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陸清川?”

慶元帝眉頭一皺, 看着手裏的奏折:“鎮北侯這是想開了,還是……”

他手裏的奏章,赫然是鎮北侯上書, 要把鎮北侯爵位傳給嫡長子陸清川。

奏章措辭真誠嚴謹, 坦言陸清川性子狂妄野性難馴, 為了讓他改變一下。

所以鎮北侯決定把爵位傳給他。

讓陸清川肩上有壓力,支撐起鎮北侯府, 可以使人得到磨煉。

會快速成長成熟起來。

慶元帝嘴角上揚,眼裏全是嘲諷, 關于鎮北侯府的事有誰不知。

根本就沒人會相信鎮北侯會把爵位傳給陸清川。

秦國公府和侯夫人也絕對不會允許。

所以他清楚,這裏一定是大有文章, 但慶元帝并不想追究。

因為奏章末尾竟然寫了交回兵權。

慶元帝對這一點最感興趣, 沒有一個帝王不願手握兵權,現在有這機會。

無論是什麽原因, 他都要準奏。

“傳旨。”慶元帝:“鎮北侯府爵位傳給嫡長子陸清川, 準備一份賀禮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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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監急忙應是。

他悄悄打量慶元帝神色, 見慶元帝眉眼舒展心情極好的樣子,才開口道:“陛下,榮王求見。”

“嗯。”慶元帝點下頭,“讓他進來吧。”

榮王來是求什麽, 他心裏清楚,既然太子的位置不給他了。

那就允了他所求之事吧。

“父皇。”榮王進來行禮。

“嗯。”慶元帝看看他, 心裏有些遺憾,“你母妃離宮時日不短, 你去把她迎回來吧。”

“是, 父皇。”榮王心頭一喜, 他還沒開口求呢, 慶元帝就開了口。

這讓他始料未及,心裏又升起希望,興許改變慶元帝的決定有望。

只是下句話,慶元帝就把他打回原形,“以後好好輔佐太子,也勸你母妃不要多生事端。”

榮王當場呆若木雞。

他怔愣的擡頭,看向慶元帝,與慶元帝四目相對。

榮王心頭一涼,他從慶元帝的眼神裏,看到了憐憫。

“父,父皇。”榮王惶恐,不甘的開口道:“兒臣……兒臣真的……”

他想問:真的沒希望了嗎?

但是他及時醒悟,今時不同往日,自己已經不是慶元帝滿眼疼愛的孩子了。

他們是父子,更是君臣,平常人家的親情。

不适合他們。

“兒臣真的知錯了。”榮王改口道:“今後一定謹言慎行,也會勸母妃修生養性。”

“嗯。”慶元帝滿意的點頭,但還是敲打道:“記得你的姓氏身份,乃是大慶榮王,你的宗親是皇室。”

不是太傅府的那些趙家人。

“因小失大,德行有失。”慶元帝道:“堂堂榮王所作所為讓人诟病,如何繼承大統,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

就是沒有飛鷹衛壓着,慶元帝對榮王也産生了不滿,竟然因為外家一點無足挂齒的小事出頭。

公然威逼侯爵給自己外家讨公道。

這樣的心胸狂妄的行為,慶元帝有些失望,更不能忍的是:還是為了外家。

他為了要傳位給榮王,正想打壓太傅一派,而這個一向疼愛有加甚是看重的兒子。

卻是明晃晃的站出來袒護。

慶元帝怎麽能忍,還有趙貴妃把手段用到太後和大長公主身上,更是讓他下定了決心。

只是為了再給榮王一個機會,也為了不辜負自己苦心培養,慶元帝想要再等等。

可惜天時地利人和,終究是抵不過,慶元帝只能順勢而為。

立了元後嫡子,四皇子為太子。

慶元帝看榮王臉色蒼白,心裏有些不忍,怎麽也是自己疼到大的最喜歡的兒子。

他長嘆一聲,提醒道:“飛鷹衛又出世,萬事無法更改,為了長遠計,還是……”

放棄吧。

慶元帝沒有把話說完,他知道榮王明白,索性給留些臉面。

“父皇。”榮王低頭斂眉,遮住眼底情緒,語氣艱澀地道:“兒臣明白,定會遵從父皇所言,盡心盡力輔佐太子。”

