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6章 第 6 章
吃完阿姨收了碗,端來兩小碟漿果。
顧西洲和顧南面前各自一份。
“小南,成熟的藍莓越橘這些都摘下來放在第三個水果冰箱的。”阿姨說,“跟着你沾光,采購的王姐說家裏好久都不用買水果啦。”
因為臨近上班,所以前幾天顧南告訴阿姨,後花園的水果漿果随便摘來吃,只是需要留一些給鳥兒。
家裏阿姨們雖然話不多,但其實很好。
顧南拿了顆樹莓放進嘴中,看到顧西洲同時擡手,他轉回頭淺淺笑了下,“謝謝阿姨。”
在這個豪華冷清的檀山,與顧西洲唯一共同點就是都喜歡吃漿果。
兩人無言吃到尾聲,顧西洲開口打破沉默,“今天在都在公司做了什麽。”
好歹老總在眼前,萬一嫌棄摸魚不讓上班怎麽辦?
隐去上午閑聊,顧南只是說:“下午主管給我們分配了任務,讓我們畫設計圖,感覺有點像上學的時候。”
“跟同事相處怎麽樣。”
“他們人很好。”顧南暗中抱怨,“本來中午要跟他們一起吃飯的。”
“所以一上午嘴皮都說幹。”顧西洲觑着他,“你在家裏怎麽沒這麽多話。”
“上學時沒能交到朋友。”在桌子下抓了抓膝蓋,顧南如實說,“感覺上班像第一次交到了朋友。”
顧西洲忽然說,“生在這樣的家庭,是不是很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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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顧屹為沒死之前這種感覺是沒有的,因為顧屹為在,就這麽簡單。
現在的話,那肯定是有的。
出門随時有人監視着,沒有自由也沒有留在這個家裏任何意義。
“沒有。”顧南搖搖頭。
他說沒有,但顧西洲的表情卻變得微妙起來。
一小碟漿果很快吃完,彼此也無話可說。
顧南完成了任務,起身說,“哥哥晚安。”
顧西洲沒有阻止他的離開,顧南也不會去想顧西洲什麽時候離開,兀自上樓休息。
第二天到公司,他問了紀舒是否可以去實地考察,紀舒說當然可以。
下午整個設計部傾巢出動,乘坐集團的外派車去了郊區公園。
不過公園還未開建,只是一片荒山枯土。
郊外空氣清甜濕潤,顧南一直留意觀察四周,他猜測在上班中外出保镖并不知道。
下班回到家,他在網上申請某國旅游簽。
很充分地想,等到下次顧西洲出差,再向紀舒提請一次上班期間的外出機會。
那麽他就可以逃跑了。
審簽資料現在基本在網上辦理,顧南填了很多資料。
如果順利的話,* 他可以先逃到某個小地方,等到簽證下來再走。
懷揣着如此美好的幻想他沉沉睡去,而遠在大西洋的彼岸某家私人醫院。
電梯門緩緩開了,映出顧西洲冷漠的臉龐,以及身後的容朗。
白人醫生早早等在辦公室,盡可能地闡述病情和手術成功的喜悅。
顧西洲神色淡淡,沒有展露笑顏。
少頃他出了辦公室,容朗跟在身後小聲說,“這段時間楚助理一直守着顧屹為先生,倒是沒見他聯系過誰。”
楚珂,是顧西洲與顧屹為外公“郁傅”的人。
當年18歲的顧西洲成為GK董事長,篡改遺囑的風言風語在申市盛行。
郁傅不管顧家家事,但他十分清楚顧西洲與顧屹為自小不對付。
彼時顧西洲頭上再無任何一人可壓制,顧屹為身體不好卻握着那麽重的股份。
未雨綢缪,郁傅将楚珂派來“照顧”顧屹為。
一為震懾二為提醒。
寂靜幽深的走廊上,楚珂聽聞腳步,率先過來,不卑不亢地打招呼,“顧總您來了。”
“他怎麽樣?”顧西洲面無表情地問。
“一切都好,剛剛醒來。”
容朗适時出聲,“楚助理,咱們一同下去買杯咖啡?”
