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姜醫生。”
尾音拉得很長,拖腔帶調地,聲線故意軟下來,像是有小貓在耳邊撓着癢。很普通的一個稱呼,在她嘴裏念出來,聽着卻不大正經。
而且姜初瑾做醫生以來,很少有患者第一次見面就是帶着姓喊她。
姜初瑾垂下眼睫,随手扯過一張病歷單:“叫我醫生就好。”
南琅:“好的,姜醫生。”
“……”
餘光注意到門外還站着個醫生,姜初瑾頓時想起她剛才說的話,放下病歷單,起身:“我現在有件急事。”
南琅:“哦。”
對上這人的視線,姜初瑾莫名有種說不出口。她與外面醫生眼神交彙了一瞬,醫生瞬間領會,主動走上前來:“姜醫生需要離開一趟,我來幫你診治吧。”
南琅擡眼,對這張臉有點印象,是之前酒吧裏見到過的“姐姐”。
姐姐笑得禮貌:“這樣互相都不耽誤,您說呢?”
“不用了,”南琅彎唇:“我在這裏等姜醫生就好。”
她這姿态,給人一種她和姜初瑾是認識多年的老熟人的感覺。
姐姐轉眼看姜初瑾,似是在無聲詢問。
姜初瑾視線挪開,淡淡搖了搖頭。覺得面前這位患者可能天生就是自來熟的性格,她倒也沒說什麽,只是讓南琅稍等一下,而後出了診療室。
姐姐和南琅大眼瞪小眼了片刻,随後也坐了下來,關心似的詢問:“您是什麽病症呢?”
“外傷,”南琅雲淡風輕地說:“被刀捅了。”
姐姐本能一凜,下意識站起來,眼神在南琅身上犀利地搜尋,想找出那個傷口,但找了半天連滴血都沒看見:“……捅哪了?”
南琅伸出那只受傷的胳膊。
“這兒。”
姐姐看着那兩條細微的血縫,默了幾秒:“原來在這啊。”
南琅嗯了聲。
也不知她是怎麽用到“捅”這個詞的,姐姐出于醫生的原則,負責任的問了句:“需要現在幫你處理嗎?”
“不用,”南琅還是那句話:“我等姜醫生回來就好。”
這麽點小傷,其實不用來醫院也行,而且看着也沒有感染的風險。姐姐沒再堅持,拿起個一次性水杯,到一旁飲水機接滿,放在嘴邊抿了一口。
南琅看她:“姜醫生這個人怎麽樣?”
“挺好的。”
“jiang是哪個jjang?”
“生姜的姜。”
南琅眉梢輕揚:“和她談戀愛呢?”
“……”姐姐差點被嗆住,反應過來後,似是想到了什麽,彎唇道:“應該也挺好的。”
什麽是應該?
南琅視線落在她身上,帶着打量的意味。娃娃臉,大眼睛,氣質很幹淨,一看就是沒遭受過什麽迫害,在溫室裏精心呵護長大的乖乖女學霸。
南琅移開目光,啧了聲。
沒想到姜醫生喜歡這一款。
但也确實,和她本人很搭。
等了沒多久,姜初瑾的身影再次出現。
似乎是怕南琅多等,她急急忙忙趕回來,沒和這位自來熟的患者閑聊,直接走程序。看到那兩道劃痕時,也沉默了幾秒,才說:“你想怎麽治?”
依着傷口的自愈情況,姜初瑾覺得南琅現在不治走人也不會影響她在醫學界的半點名聲。
南琅:“我這是被刀劃傷了,刀哎,長長的刀。”
“……”姜初瑾懂了。她拿出生理鹽水清洗好傷口,而後取出幾根碘伏棉簽,輕輕折斷後,對着傷口細致地塗抹。
整個過程中,她低着眉眼,工作的格外專注。
南琅淡淡瞧着她,而後看向自己的手臂。白皙的皮膚上沾滿了一小片的黃色藥水,對比格外清晰,視線順着往上,是一截棉簽和松松攏着的手指。
手指細白,五指張開的話也會有一定的長度。
南琅又嘆息了聲。
要不是已經有家室了…
她一定要泡泡這個極品。
到了縫線這一步,姜初瑾頓了下,覺得實在沒必要:“這樣也就夠了。”
南琅點頭:“謝謝姜醫生。”
“不用,還有其他事嗎?”