“好。”慶元帝欣慰,臉上神色和緩不少,“當斷即斷,不留後患。”

他看着榮王靜靜的聽着,姿态謙卑恭敬,沒有一絲不願不滿的神色。

心裏一軟道:“放心,父皇會為你安排好後路,無需憂心挂懷。”

“多謝父皇。”榮王心一動,急忙叩謝聖恩,“多謝父皇為兒臣挂心。”

……

城外緩坡,人聲鼎沸。

昨日難民啓程返鄉,這裏應該廢棄恢複荒涼,再沒有人往來才是。

但今日依然人來人往,人流攢動擁擠不堪,吵吵鬧鬧的好不熱鬧。

甚至是京都裏的百姓,還有附近村莊的農人,俱是從四面八方齊齊往緩坡處急行而來。

聚集在這裏的百姓,比難民還要多,一眼望不到頭。

徐久站在竹棚前面,看着眼前這些百姓,眉眼彎彎笑容燦爛。

他擡手往下壓了壓,少年特有的清脆嗓音,“大家靜一靜,都靜一靜。”

随着他的手勢,還有話語,鬧鬧嚷嚷的百姓紛紛閉上嘴巴。

一個個眼含期待的看着徐久。

“小侯爺。”一個婦人憋不住,張口焦急地問道:“您真是要賣糧,便宜賣給我們?”

“當然。”徐久微微一笑,對婦人道:“前段時間,只能顧得上難民,手裏糧食也不夠。”

“現在嘛。”他昂首挺胸,驕傲地道:“難民已走,采購的糧食也運回來,自然要想辦法解決一下周邊缺糧的事情了。”

徐久要賣糧,知道百姓會一擁而上,難免會形成擁擠堵塞。

波及周圍店鋪難做生意。

所以他選擇城外緩坡這裏,面積大地勢開闊面臨官道,就是幾萬人圍着争搶買糧。

也不會有妨礙。

“價格多少?”婦人又急急地問:“小侯爺,能便宜多少呀?”

“粗糧原價。”徐久笑道:“百姓疾苦,本侯不忍你們餓肚子,更不忍掙那黑心錢。”

“真的。”這次沒等婦人說話,一個漢子喊出聲:“小侯爺真是五文一斤?”

“小侯爺,限量嗎?”

“還漲價嗎?”

“天啊!終于能多買點糧食下肚了。”

“五文,五文一斤呀,終于不用餓肚子了。”

百姓七嘴八舌,亂哄哄的一頓吵嚷,各個均是面露詫異不敢相信。

但明顯激動驚喜的情緒更多。

甚至有些人一下子癱在地上,悲泣的大聲哭喊道:“終于不漲價了,能活下去了。”

“我們也能買糧食了,有米糧下肚了。”

還有前面的百姓,聽到徐久的話,轉頭就向身後的人傳達。

因為人太多,後面遠一些的百姓,根本聽不到徐久的話。

一直伸頭向前面的人打聽,一個傳一個,聲音越來越多。

上萬人的嘈雜,“嗡嗡嗡”的比幾萬只蚊子更讓人受不了,徐久被這些聲音吵的腦袋疼。

他目光一晃,在周圍黑壓壓看不出個數的百姓身上劃過,感覺有些頭暈眼花。

徐久揉揉眉心,百姓心情激動,沉浸在欣喜之中。

已經完全忘了他。

“哐哐哐。”

陸清川手裏拿着一個銅鑼,高聲喝道:“安靜,不許嘈雜。”

他看見徐久不堪其擾,上前來解圍,“拿着銀錢和布袋的,就去那邊排隊買糧,沒帶銀錢布袋的回去拿。”

陸清川身形高大,冷着一張臉戾氣橫生,頓時把百姓鎮住。

一個個緊緊閉上嘴巴。

“看見沒?”陸清川指着竹棚東側,劉管家已經指揮人擺上米糧,“去那裏排隊,不許推嚷不許搶奪,都老老實實的排隊。”

他眉毛一挑,淩厲的眸子看着百姓,“若是發現不安分的,立刻逐出去一粒米也別想買到。”

陸清川大手一揮:“快去,別擾的平安侯不安穩。”

百姓們一聽,紛紛看向徐久,頓時明白他們吵到小侯爺了。

“小侯爺,我們這就排隊去。”

