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當魔王子數不清第幾次從赤睛面前無所事事晃蕩而過，打擾他觀看人氣實力派偶像葬魂皇主演的電視劇時，赤睛最終沒能忍住，伸手指向魔王子那條紮眼的豔紅褲子說：“你的秋褲上有個洞。”

一句話，不知怎麽在魔王子眼裏成了興趣的源頭。

他低首瞅了瞅大腿附近那一元硬幣大小的洞，随即面戴一種玩味的笑容，當着赤睛的面就将昨日新買的秋褲脫下，毫不介意地袒露着紫色騷氣的丁字內褲，并用食指在洞中穿來穿去，玩得莫名興起。

赤睛沒有理睬，在他看來，就目前的情景多說一句話都純屬浪費時間。

可是這樣的思想成了把柄，被魔王子握在手心，張嘴胡謅：“赤睛啊，這是你的錯。”

他的臉上挂了副心碎的神情，虛僞得太過真切：“婚姻不過七年之癢，再多的熱情也不複當初的幹柴烈火，與最熟悉的陌生人共處同一屋檐，美其名曰家，人世間最為悲哀的虛情假意莫過于此。就像這個洞，是你對我的冷漠。你寧可撿那沒有營養的肥皂劇，也不肯給你身旁的萬人迷一個火熱的擁抱，細細為他縫補一條穿了多年的秋褲。”

也許是魔王子難得的聲情并茂讓赤睛擡起了頭，他終于“正眼”瞥了這位演說家，對指定電視劇之罪魁禍首的栽贓行為視若無睹，反正這又不是第一次聽那人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甚至，魔王子方才的一大段話，已經算是他最正常的言辭之一，畢竟沒有反人類反社會或發表什麽将被查水表的言論。

魔王子是一位哲學家，一位真理的洞察者，他把世間的愛恨情仇看得透徹，将天地生死輪回想得清晰，相比赤睛對事物無視無聞無言，他則做到了督之省之改之。

他是一位值得所有人推崇的神，因為他說的話如此正确。

——至少他本人是這樣認為的。

哦，也許還有一個人的評價讓他的中二病更上一層樓。

著名的佛法大師帝如來，同時亦是咒世主的舊識，對此也做出過評價——邪慧集聚一身的青春期叛逆者着實難纏。

魔王子聞言，沒有常人一般的憤怒，更不會有羞愧的情緒，他倒是宰相肚裏能撐船，笑納了這句“贊美之言”。

漫不經心聽罷魔王子不悲花落早，悲妾似花身的抱怨後，赤睛用那一成不變的嗓音陳述道：“你不需要。”

魔王子是否真的需要一個為他臨行密密縫的妻子尚可商榷，可惜連情侶都算不得的赤睛沒有興趣加以讨論，反正魔王子的注意力素來短暫，誰又能預料得到他下一刻的舉動？

然而，至少在這一刻，魔王子對這個破口耿耿于懷：“啊，你說，用我們兩小拇指間的紅線補一補如何？愛情總要有些見證才能被情窦初開的少女捧為不朽，寄托在這條秋褲上的，是我們永恒的情愫。”

“一條褴褛的褲子。”赤睛點評了未來的假想圖後，便不再理會裝出我見猶憐摸樣的男人，取出遙控器，關了電視。

#2

“赤睛……？”

柔弱的聲線帶上一點點的不可置信，變得含糊不清，而在超市買米的赤睛還是選擇了側首，果不其然是飛鷺。

飛鷺，魔王子與赤睛的高中同班同學。

數年不見，樣貌雖有少許變化，眼神卻是一如既往清透。

善良的少女沒有因為兄長的離家出走而抱怨，也沒有因為魔王子的惡作劇而染上污痕。

即便已不是年少無知，哪怕已看清人事并非善有善報，依舊執守初心。

不知道這是算是霓羽族的基因，還是她相信人之初性本善。

一邊是純真的善良，一邊是事不關己的漠視，無論從什麽角度看，飛鷺都不似會和赤睛成為朋友，兩人卻又在學生年代莫名地能搭上幾句話。

也許是因為過于天真，也許是因為不夠冷漠。

“果然是赤睛。”飛鷺看上去很是欣慰：“好久不見了。”

的确，雖同住一個城市，卻也有近十年沒再相逢。

興許對他人而言這個現象可謂離譜，不過置于魔王子與赤睛，無不合理。

魔王子不受任何人歡迎，或者有那麽幾個女孩喜歡這種狂妄不羁的類型，然而她們的結局慘不忍聞。

至于赤睛，則是被遺忘在角落中，如不是由于常年與魔王子同行，甚至幾乎無人能記起他究竟名為赤睛還是赤晴。

若非因為那個游手好閑不務正業，此刻又不知跑去何處的某人，心血來潮提議逛超市做八寶飯，估計他便是再過個十年也不會遇見飛鷺。

赤睛輕輕“嗯”了一聲表示回複，沒有進一步展開話題。

飛鷺不在意他的沉默，像只小黃鹂一般表達着久違的喜悅。

“赤睛最近過得可還好？”

拿了一包紅棗，轉彎到了谷物區，耳畔不知疲倦地徘徊着自己的名字，赤睛停下腳步，默不作聲，似乎想到了什麽，轉身面向一路跟在身後的飛鷺，只一句：“不要跟着我。”

飛鷺一愣，目光飄在購物籃內的蔬果上，有些低落：“赤睛還是這般淡漠。”

赤睛想說點什麽，還沒開口，一個聲音取代了他的。

邪惡、混沌。

“啊~我可愛的小赤睛，你學壞了。”

聽不出聲音的主人的心情是喜悅抑或不滿，陰陽怪氣的調子有說不清楚的詭異。

飛鷺手中的籃子在她看見魔王子的一刻掉落在地，發出巨大的響聲。

她害怕，她恐懼，也許是過往的歷史太過黑暗。

工作人員想上前調解，但又認出了魔王子這個頗負盛名的混世魔王，下一秒明哲保身退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你在與老情人會面嗎，赤睛？”

“你又開始了。”

飛鷺之于他，親人本不是，朋友不沾邊，老情人三個字像是天方夜譚。

對于赤睛而言，所謂朋友、家人或是伴侶，這類無關緊要的關系只會讓事情變得複雜麻煩。

而飛鷺，只是一個讓他能夠多聊幾句的人，僅此而已。

“初戀，只有在回憶的時候才會顯得完美無缺，一株小小火苗，就能燃起曾幾何時如烈焰般的熱情。”

顯然，魔王子沒打算放過這個話題，他勾起嘴角，詭魅地笑着，用手指擡起瑟瑟發抖之人的下颌：“美麗善良的女人，瞧你如此驚慌，我敬佩你那明知山有虎還與虎共行的勇氣，我會因此放過你，與你的哥哥一樣。”

魔王子慈悲了語氣，用不帶一絲憐憫的眼神，以魔王子獨特的方式戲谑地說。

赤睛沒有任何打算幫助女子的舉動，他只是靜靜地看了一會，便拿起一包枸杞走向了收銀臺。

失去了觀衆的目光，再完美的節目也變得索然無趣。

魔王子的手指從飛鷺的臉頰邊一帶而過，轉而撫在自己的劉海邊，意味深長地看向赤睛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