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9章 第 9 章
頭頂不斷晃過盞盞燈柱,包裹在大衣裏溫暖的觸覺,緊緊箍在腰間肩頭的手掌,接着是車子發動的聲音。
顧南感覺自己被放到了車後排,陷在大衣領口裏翕動地了下眼皮,接着就什麽也不知道的陷入昏睡。
北京早晨溫度偏低,早高峰将馬路堵得水洩不通。
兩輛同牌不同款的一前一後車子擠在其中,前頭是昏睡的顧南,後頭是閉眼假寐的顧西洲。
兩個多小時侯車子徑直駛入大興機場,小小一隅的角落卻停着龐巴迪7500。
容朗核對完機組成員信息,顧西洲才抱着顧南走上舷梯。
等都安置妥當,顧西洲從艙內單獨的休息間出來,容朗開始彙報近期工作,主要是關于顧政希和顧明喆的動向。
“顧明喆先生近日頻繁在幾位元老股東面前游走,動起了卸任的念頭。”
顧西洲說:“多少人贊同。”
“目前不清楚,不過他無計可施才出此下策。”容朗作為心腹,沒那麽注意話術,“只是想給您使絆子,讓您為難罷了。”
臨時股東大會根本無法撼動顧西洲的地位,除非出現重大決策失誤的情況。
但這一天還沒到來。
容朗繼續說:“顧政希女士最近動作很大,将華北、華南、西南這幾個大區的酒店負責人全部換掉,提拔了自己的人。”
思忖了下,他說,“倒是沒有聯絡股東,有點奇怪。”
“這有什麽奇怪的。”揉着眉心,顧西洲靠進柔軟寬大的椅子裏,“借刀殺人才是她的慣用伎倆,她在後方坐鎮,沒腦子的顧明喆就在前方替她鞍前馬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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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不争不搶的是她,名利雙收的也是她。”
這種評判容朗就不好再參與了,明白顧西洲到現在已經整整三十個小時沒合眼,也沒進去陪着顧南休息肯定是有事要交代。
果不其然,顧西洲簡明扼要地說,“往臨時股東大會提交兩份議案過去。”
“一份是削減商業地産的項目資金,一份是我本人增資擴股的決定。”
“這兩份議案需要的資料去找王浩(CFO),具體細節明天再說。”
GK公司章程規定,召開臨時股東大會至少應當于會議召開十五日前通知各股東,以及确定會議具體內容。
現在還剩20天,時間完全足夠。
容朗心頭一凜,“好的顧總。”
好家夥,原來是要借力打力,啧啧啧......
顧西洲抻着西裝站起,邁進艙內休息室。
艙內寂靜無聲,良好的隔音完全摒除了飛機發動機的噪音。
光線昏暗的大床上,靜靜起伏這一道輪廓。
顧南睡得很熟,絲毫不見醒來的動靜。
掀開被子一角,顧西洲将他從頭到腳檢查了番,給某些紅腫的關鍵部位又上了遍藥膏,重新蓋好後在床邊坐下。
擡手解了領口扣子,想了想又系上,換到靠近舷窗的軟皮沙發上。
要是顧南發脾氣該怎麽辦?
飛機在三萬英尺的高空急行,在距離申市只剩半小時的飛行距離裏。*
顧南醒了。
首先是渾身都無法動彈的酸疼,每塊骨頭好似拆卸重組。
眼皮也不那麽容易睜開,因為腫得太厲害。
特別是身後,那火辣辣無法忽視的痛楚。
緩了很久,他艱難地睜開眼睛,呆滞地環顧四周。
在床側看見了顧西洲,于是渾身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下。
一個夜晚,已經對顧西洲産生了應激反應。
顧西洲衣冠楚楚地朝他望來,“醒了。”
聲線彌漫艙內的一瞬間,顧南想起發生的一切,不願面對地重新躺回去,蒙在被子下面悄悄流淚。
完了,整個人生都完了,亂.倫.了。
被子下伸來一雙手,顧西洲将他撈出來,“躲什麽?”
恨意熊熊燃起,顧南拿出最後一絲力氣,扇他了一巴掌,“別碰我!”
顧西洲置若罔聞,且低下頭二話不說就親。
顧南無計可施,咬他舌頭。
就算這樣,顧西洲也沒放棄。
但由于昨晚實在太過,雖然現在顧西洲并未實質性要幹什麽。
只單單卡在這一步就已經完全将顧南吓住,他不再掙紮也不再咬人。
“別再這樣......”嗓子沙啞又幹澀,“哥哥,停下......”