“對,我們快點走,別擾到小侯爺。”

“多謝小侯爺,低價賣給我們米糧。”

“多謝小侯爺,我們全家都謝謝您。”

百姓邊說邊感謝,一個個快速離開徐久周圍,迫不及待的去排起隊。

還有的撒腿就跑,準備回去拿布袋,多買些米糧。

徐久松口氣,松開揉捏眉心的手,看着陸清川笑道:“還好有你,我頭都要被吵暈了。”

他小跑幾步靠在陸清川身邊,擡頭與陸清川對視,滿心滿眼的依賴,“陸清川,你真厲害。”

“你是心軟。”陸清川揉揉他腦袋,“見百姓驚喜交加,控制不住情緒,不舍得打斷他們。”

他眼神溫柔,知道徐久心軟善良,陸清川不介意自己做這個惡人。

徐久在他眼裏,任何人比不上,甚至重過陸清川他自己。

他不會讓徐久有任何不舒坦。

“百姓不易。”徐久道:“這段時間的糧價,差不多壓垮他們了,讓他們宣洩一下無妨。”

“那也不能讓自己難受。”陸清川不贊同的看着他,摸摸徐久有些蒼白的小臉,“我不許。”

“嗯嗯。”徐久立刻點頭,笑容滿面地道:“都聽你的。”

陸清川:“……”

他心一軟,不舍得再說教,無奈的搖搖頭。

“你看。”徐久拉着他手臂,指着東側賣糧的地方,“那麽多百姓都在買糧。”

他欣喜的看着陸清川,問道:“您能看清多少人嗎?我一看黑壓壓的一大片,就頭暈眼花。”

東側劉管家那裏,擺着米糧售賣的地方,已經排起多條長隊。

比難民排隊領吃食,還要聲勢浩大,根本看不清個數。

“多的數不清。”陸清川笑道:“你放心,以後都會是這種情形,沒人會傻到為了不排長隊去買高價糧食。”

百姓難百姓苦,就是因為不富裕,辛辛苦苦掙不到多少銀錢。

只是排排隊,多等上一會兒,就能買到便宜米糧。

比他們辛苦打工勞作,可是要輕松許多,陸清川不擔心會因此流失一部分人。

“啧啧啧。”程潇牽着馬,站在陸清川他們身後,“幸虧我把糧食盡早運回來,否則這麽多百姓。”

“一天不就得把小侯爺糧倉買空了呀。”

徐久眼睛一亮,驚喜地道:“程潇,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程潇笑道:“路過這裏見有這麽多百姓,就看了一眼,沒想到……”是徐久他們低價賣給百姓米糧。

他瞥眼徐久身邊的陸清川,眉頭一挑道:“怪不得小侯爺請我們镖局去北方采購糧食,原來是打算開糧鋪做糧商呀。”

徐久抿下嘴角,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些事不想說。

所以避重就輕地道:“是呀,沒想到趕上這種時候。”

他心裏高興,既能幫助百姓又能掙銀子,真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只是徐久知道,眼下這種時候不應該顯擺,只是低調地道:“好在不賠錢。”

程潇嘴角一抽:你這是不賠錢嗎?這是掙大了,知道嗎?

“小侯爺。”程潇一臉羨慕,“就是按照往日價錢出售,以這麽多人的購買速度,也是掙的盆滿缽滿。”

陸清川沒有說話,靜靜的看着徐久與程潇兩人打太極,心裏暗自好笑。

眼神充滿無奈:這小家夥,是忘記自己與他說過,程潇是他朋友也是他介紹過來給他的嘛。

“這次運回來多少糧食?”徐久問道:“一切可還順利,北方的糧食可充足價格如何?”