身後顧西洲已推開了病房門,楚珂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旋即點點頭。
容朗內心發嘲,多少年了還這麽防着。
不過面上笑着伸手延請,同楚珂倪一同離開走廊。
病房內,顧西洲在一股濃烈的藥味中皺了皺眉。
剛做完手術的顧屹為沒法發動,渾身插滿了管子地倚躺在病床上。
雙胞胎的熟稔和心有靈犀讓他們不約而同地對視。
拉過床邊椅子,顧西洲攏攏大衣,坐下跷着腿慢慢吐出了幾個字,“沒死,真可惜。”
呼吸将氧氣面罩噴得染白汽,顧屹為艱難地張合了下嘴唇。
不用會意,顧西洲知道他想問誰。
“他現在在公司上班,每天中午在辦公室同我吃飯,吃完飯跟我睡午覺。”他不緊不慢地描述,“偶爾應酬回檀山晚了,他在等我,再陪着一起吃宵夜。”
“現在正是漿果時令季節,家裏太多吃不完,要不要給你和楚助理送一點?”
顧屹為根本無法回應,顧西洲颌首道,“他過得很開心,再沒哭鬧過。”
“當然,也沒提起你過。”
監護儀器數據逐步攀升,霎時狂奏交響。
接到報警通知的醫護人員迅速沖了進來,顧西洲與他們擦肩而過,接着推門離開。
醫院樓下的樹蔭裏,顧西洲人高腿長地立在垃圾桶旁,兩次才将富春山居點燃。
淡青色煙霧升騰進陰沉沉的天空,他仰着頭閉眼,倦怠地滑動了下喉結。
半年只剩165天。
接連抽了幾支停下來,打開手機看着定位軟件上的小紅點,很簡單的兩點一線。
還有紀舒發來的消息。
視頻、照片裏:有顧南出去實地考察的,心不在焉環顧四周的,也有跟着同事共進午餐的。
遠處,容朗接完電話,緩步過來說,“顧總,有件事......”
顧西洲鎖屏手機,“說。”
容朗忐忑彙報,“小南好像在申請簽證。”
“顧屹為有沒有參與。”
正是因為沒有參與,所以容朗才忐忑。
将煙頭摁滅在垃圾桶上的煙灰缸中,顧西洲沒有再發表任何言論,跨進靜靜等候在綠茵路旁的車內,“回國。”
顧南知道顧西洲回國的消息正在公司,因為容朗又給他打電話讓去總裁辦吃午飯。
今天其實有點忙,顧南勉強說不上去了。
緊接着顧西洲打來電話,語氣森然地問,“要下來請你麽?”
顧南趕緊放下手中事務,一進總裁辦,感到不同尋常的壓抑。
顧西洲一身定制西裝,穿戴高級又矜貴地坐在會客沙發上。
“哥哥。”顧南慢慢靠過去,看見桌上放着個精美的禮品盒。
“打開看看。”顧西洲将盒子推給他。
雖然不知道裏面是什麽,但顧南拒絕,“謝謝哥哥,我不要。”
顧西洲冷淡地撇了他眼,“先吃飯。”
兩人去餐廳吃飯,不過到了例行彙報時間,顧西洲問這兩天都幹了什麽。
顧南一口氣說了很多,大大小小零零總總。
“沒有了?”
“嗯。”
餐桌氣氛實在不太對,顧南小心翼翼地問,“怎麽了。”
“沒什麽。”顧西洲平淡道,“吃完飯去把鋼筆拆了簽幾份文件。”
文件?顧南完全沒了吃飯心情。
依舊無言,顧西洲起身去外間拿了文件進來,不太友好地擱在顧南面前,“簽你的名字,然後寫同意。”
英文版的文件幾乎全是專業縮寫詞彙。
具體內容顧南看不懂,只看出股份、名單、持有等等動名詞。
但其實這是一份股份代持協議,主題內容是顧西洲将名下在GK所持52.25%全部轉讓給顧南。
在GK,顧西洲是顯名股東,顧南是GK隐名股東。
簡而言之,從現在開始顧西洲做一切事都是在給顧南打工。
不明內容,但顧南十分抗拒,“哥哥,我為什麽要簽文件?”