“沒了。”南琅起身往外走,彎唇道:“姜醫生醫術精湛,心靈手巧,造福世人。”
“……”
出去後,周葉問:“怎麽弄了這麽久?”
“這還算久?這麽大的傷口沒讓我進手術室就不錯了。”南琅睨她:“而且我這都是為了誰,你沒數麽。”
沉默幾秒,周葉皺眉:“你擋我前面幹嘛?”
南琅當時動作太快,快的周葉都沒反應過來。
等回過神後,就看見南琅攫住了那瘋女人的手腕,力道牢牢的。她比那瘋子要矮幾公分,卻不輸半點氣勢,将刀橫奪過來,吐出的字句裹着冰鋒。
活脫脫一個閻王。
周葉:“……”
本以為她在國外這幾年早就改邪歸正了,沒想到還是張狂又不顧後果。
周葉:“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沒事瞎出什麽頭。”
“這不是在寄人籬下,”南琅尾睫微挑:“讨好一下我的周老板嗎。”
開車經過家藥店時,想到從醫院出來什麽藥都沒拿,南琅微微皺眉:“停車。”
“怎麽了?”
南琅下巴微揚:“買個祛疤的藥膏。”
周葉與她對視三秒,而後解開安全帶,認命般的下了車。
周葉絲毫不懷疑,假設南琅傷口最後真變成了傷疤,哪怕是淡淡的幾近看不出來,她也只會比那個瘋女人還瘋。
而且你永遠不知道,她能瘋到什麽程度。
路上閑聊的時候,周葉說那個瘋女人還沒走。
想着還有一出好戲看,南琅沒要求回家,還是回了酒吧中。回去後,一眼看見女人坐在吧臺前。她明顯已經冷靜下來,頭發也理順了不少。
這樣看的話,長的還很标致。
見到兩人回來。
女人:“我錯了,我向你道歉。”
南琅沒吭聲。
女人看向周葉:“剛剛是我不對,我以後不會了。你也別找其他女人了,咱倆就算扯平了。”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周葉笑了:“咱倆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憑什麽啊,憑什麽都是你說的算啊!”女人猛地站起來,尖聲道:“打你創業起我就陪在你身邊,沒有一刻離開過。我對你這麽好,從沒想過傷害你,你怎麽能說不要就不要我?!”
周葉:“可是我們之前就說好了,不談感情的。”
“是,是說好了。”女人說:“但過去這麽多年,你總得對我有點感情吧,是個人都得有吧。”
周葉盯着她:“沒有。”
女人看她。
“你對我好,創業就開始陪着我,這些我都知道。”周葉語速緩慢,一下一下的在女人心口裏插着刀:“但也僅僅只是陪着罷了,我身邊從來不缺陪着的女人的。你比起她們,只是時間更久一點,沒什麽特別的。”
女人眼角泛紅。
周葉笑得懶散:“你要是能遵守一開始的約定,我們或許還能走的更長點。”
“……”
女人走後。
南琅瞧着周葉望着她背影失神的模樣,挑眉:“怎麽,舍不得啊?”
