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第 17 章
奶油蛋糕在黑暗裏散發着誘人的香氣,不太受得了如此窒息的沉默,顧南起身點亮觸控板将燈打開。
璨璨吊燈将整個卧室照得無處遁形。
事已至此,先吃蛋糕吧。
銀質刀有些重,顧南虛虛拿在手上,說,“哥哥你想吃哪部分?”
小蛋糕表面放着許多水果,金皇後最為矚目。
“随便吧。”顧西洲興味闌珊。
尖刀劃破細膩的奶油皮層,露出松軟的蛋糕胚,清新的水果香氣在房間蔓延。
切着切着,顧南陡然發現,這不是正是中午自己在公司對面商場看的那款?
他很想買來送給顧屹為,可他連顧屹為墓地在何處都不清楚。
然而顧西洲卻買來了。
他或許認為自己想吃,抑或許希望自己買給他。
顧南産生了些許愧疚,放下勺子沒話找話說,“哥哥,你肩膀恢複了麽?”
顧西洲沒理他,垂眸吃着蛋糕。
好吧,顧南說:“哥哥生日快樂。”
顧西洲重複:“沒有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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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的禮物雖是鴻毛做的,但過于沉重。
顧南給不起,也不會給。
“除了枕頭哥哥你想要什麽。”顧南神色認真,“其他都可以。”
“什麽都行?”顧西洲反問。
察覺給自己挖了坑,顧南趕緊找補,“不過分都行。”
“那我送你一個枕頭吧。”
窗外一陣鳥兒飛過,撲棱振翅攪亂了沉默。
“後花園的三色堇開得正好。”顧南退而求其次,“我去給你摘幾朵好不好?”
“一起。”顧西洲淡淡觑他一眼,“加件外套。”
去衣帽間找了件毛衣外套穿上,顧南想到什麽似的,問,“吉莉草你用冷茶水泡了嗎?”
兩人并肩下樓,顧西洲說,“沒泡。”
想想也是,顧西洲想要什麽花買不到,何必花費心思延長三株吉莉草的花期?顧南沒說話,但很快聽到顧西洲繼續說,“做成永生花了。”
這下顧南更不敢說話了。
出了副樓冷風直往懷裏撲,走了兩步顧西洲突然回頭,顧南小心翼翼地問:“怎麽了?”
顧西洲什麽都沒說,拉上了他的外套拉鏈。
接着兩人一路無言,并肩穿過草坪、楠木林,來到稱得上蕭條的後花園。
三色堇耐寒,可以從10月開到來年4月。
白日裏它們盡情綻放,晚上羞澀地閉着眼睛。
晚間後花園只亮了幾盞垂燈,本就不明亮的光線還被大花紫薇遮擋許多。
□□曲折幽暗,顧南準備去拿小石盆的剪刀,沒想到顧西洲先他一步,輕車熟路踏進□□,期間還不忘避開已經枯萎藏起來的多花繁縷。
顧南确定無比,顧西洲一定來過許多次,不然不可能對這裏如此熟悉。
是時候問問那盆莫名丢失又出現在總裁辦的吉莉草了。
拿到剪刀的顧西洲折返回來,立在面前問,“發什麽呆?”
顧南暗暗不爽,搶過他手上的剪刀一腳邁進花田,翻翻找找,剪了一朵花相最差的三色堇。
忽地一束強光亮起,擡頭一看,是跟進來的顧西洲打開了手機手電筒。
“為什麽突然發什麽脾氣?”
蹲在地上嗅着清淡的花香,顧南假裝自己很忙,“我沒有發脾氣。”
“撒謊。”顧西洲冷聲道。
“好吧。”攥着三色堇站起,顧南意有所指地說,“三年前花園丢了一盆吉莉草,我找了很久都沒找到。”
顧西洲雲淡風輕:“怎麽不報警?”
“......”
“一盆花而已。”顧南覺得顧西洲大題小作,“還需要報警?”
“你也覺得只是一盆花而已。”顧西洲重複了遍,“那為什麽要指摘我?”
花園裏,普通的、名貴的花型不下100種,從春到冬不間斷地盛開。
是啊,只是一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吉莉草。
為什麽要陰陽怪氣?
顧西洲直接承認,顧南啞口無言。
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好像一直都對顧西洲很苛刻。
肩膀有些沉重,壓得心頭有些緊縮。
他垂着頭,慢慢說,“抱歉哥哥。”
“本來就不是我的東西。”顧西洲很平靜,“你不用道歉。”
“對不起哥哥。”顧南真誠地重複道,“自從媽媽死後,我享受的一切都是你提供的,你對我很好,是我太自私了。”
“說這些幹什麽?”顧西洲蹙起眉頭。
“以後喜歡什麽花你告訴我。”空氣冰涼,顧南鼻尖微紅,“花園有的我送給你,沒有的只要不太難養就行。”
“先把自己養好吧。”顧西洲表情有些嫌棄,“看起來要流鼻涕了。”
.........
冷風一吹是有點,倒也不必這樣直白吧?
