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酒吧裏放着低緩的情歌,褪去了剛剛震耳欲聾的氛圍,那人的話字字清晰地傳進南琅耳朵裏。她聲音自添一種漠然的涼意,又被這情歌渲染的柔和了幾分。
南琅盯着那個模糊的輪廓,感覺自己好像沒聽清:“你說什麽?”
那人語調不變:“我想要杯檸檬水。”
南琅:“……”
想到剛剛周葉調侃自己的話,南琅往其他穿兔女郎的服務員看了眼,心情略微複雜。平心而論,她剛剛根本沒把那句話放在心裏。因為就算穿了同款衣服,也不是同款氣質。
而且剛剛經過那麽多人,全都是搭讪的語氣跟她說話,沒一個人把她當成服務員。
就一個。
面前的這個。
見南琅半天不應聲,那人停頓幾秒,問道:“怎麽了嗎?”
這語氣似乎還很不善。
南琅回過神:“檸檬水是嗎?”
那人:“是。”
“不嘗試一下酒嗎?我們酒吧酒類也很多的。”南琅身子向她湊近了些,唇角勾起一瞬,想到什麽酒全都胡謅上:“有雞尾酒、伏特加、威士忌……我們調酒師技術也很好,如果不喜歡這些可以專門調一杯,您要不要嘗一下?”
似是一句廢話都懶得說,那頭待南琅介紹完後,直截了當又毫不留情道:“只要一杯檸檬水。”
南琅挑眉,還想說些什麽。
那人堵住她剩下的話:“謝謝了。”
“……”
回到吧臺旁,南琅指尖輕點了下桌面,跟調酒師要了杯檸檬水。
調酒師:“你要喝?”
“不是我,”南琅支着下巴,促狹地眨了下眼:“替你們酒吧裏一位尊貴的顧客點的。”
“誰?”
因她這話,南琅再度看向那人的方向。
燈光重新亮起,黑暗如潮水般退去,酒吧裏所有人都真容毫無掩飾。點檸檬水的女人還坐在那個位置,她手肘搭在沙發的一側,目光淡淡的看着舞臺,脊背很直。唇形偏薄,鼻梁高翹,下颚線分明,側臉線條精致出挑。
穿着件簡單的白T,周圍沒有一個人,氣質和這家酒吧格格不入,像是誤入虎群裏的狼,更像是一朵待撷的高嶺之花。
長的好看的女人南琅見過不少。
但一眼能讓其驚豔的,卻不是很多。
南琅唇角笑意愈濃,懶懶催促道:“好了沒有啊?”
調酒師:“好了好了。”
南琅拿過那杯檸檬水,走到那人身邊,彎腰放下:“請慢用。”
那人拿起抿了一口,冷淡道:“謝謝。”
“不用謝。”離得近了,南琅嗅到了她身上那股幽淡的香氣,甚至還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長睫毛。南琅慢條斯理道:“那這位客人,對我的服務感覺怎麽樣?”
那人擡眼。
南琅笑道:“要不要考慮給個小費呢?”
…
最後南琅的小費也沒要成。
那人聽完她的話,喝水的動作頓住,細長的眉毛輕皺。她嘴唇動了動,似是對這局勢有些無措,一時間找不到什麽合适的話拒絕。南琅在她旁邊耐心等了半晌,本以為能再聽到這人多說幾句話,卻不料被周葉叫住了。
臨走前,南琅俯身,輕笑着說:“我這人通情達理,不給也沒有關系的。”
周葉:“幹嘛呢?”
“沒幹嘛啊,”南琅笑道:“叫我什麽事?”
“沒什麽,就是這天都晚了,想問問你今晚住哪?”
南琅睨了她一眼:“你沒給我收拾房間?”
“哪能啊,求着還來不及呢,房間早就收拾妥當了。”周葉腦袋歪了歪,說:“你這次回來,沒告訴以前那些人?”
南琅垂眸,漫不經心道:“你也都說以前了,估計那群老同學早就成家立業了,打擾他們幹嘛?”