周葉:“不是。”
南琅:“那你在人家走後做出這副癡情的模樣幹嘛,怪惡心的。”
“就是在想,”周葉擰眉:“我酒吧裏沒有唱歌的人了。”
“……”
周葉掏出手機,不知在跟誰發着消息:“我得趕緊找一個。”
南琅:“找我吧。”
“你?”周葉動作頓住,轉過頭看她,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唱歌的人,而且以前也沒聽她唱過:“算了吧。”
“我唱歌怎麽樣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南琅指着自己的臉,眼眸微揚,格外自信道:“有這麽一張美的人神共憤的臉蛋,就夠了。懂嗎?周老板。”
周葉:“……”
周葉是真覺得她自負又無恥。
當初南琅出國的時候,她們四五個人望着天空中劃行的飛機,像是也看到了少女光明燦爛的未來。但時光一過,周葉才發現,之前的都是美好幻想,看見的只有愈來愈厚的臉皮。
但對着這張臉,她也确實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
周葉:“……你真要來?”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南琅閑散道:“憑着咱倆這關系,能不能多給點工資啊?”
周葉看着這個吃住都跟自己擠在一棟房子的人,冷冷笑了聲:“你想太多了。”
周葉又開始在手機上發消息。
南琅瞥她:“幹嘛呢?”
“這不得提前找個預備的,”周葉嘴角撇了撇:“萬一你哪天撒手不幹了,這爛攤子不得我來收拾?”
“放心吧,”南琅拍拍她的肩,語重心長道:“我不是那種人。”
“……”
“如果真有那種事,會提前通知你的。”
-
當天晚上,南琅抱着吉他上了舞臺。
這吉他是她求周葉臨時借的,曾經在國外的時候趕個時尚潮流報過吉他班,學了幾個月後就放棄了,但裝裝樣子還是能唬住一群人的。她坐在高腳凳上,吉他斜挂在身上,指尖撥弄了幾個弦,而後對着輕聲道:“可以了。”
音樂在此刻響起。
酒吧裏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
她們一擡頭,就看見四四方方的舞臺上坐着個年輕女人,燈光照耀在她粉金色的頭發。她彈撥着吉他,唱着一首溫柔的英文歌,那雙淺藍色的眼眸裏含着淡淡的笑意。
穿着件黑色外套,一雙長腿直白的裸露着,長長的銀色耳環墜着,發着光。
歌聲很好聽,有着奇妙的吸引力,所有人都被她帶入了這個和緩的世界。
直到南琅唱完後,有人才回過神:“她誰啊,之前那個呢?”
南琅握了握話筒:“大家好,之前那位不來了,以後由我來為大家唱歌,希望大家可以盡快适應并多多支持。”
臺下衆人:“…………”
短暫沉默後,有人吹了聲口哨。
南琅又唱了幾首後,下臺。
她習慣性地坐在吧臺前,晃着酒杯,跟調酒師閑聊:“我們現在是同事了。”
調酒師:“嗯。”
“我叫南琅,你叫什麽名?”
“白婕。”
南琅重複了一遍,也不知是哪兩個字:“好聽。”
在這個時候,吧臺來了個女生。
說是女生,其實也不過十五六歲,五官稚嫩青澀。她掏出一張紅鈔,模樣刻意老練:“來杯酒。”
調酒師拿了杯果酒給她。
南琅觀察她的模樣,認出了是之前那個“妹妹”。
她收回視線,自顧自地玩着手機。
那個妹妹卻突然湊近,壓低聲音道:“是你嗎?”
南琅:“……?”
“小狗會炸毛,那個人是你嗎?”妹妹看着她的黑色外套,下衣失蹤的穿法,特別是那雙藍色的眸子:“應該是你吧,你說今天要戴藍色美瞳的。”
“……”
見她沉默不語,妹妹激動起來:“我是小貓會炸毛啊!”
小狗會炸毛。
小貓會炸毛。
情侶名。
南琅:“……我不是。”
這話落下。
感受到有股淡冷的氣息靠近,南琅視線看去,對上姜初瑾那雙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她走到兩人身邊,目光在貼的很近的兩人身上轉了會兒,而後看向妹妹,淡淡地說:“你姐讓我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