吸吸鼻子,顧南再次蹲下,偷偷翻了個白眼。
頭頂上光柱一直穩定,顧西洲說,“冷就回去。”
“馬上就好了。”顧南沒好氣。
話音落,兩人隔着花叢忽地對視一眼,同時低低笑出聲。
笑聲将不太愉快的氣氛一掃而空。
顧南小聲嘀咕:“怎麽有這種人啊。”
“你在罵我?”顧西洲帶着疑問。
“沒有,我說三色堇怎麽長得這麽好看啊。”
“顧南,我認為這個世界上沒人比我更了解你。”又是那副輕描淡寫的姿态,顧西洲說,“罵我可以,別說髒話。”
“沒說髒話,我就說怎麽有這種人。”顧南騰地起身,“你把吉莉草還我吧,不想送你了。”
“可以。”顧西洲說:“但我是不是應該先把外套送你擰鼻涕?”
囧了個大囧,顧南簡直不想說話,低頭一陣偷吸。
顧西洲發出嫌惡地嘆氣。
好吧,的确有些惡心。
其實随身帶着紙巾,最終,顧南在惡心自己和惡心顧西洲的糾結中選擇結束這場無聊的幼稚行為。
不過擰完鼻涕後他将紙團放進外套時,再次聽到顧西洲嫌惡地嘆氣。
“......”
“這裏沒有垃圾桶。”顧南默默說,“我也不想扔土裏。”
“我知道,你不必告訴我原因。”
“......”
一共剪了十幾株三色堇,各個品相優越。
那株差的,早就被偷偷埋進了土裏。
“好了,回去吧。”顧西洲呼出口白汽。
溫度随着黑夜持續下降。
“等等,馬上就好了。”
顧南走進更深的□□,剪了些切葉桉,均勻地穿插在三色堇中以做裝飾,又在出來時順手拔了幾根野草,用來綁住花莖。
接着他去到顧西洲身邊,左手将漂亮精致的花束往前一遞,“生日快樂。”
接過花,顧西洲打量着他,忽然說,“把右手拿出來。”
果然很了解啊?顧南裝作沒聽見往前走。“回家吧哥哥,好冷啊。”
邁出一步之遙,顧西洲追上來,捏住他右手手腕,慢慢從衣兜拿出。
手電筒對準右掌,只見那白淨微紅的掌心有兩道淺淺割痕。
是拔那幾根葉片細長鋒利野草弄的。
強光下顧南眯着眼睛,根本看不清顧西洲臉色,只聽見顧西洲說回去上藥。
回程步伐比來時緊湊許多,副樓溫暖得讓人渾身舒透。
在* 客廳沙發坐下,顧南這才發現顧西洲臉色有些臭,他不敢多言。
因為他十分清楚此時顧西洲的陰晴不定是因為自己。
兩人相處很奇怪,急切的關心在他們身上沒有産生感情,反而加劇了疏離。
兩分鐘後,顧西洲提着藥箱回來。
顧南主動拿過藥水給自己上藥,其實沒什麽,只是有點刺痛而已。
又不是小孩子,咽掉一顆沒化開的糖就覺得自己快死了。
碘伏褐黑,塗在掌心就像染了團髒污。
一邊偷偷抹,顧南一邊偷偷觀察顧西洲。
頻繁偷瞄的餘光裏,顧西洲起身來到身邊,站定在他面前。
居高臨下的身影幾乎擋住了大部分傾瀉流下的燈光。
惶惶然擡頭,顧南問怎麽了。
答案是更深的陰影覆蓋下來,顧西洲溫熱的呼吸擦着耳廓劃過,顧南半邊身體剎那僵硬。
因為這個姿勢太像要接吻。
心髒敲得鑼鼓震天,感知卻在度日如年。
慢鏡頭的動作裏,顧西洲俯下身來,将手伸到他外套兜裏,沒有任何嫌棄地拿出那團擦過鼻涕的紙巾。
扔進垃圾桶後,顧西洲說,“三色堇不綁就很好看,以後不要再拔草了。”
心髒沒有因為他的離開平息跳動,反而更加密集地擊打着胸膛。
無聲張了張口,顧南欲言又止,半晌說,“知道了。”
“上樓休息吧。”阖上藥箱,顧西洲淡聲說,“禮物我很喜歡。”
顧南作勢起身,這時,手機發出一聲來自郵件的特殊響音。
顧西洲露出老板不爽的嘴臉:“這麽晚紀舒還在給你安排工作?”
其實不算太晚,才剛剛九點整。
顧南也以為是臨時安排工作,畢竟除了工作這個年代誰發郵件?
拿出手機,看清來信人後,他忽地瞪大眼睛。
敏銳觀察到他的異樣,顧西洲靠近一看。
只見屏幕大剌剌顯示着來信人——“顧屹為”三個大字。
孿生兄弟,基因注定的同年同月同日。
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顧南難以置信地擡起頭:“哥哥,哥怎麽會給我發郵件?”
顧西洲沒有說話,因為他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倒計時,15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