桌對面,顧西洲以一種非常放松地姿勢玩着小巧的金屬打火機,但眼神卻是一種異常冷靜的審度目光。
被看得渾身發毛,顧南硬着頭皮起身,知道顧西洲故意沒拿盒子進來,就是要他自己拆禮盒。
一支做工精湛的手工鋼筆,鋼筆首端和墨水瓶蓋皆刻着他的名字首字母縮寫。
“真的要簽嗎?”顧南猶豫道。
“不簽晚上一起睡覺。”
看顧西洲表情,顧南完全猜不出顧西洲的用意。
近乎對峙的半分鐘裏,顧南擺下陣來,提筆簽署這幾份從字眼來看就能确定一定是高風險的文件。
逃跑欲望愈發強烈。
吃過午飯就要一起睡午覺,兩人并肩站在洗漱臺前。
顧西洲冷不丁地說,以後每天中午都要來總裁辦吃飯休息,哪怕他在外出差也要來。
捏着洗漱杯,顧南低低道,“知道了。”
顧西洲先行出去,他在裏面磨蹭許久才換好睡袍出來。
然而此時危險還在水下梭巡,等他掀被躺上床才破水而出。
顧西洲立馬扳過他肩膀,全部傾身覆蓋着他。
視線陡然進入低點,但五官卻無比清晰地闖進瞳孔。
顧南不敢動,更不敢出聲拂意。
這樣的姿勢太危險了,也不是哥哥與弟弟應該有的行為。
“我——”他剛張口,顧西洲便捏着他的下巴疾風驟雨地吻下來。
說不出話,顧南發出模糊的語調。
他像一條不安躁動,被親急了用腳去踢顧西洲。
于是事态升級。
體型懸殊,顧南微微失重。
因為顧西洲将他完全抱起來,半跪在床上,刻意抵着某.處。
“哥哥!”顧南急切地叫稱呼,仿佛讓道德出列就可以停止顧西洲這種下流行為。
但人只有自身才得以掌控自身。
大掌急躁地撫弄圓潤白皙的肩頭,睡袍即将滑落至肋間。
顧西洲用嘴唇裹吸着他的嘴唇,置若罔聞。
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越來越軟的身體,就連指尖都泛起酥酥麻意。
“哥哥,別這樣!”顧南悶出一聲哭腔。
自顧屹為死後他再沒哭過,當然他本來很少哭。
此刻卻哭了,害怕地跪在顧西洲身上,不停地推拒。
哭聲讓顧西洲攻勢減緩,他沉默地平複着呼吸。
而得到自由的顧南羞恥地捂着臉,“你在幹什麽......為什麽這樣......”
良久後,顧西洲将睡袍給他攏好,問了句,“如果顧屹為還活着,他這樣做你願意嗎?”
“不願意。”顧南猛地吼道,“跟誰都不願意!”
擱在肩頭手掌一僵,然後撤開了。
顧南趕緊爬下床,然而顧西洲卻抓住了他的睡袍下擺,他宛如驚弓之鳥地不停後退。
衣衫即将再度扯開,顧西洲軟着口吻,“過來,我向你道歉。”
根本不信,但沒辦法衣不蔽體。
顧南僵硬地往顧西洲身旁挪了一些,很有威嚴地警告,“再親我我會打人!”
顧西洲捏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回床上,将他頭按在自己胸口,垂眸看着眼前烏黑的發心,低低說,“抱歉。”
但這樣的抱歉有什麽用?顧南不費吹灰之力掙脫,擦掉臉龐尚幹的淚水去衛生間換衣服。
不願深想為什麽顧西洲會對他産生欲望。
這是人人譴責的悖德!
但其實,如果時間充足他們可以一輩子相依為命保持哥哥弟弟。
可沒有一輩子,只有倒計時1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