“三十多萬擔。”程潇道:“也就最後一次了,那邊已經不再大批賣糧。”

北方的糧食現在調到南方,許多糧商聽說南方雨災,紛紛把糧食運往北方。

準備賣個高價。

程潇他們最後一次收糧食,都是往一些偏遠地方,消息滞後的地方去。

才能采買回來這些。

同時耽誤的時間長了點,好在價格沒受南方影響,還是原價收購。

“百姓手裏多留些存糧好。”徐久點頭,沒有一點遺憾,“看天吃飯,總要多儲存一些以防萬一。”

“我也不想再去收了。”

程潇好笑,看着徐久眼神有些戲谑地道:“北方現在收糧的人鋪天蓋地,就是漲價都收不上來多少,官府已經貼了告示不允許百姓再私下賣糧食。”

“那些官員也怕百姓都賣了,以後有個萬一的時候百姓缺糧,官倉的糧食調往南方,他們無法補足。”徐久了然地點頭道:“或是朝廷再繼續讓北方出糧食,他們征不上來。”

程潇點頭,就是這個道理,但是這不妨礙他羨慕徐久的好運氣。

同時為自己搭上徐久,這幾次跟着掙了不少銀錢,心裏特別感謝。

“小侯爺。”程潇道:“這次合作完成,以後再有需要合作的地方,盡請吩咐就是。”

“現在無事。”徐久道:“你們镖局接連來往兩趟北方,也該休息一段時間了。”

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道:“本侯若是有需要,還會找你們镖局合作。”

“他暫時合作不了了。”陸清川突然來了一句,“也不能多做休息,要盡快啓程。”

徐久、程潇:“……”

兩個人齊齊看向陸清川,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俱是滿眼茫然神情疑惑。

“四皇子。”陸清川微微一笑,看着程潇道:“已經被封為太子,昨日啓程去南方赈災,再清查貪官污吏。”

徐久還是沒明白。

但程潇立刻瞪大眼睛,一把抓住陸清川衣襟,驚訝地問:“你,你說真的?”

“啧。”陸清川拍下他的手,挑眉嘲諷地道:“不信,就自己打聽去,我可沒工夫跟你閑扯。”

“怎麽會不信。”程潇揉着手背,龇牙咧嘴地道:“就是一時不敢相信,也無法相信罷了。”

他心裏掀起驚濤,沒想到短短時間會有這種變化,甚至是這個消息太讓人震驚。

四皇子已經是板上釘釘不可能被立為太子。

因為元後已逝,慶元帝前一段時間,借着四皇子外家最後一位長輩離世。

把四皇子外家貶為庶民。

也就是程家,程潇的家,他是四皇子外家嫡長子。

四皇子的親表兄。

“這本就是應該的。”陸清川道:“糧食的事你不用管了,我會派人去接手,休整一下去追四皇子的隊伍吧。”

“嗯。”程潇點頭,他也沒着急,“現在不急,晚幾天沒事,這個時候也不會發生什麽事。”

他激動的情緒一閃而逝。

經過諸多磨難,程潇幾乎達到喜怒不形于色,只會在朋友面前。

才顯露真性情。

徐久張大嘴巴,驚訝的看着程潇,沒想到這位落魄的镖局主人。

還是皇親國戚。

“你……你是……”徐久漆黑的眸子滴溜溜的看着程潇,吭哧半天才道:“四皇子親戚?”

“外家的人?”他吞咽下口水,目光灼灼的看着程潇,“四皇子的哥?還是弟?”

“噗。”程潇忍不住大笑,一邊“哈哈哈”笑的停不下來,一邊看着一臉無語的陸清川,“平安侯果然年少天真,真誠可愛呀!”

陸清川臉一黑,再次爆出一個消息,“慶元帝已經下旨賜婚,我與平安侯很快就會喜結連理。”

“咳咳咳。”程潇一驚,頓時岔了氣,捶足頓胸咳嗽不停,半天才滿臉通紅地道:“你又惹什麽事了,竟連累了平安侯?”

“呸。”陸清川狠狠吐了他一口,擡手攬住徐久肩膀,語氣鄭重地道:“我與平安侯兩情相悅,慶元帝他們是歪打正着,黑心辦好事成全了我們。”

“對。”徐久立刻點頭,铿锵有力地道:“我們是兩情相悅,他們是害人不成反害己。”

程潇:“……”

他承認自己酸了,陸清川是打不倒的狠人,越是打壓反彈的越厲害。

怎麽遇到的徐久,也是這麽的好命,運氣旺的連慶元帝都打壓不了。

反倒是成全了他們。

“佩服。”程潇感嘆一句,又拱手真誠的恭賀:“也恭喜二位。順便今晚喝一杯,我們一醉方休。”

“好。”徐久美滋滋的應下,并豪爽地道:“今晚就在我府裏,本侯擺下酒宴款待你這個大功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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