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都說妖精能勾魂兒, 其實冰山也不逞多讓。

南琅感覺自己一見到姜初瑾什麽智商情商全沒了,稀裏糊塗答應了一遍,稀裏糊塗上了對方的車, 就在車子快要開動, 她才突然想起來, 自己的行李還在那個司機大哥的車上。

她下了車,去出租車前拿下行李箱, 不多,只有一個。

姜初瑾跟在她身後, 手都伸出來又收回去了, 明顯一副想幫忙又強裝高冷的樣子。

南琅也沒戳穿她, 自力更生的把行李放進了後備箱。

路上, 姜初瑾找了個話題,“什麽時候回來的?”

“半小時前吧,”南琅說:“回來就來這裏了。”

姜初瑾嗯了一聲,南琅側頭看着她, 笑着說:“姜醫生, 我給你的檢讨書你都收到了嗎?”

“沒有,從來沒有。”姜初瑾還欲蓋彌彰地反問,“你給我寫檢讨了?”

“啊……沒收到啊, ”南琅皺着眉尖,半晌又振作起來說:“沒事,每份檢讨我都有存檔的, 再寫一遍就行了。”

姜初瑾微不可察勾了勾唇。

車子開進海芒小區,一路駛進停車場熄了火兒。南琅解開安全帶, 從後備箱裏拿出行李,對下車的姜初瑾說:“姜醫生, 那我把你送到家了,我也該回去了。”

姜初瑾微愣,“回哪?”

“酒店,”南琅拿出手機晃了晃,“我提前訂了酒店的。”

姜初瑾默了兩秒,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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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琅拽着行李箱從停車場往外走,步伐慢吞吞的,側頭聽着後面的動靜,結果也沒有腳步聲跟來。

她沒忍住轉過頭,姜初瑾還站在原地看着她。

南琅臉色複雜,頭疼的不行。

悶葫蘆。

挽留她一句能死啊!!

南琅最終還是拽着行李箱回去了,走到姜初瑾面前站定,仰着頭瞧她,“那個,外面天都這麽黑了,現在出門可能會遇到打家劫舍什麽的。”

姜初瑾微微挑眉,“所以呢?”

你裝什麽裝啊!

她就不信幾個月沒見姜初瑾不想她!!

南琅深吸口氣,把一瞬間猙獰的表情憋了回去,早擡頭還是那副委屈巴巴小心翼翼的樣子,“所以我為了我的人身安全,能不能在姜醫生家裏住一晚?”

姜初瑾還是那副表情,沒說話。

“可以嗎?”南琅抛下臉面又問了一遍。

接近十秒的沉默後,姜初瑾才開了金口,“可以。”

南琅悄悄松了口氣。

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麽小心翼翼過,為數不多的耐心全用在了這個女人身上,但……目測也不是沒有效果,至少姜初瑾肯幫她拉着行李了。

兩人上樓後,開了燈。

姜初瑾的房子陳設還是沒有什麽變化,哪個地方都幹淨得過分,一腳進去還以為這裏沒人住。南琅換上拖鞋,餘光瞄了眼鞋櫃,看到自己之前在商場穿的鞋放在了鞋櫃的第一層。

好像這雙鞋子的主人也經常回家一樣。

南琅抿了抿唇,突然心情有點難受。她擡眼看着姜初瑾,聽見對方說:“餓不餓,飛機上吃飯了嗎?”

“沒吃。”南琅說完,見姜初瑾轉身去了廚房,又說:“我不是很餓。”

姜初瑾瞥了她一眼,拉開冰箱門,目光在裏面搜羅。

“真的不餓——”南琅說到半截,聽到姜初瑾問:“馄饨吃嗎?”

南琅稍愣了愣,“啊?”

“馄饨,”姜初瑾從冰箱裏拿出一包速凍馄饨,表情看着不是很開心,“只有這個了,你湊合一下。”

南琅張了張嘴,最終點了點頭,“好。”

南琅看了眼冰箱,不用猜也知道裏面大概是一片閑置的空,她又轉眼環顧了下冷清的客廳,忽然覺得這個房子她似曾相識過。

她想了半天終于想起來,這是姜初瑾以前沒和她在一起時的樣子。

南琅跟她在一起永遠是熱鬧張烈的,以至于這種冷清孤獨的模樣太過久遠,得需要花費些時間才能想起來。

她心裏鈍鈍的更難受了,她不知道姜初瑾這幾年是怎麽過的,又是怎麽從熱鬧中抽出身,逼着自己慢慢習慣這片孤獨的。

好像之前是什麽樣子,在她走後,還是什麽樣子。

之前的熱鬧都像是幻覺。

南琅覺得她的姜醫生可憐兮兮的,像是在原地等人招領的小白兔。她湊過去抱住了姜初瑾的腰,臉頰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姜醫生,你這些年是不是過的不太好。”

姜初瑾後背一僵,緩緩放松下來,“什麽意思?”