周葉:“咱們才多大,好多都單着呢。”
說到這,周葉似是想到了什麽,一句話即将脫口而出,後又卡在喉嚨裏咽下去了。她看了南琅一眼,感嘆般地說:“怎麽一下子過了這麽多年了。”
“是啊,”南琅揚眸,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輕聲喃喃:“過了這麽多年了。”
這家酒吧,是周葉在大學期間貸款開辦的。她能借到的錢不多,無奈之下只能把酒吧開在個偏僻的巷子裏,還是最靠裏的位置。但三四年過去,或許正因為隐秘性好這一點,酒吧裏的客人絡繹不絕。
裝修也日漸高大上起來。
周葉身為酒吧的老板,每天事務格外繁忙,跟南琅聊了幾句後,又扔下她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南琅百無聊賴的坐着,眼神捕捉剛才的女人。
但這次環顧了一圈,也沒看到她人。南琅撇撇嘴,不甚在意地玩了會兒手機。在這個時候,大門處有了争吵的動靜,她循聲看去。
就見“檸檬水”旁邊多了兩個人,那兩人眉目相似,看着像是一對親姐妹。妹妹被姐姐拉拽着,格外不情願地往門外走,嘴裏還嚷嚷着“你憑什麽管我!”
姐姐:“就憑我是你親姐。”
妹妹掙脫不開,看了檸檬水一眼,像是在求助。檸檬水在一旁冷眼看着,完全沒有要插手的意思,只是聽完姐姐說了幾句後,露出了淺淺的笑。
妹妹:“……”
這動靜不小,惹來了許多人的視線。
但南琅注意力只在檸檬水上,她才發現,檸檬水不僅長的十分驚豔,身材也夠好。目測身高過了一米七,淺色牛仔褲勾勒出筆直的長腿,露出的腳踝細瘦。簡直是各方面長在她的審美點上。
就是不愛說話,一股拒人千裏之外的清冷氣質。
南琅悠悠嘆息了聲,覺得頗為可惜,眼神還直勾勾地定在檸檬水身上。但從始至終,那人也沒看她一眼。
等她們走後,南琅才收回視線。
周葉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愣什麽神呢?我們也回家吧。”
南琅嗯了聲:“好。”
回去的路上,周葉像是有說不完的話,滔滔不絕的講着最近幾年的事情。南琅兔耳朵已經摘下來,發絲散在胸前,坐在後座上,靜靜聽着她說。偶爾周葉還會問幾句國外的事情,南琅也會散漫地聊幾句。
問了幾句後,南琅忍不住笑了下,眼底的張揚一如往前:“有什麽可羨慕我的?那所大學有錢就能上,海外留學的光環根本不存在。”
“那我不得更羨慕了,”周葉後視鏡裏瞥了眼她淺藍色的眸子:“有個這麽有錢的外國爹。”
回家之後,周葉提着她的行李來到收拾好的房間,注意到十幾件還未摘了吊牌的衣服,忍不住道:“公主還是一如既往愛花錢。”
南琅靠在沙發上,眉梢微揚,心安理得的看着她幫自己收拾:“有錢不就是要花的嗎。”
“……”
看着周葉來來回回忙碌的身影,南琅感嘆着終于感覺到了回國的溫暖,卻沒一點要幫忙的意思。她撕開包薯片,拿起一片放在嘴裏,想起件事:“你有女朋友嗎?”
周葉:“沒。”
南琅:“炮.友呢?”
