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8章

老宅比他倆想的要壞得多。

尤其是他們小時候失火的那面牆,幾乎全部倒塌,目之所及的磚瓦上都附着着一層厚厚的青苔,房子有六七年沒人住過,趙蘭屏每年都會請人來打掃一次,但今年……還沒來就壞了。

除了房子勉強能住人,到處都破破爛爛的,留下了的家電也用得勉強。

趙燕的意思是把老宅重新裝修一下,雖然文山的事遠遠沒有解決,他也不一定會回來住,但往後的事誰也說不準。

幸好他們來之前就商量好了直接請人處理,不然就靠兩個人修好差不多要到明年開春,他倆也省了很多事。

何明風從他爸爸離開後就沒有再來老宅,非要說的話只有在兩位老人去世辦葬禮的時候來看過,也只是看過一眼,他對爺爺奶奶的感情沒趙燕對他們那麽深,加上那麽多年沒有接觸過所以感覺很疏離。

來也是陪他爸爸來,一整天他都沒有下車,車窗是單向玻璃,他打開一條縫透氣,從那些擁擠吵鬧的人群裏模糊看見趙燕忙碌又頹喪的身影。

他長高了許多,黑子的夾克外面披着白色的孝布,肥大的布料也擋不住他消瘦的身形,因為他們從那年火災之後就沒見過了,何明風一直等他的消息,從最開始的愧疚變成了趙燕不信守承諾的怨怼。

那天的風很大,車裏開着空調何明風很快就睡着了,再一覺醒來他就和他爸到家。

這麽多年,何明風見過趙燕兩面,趙燕都不知道,他特意讓他爸別說他來了,誰也不說,結果趙燕找都沒找過他。

上一輩的隔閡随着時間消磨,他們之間的問題也變得模糊,從何明風懂得男女之情開始,他設想過自己的另一半,但都沒想到會是他哥趙燕。

他們回來也沒什麽事可做,無非就是盯着工人的進度,連飯都是鎮上定好送過來的。

第一天到家裏基本睡不了人,他們從中午到晚上才勉勉強強收拾出睡覺的地方,草草吃過晚飯就摟在一塊兒睡死過去。

第二天起來又有了精神,和請來的人商量好要修理的地方,下午他們就跑到河溝裏摸魚,趙燕在城市裏呆了好多年,很久不幹這事顯得十分生疏,挨着何明風把周圍的水攪渾,鬧得他一條也沒捉起來。

何明風陪着他玩了半個小時,桶裏依舊空空如也,趙燕也有點洩氣,嘴裏一邊說着不捉了回家一邊不死心地繼續在水裏亂摸,最後何明風哄孩子似的遞給趙燕一個塑料桶讓他去岸邊撿螺蛳。

Advertisement

他怕少爺什麽也不懂亂撿,還特意教趙燕怎麽分福壽螺和田螺,趙燕開始還記着這兩種螺蛳有什麽不一樣,到了後面撿上瘾了也就什麽都不管往桶裏裝,甚至還要挑大的撿。

何明風摸了兩三斤的魚上岸一看,趙燕的桶裏一大半都不能吃,唯有能吃的那點被壓在了桶底,他翻了幾把才看到。

五斤的貨被何明風挑挑揀揀還剩兩斤,趙燕愁眉苦臉地看着何明風一個接一個往外面丢,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然後很長很長很長很長地嘆了口氣。

他們在河邊玩到晚上,太陽還沒落下,紅紫交雜,被陽光投射的雲像金線在天空中交織着,河邊水草豐茂,風一吹草葉就被壓得低低的,露出兩人布滿泥點的腳。

何明風看着他想說又不敢說的表情笑了一聲:“再多撿點,過兩天吐了沙爆炒放在冰箱裏慢慢吃,你不是愛吃辣的嗎,到時候去街上買點辣椒回來。”

南平這邊基本不吃辣,很少有人家裏會常備着辣椒,何明風家裏之前也沒有,後來趙燕來了為了照顧他的口味何明風還在院子裏種了幾棵,但鄉下沒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人住了,他們回來都是買了米面回來的,要想吃點辣的還要專門去菜市場買。

“要買什麽提前想好了,我們又沒車,來回麻煩,總借人家的也不好,”何明風扔了一把螺蛳在桶裏,發出清脆的聲響,“聽到了沒有?”

趙燕笑着答應了,他喜歡聽何明風規劃以後,何明風自己從未發覺,他總在自己沒有知覺的時候去安排兩個人即将要做的事,是排他性的,只和他們兩人有關的。

等太陽完全落山,風吹起來帶着明顯的涼意,零落的蛙叫斷斷續續,黃綠色的點點亮光密集起來,他們摸了滿滿一桶螺蛳。

“這都多少年沒見了,”趙燕說着,雙手攏住一只螢火蟲,“看!”