“就是看你又開始吃速凍食物的意思,你之前跟我在一起都不吃這些了,都是親自買菜做飯的。”南琅悶悶地說。

姜初瑾實在不知道該回什麽,哦了一聲。

南琅瞬間頓住,擡頭,“你就這個反應?”

“那你覺得我應該說些什麽?”姜初瑾把火關了,垂眸看着纏在腰上的手,默了默,把手拉下去,轉過身,“你下次回來提前說一聲,我就有時間買菜了。”

“你不聯系我,我給你電話號你也不聯系我!”南琅控訴她,眼神像是能吃人。

姜初瑾摸了摸鼻尖,這回确實有點心虛了,沒回話。

南琅沒跟她計較太多,她現在時刻記住自己是追求者的身份,脾氣有時候沒忍住冒出頭又被摁回去了。

所以她笑眯眯地吃完了馄饨,又拉着姜初瑾說了會兒話,最後又占了一次擁抱的便宜後,這才回客卧睡覺。

姜初瑾幫她整理好客卧的床褥,收拾好後回了自己房間。她靠着門板緩了會兒神,揉了揉自己繃得發僵的臉,放任自己開心的笑了笑。

她這天晚上根本就睡不着,翻來覆去了一會兒,最後幹脆直接下了床去了客廳,發現客卧的燈還是亮着的。

11點多了。

還亮着。

姜初瑾蹩了下眉尖,擡手敲了敲客卧的門,裏面傳來有氣無力的一聲,“幹嘛呀?”

“怎麽不睡覺?”姜初瑾問。

沒多久,南琅從裏面把門打開。她穿着長袖棉質睡衣,狀态不是很好,臉色更是蒼白一片。她瞅了姜初瑾一眼,說:“沒事,生理期肚子疼而已。”

姜初瑾下意識跟着她走進去。

南琅爬到床上,抖了抖被子,轉過眼看她,“幹嘛?”

“很疼嗎?”姜初瑾問。

“還好吧。”南琅想到什麽,很快改了口,“很疼,特別疼。”

南琅爬到了床邊,拉住女人一根手指搖了搖,“姜醫生還給我揉揉嗎,你以前都會給我揉揉的,不然我睡不着。”

姜初瑾定定地看着她,最終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的說:“好吧。”

不知怎麽的,南琅在她心不甘情不願的表面下看出來那麽一點不可抑制的開心。

……

也許不是一點。

姜初瑾很久沒伺候過人了,但肌肉記憶還在,沒揉一會兒南琅就睡着了。夜深人靜,燈光暗淡,她在這片靜寂裏慢慢揉着南琅的小腹,認真程度堪比鑽研學術論文。

分針一格格轉過去,轉過了12點。

零點已過,現在是新的一天。

姜初瑾停下動作,甩了甩發酸的手腕,思考半晌,牽起了南琅床邊的一只手,輕聲說:“你再追我一天,讓我最後再嚣張一天。”

“明天我們就和好。”

她盯着南琅恬靜的睡顏,終于克制不住,緩慢地俯下身,啄吻了下她的唇,“我也很想你。”

-

南琅時差有點沒倒過來,加上幾小時飛機行程和生理期雙雙痛苦的折磨,隔天睡到十點多才醒。醒了的時候家裏沒人,桌上放着涼了的早餐。

上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不知道什麽時候了,南琅将早餐拍了張照,想發給姜初瑾調侃幾句,發現自己還沒她的微信。

南琅嘆了口氣,從昨晚的通話記錄裏,找到姜初瑾號碼添加了微信。

那邊沒立刻通過,她也沒着急,把早餐加熱了下。

她吃完早餐後有些閑不住,出去游蕩了一圈。這個城市繁華的一如既往,也會有細微變化的角落,比如重建的小區、翻新的街道。

南琅走的毫無目的,最終來到一條長街。長街兩旁是各種各樣的店鋪,文化古城模樣的建築風格,街裏人來人往,有些人說話甚至操着方言。有一瞬間還以為這裏不是大都市,而是某個文化底蘊濃厚的縣城。

南琅嘴裏咬着根烤腸,邊吃邊慢悠悠地瞧,腳步最終停在了一家紋身店。

那家紋身店風格挺張揚的,黑色的牌子挂在窄窄的門上,上面四個字發着五顏六色、類似夜場DJ的光——阿華紋身

門前坐着個女人,紅色泡面頭,死亡眼影,此時正低着頭頗為無聊的玩手機,南琅多瞅了一眼,發現她做的美甲是黑骷髅的形狀。

南琅唇角抽了抽,轉身就想走。

泡面頭老板竟然叫住了她,“美女,想紋身嗎?”

