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07章 第 7 章

這場午覺理所沒能繼續下去,顧南穿好衣服逃了。

按電梯的手還有些抖,顧西洲總是給他難堪,比如第一次來總裁辦被衆人看見,比如剛剛在床上。

下午恍惚而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麽。

只聽見了下午紀舒宣布說暫停實地考察,讓大家專心做設計,若是需要資料會聯合其他部門辦理。

這還不算完,下班時顧南發現控制圈縮得更小了。

之前還可以在GK總部街外上下車,現在司機明确告訴他上下都在停車場。

車窗映着倒退的街景,申市的繁華熱鬧好像皆是楚門浮華在既定世界虛假美好的圈套。

到家後顧南打開電腦一看,更大的噩耗傳來。

旅行簽被拒了,資料都符合,為什麽被拒了?

他沒有申請長期停留的資格,但是不超過90日的旅游簽證完全夠了。

阿姨來叫吃飯,他魂不守舍地下樓。

味同嚼蠟地吃着飯,連顧西洲何時在對面坐下都沒察覺。

“在想什麽?”直到這道聲音驟然響起,顧南方才回神。

“沒、沒想什麽。”

兩人以一種非常奇怪且壓抑的氣氛吃完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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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南打算洗澡早早睡覺,然而從浴室出來,發現顧西洲已經躺在他的床上。

檀山三棟樓,二十多個房間,難道沒有休息的地方嗎?

到底是怎麽回事,顧西洲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站着幹什麽。”顧西洲冷冷擡眼。

“我......去客房。”顧南往外走。

“站住,回來。”

身後,顧西洲帶着幾分愠色叫他名字。

折返回去,顧南爬上床。

午時總裁辦發生之事歷歷在目,他沒有蜷縮而是好好躺着,盡量正常地躺着。

“明天周末打算幹什麽?”顧西洲觸控了下牆壁,悉數燈滅了,只餘牆壁昏黃低暗的壁燈。

顧南小聲說:“在家畫圖。”

“設計的怎麽樣。”

談到工作顧南話就多了很多,盯着空氣說,“很多東西不懂,但同事和主管都樂意幫助我。”

“我沒有學過電腦建模設計,進度比別人慢很多。”

正常人或許會抱怨或者低落,但是他說,“我好像拖大家後腿了,如果影響大家進度該怎麽辦。”

聽起來還有擔憂未來的傾向,似乎跟逃跑毫無關系。

“沒誰天生會。”顧西洲寬慰道,“幾千萬的小項目不用放在心上。”

“......”

幾千萬的小項目?

安靜幾秒,顧西洲說,“不懂上來找我。”

顧南假裝沒聽見,“以後每天我們都要一起睡覺一起吃飯嗎。”

“嗯。”顧西洲肯定答。

顧南想,那得快點逃跑了。

床頭手機嗡嗡兩聲。

顧南爬起來拿,半途發現是顧西洲的信息。

因為距離太近在重新躺下來時,他下意識一掃手機屏幕信息,看見一串英文病例。

窄窄的上方屏幕映出眉眼,顧西洲雲淡風輕地鎖了屏。

顧南問:“哥哥你病了?”

掌根支着腦側,顧西洲幽深又靜谧地凝睇着他,“希望我生病嗎。”

“不希望。”

在不可避免地對視中,顧南盡量移開視線,于是目光只好往落在顧西洲輕薄的嘴唇上。

那嘴唇棱角分明形狀完美,泛着健康的微紅。

不像顧屹為永遠都是绀紫的。

在這短短幾秒的回憶中,誰曾想被子下的手忽然發難。

顧西洲捏着他的後頸,指腹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着,他手上動作溫柔,嘴裏問出的字眼确冰冷。

“你在想誰?顧屹為?”

顧南往下滑了點,後頸脫離指腹,“我希望你不要生病。”他的确恨顧西洲,可從來不願顧西洲生病,這與恨、逃跑無關,他說,“希望你健康。”

“過來。”顧西州道。

顧南往後挪了一厘米。

但顧西洲主動靠過來,跟他擠在一個枕頭上,說話時溫熱的嘴唇擦着額頭,“沒有生病。”

身體又開始緊繃,顧南小聲抗拒,“放開我。”

顧西洲沒有勉強,返回自己枕頭,很放松地閉上眼睛說,“我要休息了,不要像毛毛蟲一樣亂動。”

大腦有什麽東西快速閃過!顧南輕輕皺起眉。

如果自己趁顧西洲睡着的時候逃跑怎麽樣?

首先排除檀山,因為出門就有三道關卡,那在公司呢?

午休時間保镖會認為他跟顧西洲一起,那就不會時時刻刻的監視。

接下來周末兩天時間,顧南不是在畫圖就是窩在後花園。

被顧西洲鏟掉的那片金盞花土壤他本打算種珍珠繡線菊,現在不種了。

如果自己走了園丁大概率也不來打理,與其讓他們自然死掉不如一開始就不種。

這兩天顧西洲一直不在家,不知道是否出差去了。

直到上班的時候顧南得到肯定答案,因為容朗會在臨近午飯前提醒他去總裁辦吃飯。

為了抵擋打消同事們對他每天中午消失的疑慮,顧南說朋友家在附近,同事們羨慕這麽好的地段房子得多貴。

總裁辦這層樓無論什麽時候來都是靜悄悄的,顧南佯裝聊閑,去辦公室找容朗,“好幾天沒看到哥哥了,他不在公司嗎?”

