽事兒,他不太會說謊。
護士卻一拍腦門,“你找我們陳主任吧!”
“對,我找他,”陸衡支支吾吾,硬着頭皮,“他在嗎?”
“去急診了,應該馬上就回來了,”護士說:“你等會兒?”
陸衡點頭。
護士有瓜吃瓜,腦袋湊過去,略過了飯盒,盯着陸衡手裏的小盒子,“給主任送什麽呀?”
陸衡說沒什麽東西,就一句話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想跑,正好陳自原回來了。
“小穗?”陳自原很驚喜,“你怎麽來了?”
陸衡也心跳加速,于是脫口而出,“找你。”
陳自原擡眼看不遠處圍觀的人。
小護士一臉磕到的表情,拍拍手,“你倆聊。”說完就走。
陳自原拉起陸衡的手腕,往自己辦公室去,“來。”
他辦公桌依舊什麽都沒有。
陸衡松出一口氣,準備把東西送出去。
但是得有鋪墊,不然顯得太刻意了,陸衡于是絞盡腦汁。
陳自原挑眉,主動把臺階給了出去,但也不直接說,你來我往地拉着呢。他指着陸衡手裏的保溫碗,問:“裏面是什麽?”
“餃子,”陸衡打開了碗,香氣悠悠飄出來,“吃點兒嗎?”
“行,正好餓了。”陳自原夾了一個出來,形狀挺奇怪的,不像傳統餃子,超市裏沒這款式,他問:“你包的?”
“球球包的。”陸衡說:“餡兒我弄的,問了何阿姨。”
陳自原吃了一個,“好吃。”
陸衡笑着看他。
陳自原慢條斯理地吃,陸衡也不催,都琢磨事兒呢。等陳自原吃完了,正式進入下一個話題,他看了眼陸衡另一只手,已經背到身後了,藏了東西。
“小穗,”陳自原開口:“你……”
然而話音未落,又被人打斷了,一個清亮且充滿挑釁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自原。”
陸衡和陳自原同時順着這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一個身量高挑,頭發也微長的男人抱着手,混不吝地靠在牆上,迎着兩人的目光吹了聲口哨。
男人臉上戴了口罩,帽子壓得很低,帽檐幾乎遮住了眼睛。陸衡皺了皺眉,他能從這聲口哨的尾調裏聽出撩撥的味道。
陸衡:“……”
陳自原的眉毛擰得更緊,身體往前一側,擋在陸衡前面。
“你來幹什麽?”陳自原特別警惕,他确定這人是故意的,這副德行從小到大沒變過。
男人慢慢走了過來,沒看陸衡一眼,好像沒看見他似的,目标只有陳自原。
“我來祝你新年快樂啊,”沈竹欽吊兒郎當地笑,“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