他踏過河水,踩碎表面的月光向何明風走過來,眼尾眉梢都帶着神采飛揚的笑意,他慢慢松開手,一點熒光莽莽撞撞飛了出來,一閃一閃的,落在趙燕的眸子裏像是漫天的星子。

“要是有什麽裝着帶回去就好了。”他嘟囔到。

何明風揮開跳到身上的蟲子:“你求求我。”

“我求求你。”

趙燕的尾音拉得又長又軟,就差半蹲下來拉住何明風的手晃一晃,實際他并沒有這麽做,而是貼過去,碾死一只在他脖子上吸血的蚊子,拇指劃拉一下,留下一道刺目鮮紅的血痕。

他很喜歡咬何明風的耳朵,很敏感,被或輕或重的觸碰就會很快變紅,變燙,要是再過分一點,何明風就會呆呆地顫抖。

趙燕輕佻地用手指勾了一下,綿軟的耳垂彈了彈,何明風果不其然抖了個激靈,條件反射地握住趙燕的手,紅着臉罵他:“有病啊你。”

“有啊,病名為愛嘛。”

“……好土,”何明風頓了一下,“土狗。”

“啊對對對,我是土狗,土狗求你了,麻煩都市麗人幫幫土狗。”

何明風永遠癫不過趙燕的精神狀态,洗幹淨滿是泥巴的手,就近抽了幾根草莖,三下五除二編好了一個精巧的草籠。

趙燕……他也确實是個土狗,從來沒見過,眼睛也不眨地盯着何明風翻飛的手指,腦子跟不上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遞到眼前的東:怼到後退一步,掀起一片“嘩啦”的水花。

“風風哥哥好厲害,人家好崇拜哦。”

趙燕真的有一種本事,說什麽話都讓人覺得陰陽怪氣。

何明風“呸”了他一口,随手抓住停在趙燕頭發上的一只螢火蟲放到籠子裏,收口的地方何明風特意留了很長的一節草,拎在手裏還真有幾分小燈籠的意思,不過現在裏面有且只有一只,發出來的光還很微弱,還被編得細密的網擋住,從縫隙裏洩露出細碎的光斑。

本來摸螺蛳出的汗都要幹了,這會兒又抓起螢火蟲來,兩個人難得像個小孩子在河灘上追逐,趙燕求着何明風再編了一個籠子,要比一比誰抓得更多一些。

“這裏好多!”趙燕嚎了一聲,拂開草叢驚飛了一片星光,他忍受着蚊蟲的叮咬,就算是腫起了指甲大小的包還是要繼續抓下去。

何明風追上他,借着昏暗的光看到他的脖子密密麻麻的紅斑,趙燕一副無知無覺的模樣,不停地用手摳弄着,不少地方還被他撓破了皮。

“你別抓了,身上怎麽回事,這麽多……”他皺着眉抓住趙燕的手不準他再撓,有幾道印子還滲出了血。

被他這麽一說趙燕才反應過來,怪叫了一聲,“我癢啊,我靠!我不會毀容吧……真的好癢。”

他想掙開何明風的手接着撓,但何明風就是不讓他動,急得趙燕跳腳,咬着下唇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樣子。

“塗點口水就好了。”

“能行嗎?”

“既然你這麽說了,那一定是不能行的。”

被怼了,趙燕癟癟嘴,垂着頭眼淚兮兮地看着何明風,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活像在外面被揍了還沒辦法還手。

他妥協了:“……怎麽塗?”

“首先把你的手放到你的嘴裏,然後在裏面攪兩下或者舔兩下,最後把口水均勻塗抹于患處。懂了嗎?”

趙燕搖頭:“不懂。”

他的手放到何明風的嘴裏。

“是這樣嗎?”

在何明風罵他之前,他故作煩惱地問:“你舔不舔啊?那我攪了?”

一點也不給何明風反應的時間,在他的口腔裏摸索着攪弄。

他的手指味道不太好聞,一股很複雜的,河水,泥土,青草的腥味,何明風還抓着他的手,另外一只還提着草籠,裏面螢火蟲發出的光灑在水面上,與粼粼波光混在一起。

何明風欲往後退一步,卻被趙燕用同一只手掐住下巴,因為手上的味道和動作,口水自動分泌,從何明風的嘴角流了出來。

在何明風生氣前,趙燕把手拿了出來,上面裹着一層口水,他沒有一點嫌棄的樣子,泰然自若地在脖子上擦着,他故意塗得很慢,在同一個地方來回。

“這樣嗎?你幫我看看有沒有塗均勻。”他壞心眼地提起手裏的草籠放在脖子邊,脖子上的水液隐隐反光。

“噗通——”

他被惱羞成怒的何明風推到在水裏,抹開臉上的水,趙燕哈哈哈大笑着看着他上岸,意有所指地沖他喊着:“你把我弄濕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