“去海南簽合同了。”容朗給他倒了杯水,“今天怎麽這麽早上來啦。”

“坐啊,小南。”

想打探更多消息,先得從旁問起才不會打草驚蛇。

顧南握着水杯,“什麽項目啊。”

“未來三年政府打算将海南打造成自貿區。”容朗知無不言地給他解釋,“所以這段時間顧總都待在海南商談合作事宜。”

“容助理。”顧南思索道,“你怎麽沒去啊。”

特別助理不去,有點說不過去。

“因為這個項目暫時還處于保密階段,而且最近集團事情多,我得留下來随時給顧總提供資料。”容朗微笑着說,“秘書團倒是跟着去了,不過到現在都還只是原地待命。”

顧南說謝謝,然後進了顧西洲的辦公室。

吃過午飯後他躺上床,往被子深處拱了拱。

聞到一股很淡的古龍水味道,醇淡的木質香好比催眠香。

眼皮沉沉,很快,他陷在兩個枕頭的縫隙裏睡過去。

睡夢中,房門輕輕開合了瞬。

容朗确認無誤後回到自己辦公室向顧西洲彙報,“顧先生,小南吃過飯就睡下了。”他措着詞,“簽證可能只是想出去玩玩吧?”

顧西洲那頭一片靜默,代表着不認同。

等了幾秒容朗問,“如果小南在這幾天離開的話,顧總,應該怎麽處理。”

“讓他走。”顧西州說。

“好的明白。”

休息室的顧南渾然不覺,等鬧鐘響了他爬起來,換好衣服下樓。

接下來幾天時間都沒等到顧西洲回來,倒是在新聞上看到許多關于海南項目的大肆報道。

財經頻道報道說,如若GK與海南政府達成合作,那這個項目将是GK近幾年來最大的單個項目。

總投資是令人瞠目的2000億。

當然主持人也客觀地表達了中立看法,如果達成合作GK勢必要投入大量資金,是否會對其他子公司和其他項目産生影響,尤其是,是否會抽調CK旗下商業銀行的資金儲備。

近幾年通貨緊縮,國家為了實施積極的貨幣政策,故而讓央行下調了法定存款準備金率和再貼現率。

銀行負擔沒有那麽重,流動現金相對多。

但商業銀行沒有國家背書,倘若抽調GK名下銀行資金,是否意味着貸款緊縮?甚至是否會挪用老百姓的存款以做周轉?

投入項目建設的過程中,資金回籠鏈條會産生極高的風險,股市又會如何變動?

簡直牽一發而動全身。

顧南聽得一頭霧水,卻深知這種項目很危險。

但事情并未到此為止,GK集團某股東發起臨時股東大會的消息更是把這個項目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

外界盛傳顧西洲獨斷專行,說他不為公司考慮,太想拿出一份成績。

指指點點和質疑就像這段時間不斷掉落的秋雨,彌漫在整個申市角落。

大家一致認為這個項目不會推行,因為從臨時召開的董事會可以看出一二,重點“臨時”。

關于顧明喆的采訪也佐證了這一點。

“項目我們還在商讨,但是希望西洲冷靜行事。”

顧南每天都在總裁辦吃午飯,安靜地坐在權力漩渦的中心。

腳下鋼鐵森林高低不平地鋪至天際,籠在煙雨中叫人皆看不清虛實。

明明大家認為顧西洲一意孤行,顧南卻誕生了一種不應該的荒誕錯覺。

這些年顧西洲應該很辛苦吧?

這間辦公室表面看起來嚴肅清冷,其實打開某扇門就能察覺生活痕跡。

衣櫃成套的四季西裝,床櫃上的助眠藥、胃藥,沒動過的酒櫃,茶吧櫃子日漸減少的咖啡豆,還有辦公桌上堆積成山的例行文件......

能把公司住成家,這樣的人真的會搞垮公司嗎?

外界風雨交加飄搖不定,人心向背的股東擎等着他回來面對股東大會。

而自己卻從小到大一直踩着他的辛苦過着優渥的生活,衣食住行樣樣頂尖。

他自知廉恥,又覺得顧西洲是個占有欲極強的瘋子。

好在這種糾結即将結束。

無論顧西洲是否遺囑篡改,自己對保險箱有何意義,從此以後顧家任何事情都與自己無關了。

保潔人員進來收走餐具離開,顧南去到辦公桌找了張便簽紙。

清秀又倉促地寫下:

——哥哥這些年謝謝你。

——我走了,請不要找我。

那盆吉莉草被他照顧得很好,定時澆水松土,比顧西洲走前長大了三四厘米。

他澆了最後一次水,偷偷溜出總裁辦回到31層,戴上早久準備好的鴨舌帽、口罩,一路下行來到一層大廳。

大樓外面就是大街,到處都是人群和車流。

一路小跑了到很遠的大街,顧南招手攔了輛出租車,鑽進去說:“師傅,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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