周葉動作微頓:“有。”
南琅點點頭,散漫道:“我住的這段時間別随便拎回家裏,想玩的話出去開個房。”
周葉抹了把額頭的汗,表情複雜的看着她,半晌嘆息着說了句:“行行行,我哪敢打擾您。”
南琅笑起來:“我也呆不了多久,放心吧。”
周葉輕哼了聲,轉頭又去忙:“說得我不讓你呆着似的。”
房間整理好後,南琅放下吃了一半的薯片,跟領導視察似的,一個個挑出自己忍受不了的小毛病。周葉跟在她的話後邊,把這些細節都處理好,才敢讓這位公主入住。
周葉沒覺得有什麽不情願的,只是突然有點懷念。
以前上學的時候,南琅也是如此這般。
心高氣傲,目中無人。
卻能讓人心甘情願的,為她做任何事情。
…
隔天。
鬧鐘時針逼近中午,南琅才醒過來,慢吞吞地起了床。客廳沒有周葉的身影,留好的早餐早就放涼了。南琅把它扔掉,自己重新做了熱騰騰的一份。
吃完飯後,她閑來無事地,又去了周葉的酒吧。
酒吧距離周葉的家不遠,根據之前走過的路線,南琅在一個少有人的大街拐角巷子裏的最頂頭,找到了那家酒吧。周葉起的名字有些捉摸不透,叫做——魔仙館。
南琅盯了半天,一時也不分清楚這個詞到底是西幻色彩的,還是古風詞語的。
她推門進去。
裏面不如她想象的冷清。
此時是大白天,顧客比晚上少了一大半,氛圍卻異常熱鬧。南琅剛一進門,就看見一個玻璃酒杯摔在地板上,碎片散了滿地。
周葉在跟一個女人争吵,是舞臺上唱歌的女人。
其實也算不上争吵,完全是唱歌女人單方面地發洩。
-“我跟了你這麽多年,你就是這麽對我的?”
-“你到底有沒有在乎過我?”
-“憑什麽還要去找別的女人,還給我發了那樣的圖片,是在挑釁我嗎?!”
-“你有了我還不夠是不是?!”
南琅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瞧着這場鬧劇。
周葉一臉不耐煩,瞥見南琅進來,打斷女人的瘋狂輸出:“別鬧了行不行?”
“我鬧?行,我今天就鬧給你看。”
女人滿目通紅,頭發淩亂,模樣像是失了智。注意到一旁有個水果刀,她拿起來握在手裏,直直地盯着周葉看。
而後發了狠地朝她刺去。
南琅皺眉,在刀尖還未刺到身體時,先一步來到周葉跟前,攫住女人的手腕。
“都說了不要鬧了。”
女人被阻止也無絲毫退縮,閉着眼睛,胡亂地向前刺着。在這個過程中,南琅将那把刀奪過來,往日的一雙笑眼裏,此刻冷的像是凍了冰。
“不聽話就惹人煩了。”
周葉也回過神來,過去控制住發瘋的女人。南琅冷眼看着一切,将刀扔在之前的位置,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疼。
手臂上被劃了兩道。
南琅:“……”
周葉也看見了,關心了幾句後,提議要去一趟附近的藥店。南琅打斷她:“去醫院吧。”
周葉看着那兩道淺淺的劃痕:“……不用這麽大費周章吧。”
“誰知道這刀碰過什麽,去醫院保險些。”南琅:“再說了,就你那處理水平,留疤了怎麽辦。”
周葉:“……行吧。”
北市星河醫院,距離這裏要開車半小時,但即便如此,南琅也仍舊堅持要去這家醫院——因為這家最為正規。
醫院裏人多,挂號排隊都要半小時。
南琅坐在長椅上,看着那兩道淺的都快消失了的劃痕,表情憂心忡忡的。周葉負責替她挂號。
見到醫生後,已經是一小時之後的事了。
診療室裏沒人,南琅等了一會兒,醫生才姍姍來遲。她戴着醫用口罩,臉被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了淺淺內雙的眸子,瞳孔黑如墨玉。
白大褂被她平整穿在身上,明明不是什麽稀罕打扮,這會兒南琅怎麽瞧怎麽好看。
那雙黑眸裏面無甚情緒,見到南琅極具标志性的粉金色頭發以及那雙淺藍色的眼眸,才漾出了一絲極淺的波瀾。
——分明是認出她了。
原來是醫生啊。
南琅眉梢輕揚。
與此同時,診療室又來了一位醫生,見到那人喊了一聲:“姜醫生,有人找!”
檸檬水眼皮掀起,淡淡應了聲。
聽着兩人的對話,南琅明白過來,倒是沒想過能一下子掌握這麽多有效信息。她盯着醫生淡漠的眉眼,彎了彎唇,也軟軟喊了聲:“姜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