他對顧西洲整個人應激,顧西洲對他的哭聲應激。
“長記性了麽?”顧西洲松開他。
雪白床鋪間,顧南嗚嗚地半坐其中,不住點頭,“長了,長了。”
“還亂跑麽?”顧西洲輕松地将他按回床上。
平躺的姿勢讓淚水無法懸停于眼角,只能源源不斷地流進耳廓。
顧南蹭了下枕頭,猛搖頭,“再也不了。”
“好好說話。”顧西洲合衣他身旁躺下。
“哥哥我再也不跑了。”顧南抽噎着,“再也不會了。”
“聽話麽。”
“聽話。”猶嫌表達不夠确切,顧南着急地補充,“哥哥我聽話。”
“以後該怎麽做。”顧西洲用指腹給他揩掉眼淚,“想清楚了再說。”
以後怎麽做并沒有一個準确的答案,顧南根本不知道怎麽回答。
試圖往床邊挪好遠離顧西洲,不過顧西洲冷冷看着他的動作,他又将自己移回去。
直到兩個人恢複成原本沒有間隙的姿勢,顧南抹了把臉,還是沒有想到以後該怎麽做。
從小到大因為跟顧西洲很少交流,所以他連求饒都不知道該怎麽說。
當然顧南也明白,顧西洲并非是不可理喻之人。
不過已經被昨夜和今晨弄怕了,他把被子完全裹在自己身上,以蜷縮在并不安全的保護層裏。
顧西洲靜靜看着他,給予提示:“還記得我說過什麽。”
可憐的顧南努力在腦海搜尋,幾分鐘後,抽噎着斷斷續續地說,“家裏只、有我們兩人......要跟、哥哥相依為命。”
誤打誤撞契合答案,盡管這是一道主觀題。
顧西洲很滿意,撫着他通紅的眼角問,“有沒有哪裏痛。”
全身都痛,顧南卻搖頭。
顯然沒有人比顧西洲更加了解他,讓他說實話。
“疼,腿疼,腰疼。”
“還有沒有?”顧西洲說。
艙內說小不小,說大不大。
抑或是艙大床小,在這逼仄狹窄的床單之上,顧南被迫與顧西洲四目相對。
相對就算了,還要說告知疼痛部位。
艙內響起機長播報,飛機已進入申市領域,即将下降。
在這嘈嘈的廣播中,顧南咬着嘴唇點頭。
從眼角掉下大顆眼淚,竟能砸得枕頭小小的啪嗒一聲。
見他還是還是說哪裏痛,顧西洲作勢掀被子查看,顧南趕緊按住他的手,“不是那裏......”
昨晚是過火,過火的是時長,而不是動作。
不然顧南也不會那樣把持不住,顧西洲也不會那樣失控到底。
顧西洲問:“不是那裏是哪裏?”
憋了半晌,顧南顫巍巍地、羞恥地小聲說,“是小.雞.雞那裏......燒着疼。”
太多次的緣故,到最後什麽都沒了。
就腫着。
顧西洲明知故看:“松手我看看。”
反正人生已經完了,沒臉沒皮等于沒臉沒皮,顧南躺好,自暴自棄地閉上眼睛。
床鋪微微下陷,是顧西洲起身去衛生間擰了冷毛巾出來。
在被子底下捂着冷敷,緩解灼燒般的疼痛。
顧南死心了,再也不敢跑了,不過也由不得他跑。
飛機穩穩落地後,容朗将備用衣物送進來,眼觀鼻鼻觀心地連忙退出去。
行了,幹脆一頭栽死在地毯上吧。
發着哆嗦地爬起來,顧南穿好衣服,手指沒力氣腿也沒力氣,最後在顧西洲幫助下才将衣服全部穿好。
下舷梯那幾步他堅持要自己來,扶着冰冷的扶手走得冷汗涔涔。
飛機旁,停着熟悉的歐陸和慕尚。
搶先幾步,顧西洲拉開歐陸後排門,顧南鑽進去,長長地長長地舒了口氣。
而後,在後視鏡裏,他看見顧西洲坐進慕尚。
明明同回檀山,卻不會同乘一輛車。
很慶幸,顧南希望這輩子都不會與顧西洲共乘共坐共進餐共入睡。
回到檀山後,顧南去洗澡,他不确定顧西洲有沒有給他認真清洗過。
無比艱難地泡進浴袍裏,等到胸膛悶地受不了了才出來,疼痛也緩解了許多。
剛吹幹頭發出來,他穿着睡袍出來,發現顧西洲以一種奇怪的眼神朝他疾步而來,“怎麽流鼻血了?”
擡手摸了摸,顧南這才反應過來。
家庭醫生來了檢查道,“鼻腔的毛細血管破裂導致。”
北京太幹,很多南方人去了都會這樣。
但是顧西洲很生氣,等到卧室只剩兩人時冷聲道,“還亂不亂跑?”
鼻腔還塞着棉花,顧南說話甕聲甕氣地,“真的不會了。”
給他掖了掖被子,顧西洲起身說,“好好休息,不用去集團了。”
這一切都是顧西洲給予的,當然他也有權利收回。
接下來,顧南整整在家躺了三天,吃得少睡得多,肌膚淤痕和疼痛一并褪去。
為了不讓顧西洲來副樓睡覺,他往床下藏了個枕頭。
晚上穿着睡袍過來的顧西洲瞧見床上只有一個枕頭,哂笑一聲便走了,之後再沒來過。
懸着的心終于落下,顧南終于睡個好覺。
三天後,他恢複成正常狀态,只是這次連電腦都被沒收了。
在着三天裏,他想了很多,逃跑過程中何時何地被顧西洲發現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不敢再跑了。
可他更想知道,那晚顧西洲說的那句“你沒有小時候聽話了”是什麽意思。
明明小時候跟顧西洲沒有任何交集,為什麽顧西洲會這樣講?
顧南想,不知什麽時候能見到顧西洲,
不過只要見到,他一定要問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