“我們這邊紋身技術很好的,幹了十多年的老行業了,只要你開口,基本沒有什麽圖案是我們紋不成的。”泡面頭女人把手機揣兜裏,笑笑說:“而且效果也很好,你可以在這一片打聽打聽,凡是我經手過的活兒,他們就沒有不滿意的。”

南琅冷漠,“抱歉,我不紋。”

“也是,美女我看你長的白白淨淨的,就算紋了也只是徒增瑕疵。”泡面頭大姐還挺好說話的,說:“那你走吧,玩的愉快啊。”

南琅莫名沒動,問:“紋身很潮嗎?”

“前幾天挺潮的,近幾年不行了。好多人紋了就後悔了,想洗吧又怕疼,于是幹脆就不紋了。你也看見了,我這兒生意慘的不行。”

可能是泡面頭大姐親和力很強,南琅鬼使神差地進去了,看着裏面陳列的一張張紋身照,那是大姐之前紋過的圖案。

她看到最後,指尖捏着其中一張照片。

“這個啊,他之前談戀愛直接在背後紋了姑娘的名兒,後來姑娘跟別人跑了,他沒辦法,只能拿別的圖案再次紋上給名字遮住。”泡面大姐顯然對這種事經歷了太多,勸她,“你要紋的話最好別紋名字,不好看而且洗的還疼,不疼的都留着痕跡,除非是真不後悔。”

南琅指尖點着那張照片,輕挑了下眉梢,“那給我也來一個吧。”

……

南琅從紋身店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了,手裏的烤腸換成了泡面大姐的私人名片,大姐還笑着對她說:“滿意不,滿意有空再來啊!”

“……”

她回家之後拿着鏡子照了半天,起初覺得很好看,後來就不是那麽自信了。她第一次對自己的審美産生了質疑。

南琅撐着下巴,嘆了口氣。

姜醫生看見了會怎麽想。

會不會覺得很醜、很幼稚。

會不會覺得醜就算了,還紋在那麽顯眼的位置。

可能會冷冷的擡了擡眼皮,說:“你有病?”

還可能會面無表情的跟她說沒必要

……

不管怎麽樣吧,紋都紋了,一時半會兒後悔也沒用,而且洗了還怪疼的,她懶得費那個勁兒。

南琅頂着那個紋身一時半會兒沒敢去見姜初瑾,挨到了下班時間才做好了心理準備,打車過去醫院門口接人。

她等了沒多久,看見姜初瑾從醫院大門口出來,連忙跟了上去,一塊上了姜初瑾的車。

“你看我今天有什麽變化?”南琅神神秘秘地問。

姜初瑾掃她一眼,沒看出有什麽特別的,“怎麽了?”

“你再仔細看看。”南琅把衣領往下拽了拽。

姜初瑾目光順着她動作看過去,頓住了。

南琅鎖骨左邊下方的位置,多了一抹黑色紋身。一株玫瑰順着白皙光潔的皮膚蜿蜒向上,花瓣綻放在瘦直鎖骨上。

花瓣的每一寸都刻的栩栩如生,豔麗妖冶,玫瑰枝莖很長,上面斜着刻了一串英文。

Jiang forever

永遠的姜

姜初瑾眸光落在那串英文上,而後擡眼看着南琅。再開口時,她聲音有點澀:“為什麽紋這個?”

“想紋就紋了。”南琅滿不在意地說。

過了會兒,她收斂了點笑意,說:“因為我總感覺你在顧慮着什麽,可能要思考很久要不要重新接受我,其實這些我都懂,我以前确實做的不是很好。”

“周葉跟我說,要想找一個人複合的話,首先得拿出十足十的誠意。我腦子很笨,除了檢讨書外能想到的表達誠意的方法就是這個,”南琅指指紋身,無奈地笑了下,“總不能真的讓我跪下吧。”

“我以前,确實很愛玩,也不太服管教,只想着開心就好,也談過很多段戀愛,這些都是真的。但我沒有做過違法犯罪的事情,我也沒有為了其他人打架進監獄,這些都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謠言怎麽就、就傳到我身上了。”

姜初瑾眼睫動了動,想起什麽似的,“你聽到了?”

“嗯,聽到了,你媽媽說我的那些話。”南琅舔了舔唇角,說:“我以前不會去管這些什麽的,但我擔心你信了,所以該澄清還是要澄清下的。”

陳年舊事,時隔很久提起往往沒了當初的意義。

南琅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作停留,匆匆跳過了之後說:“我在檢讨書裏給你寄的照片,那是我這幾年四處旅游的國家,我沒再談過談戀愛,也沒和其他女人親密過。”

“姜醫生,我說這麽多是想讓你知道,我這次不是三分鐘熱度,”南琅不自覺地捏着指節,細細斟酌着語言,“不是玩玩就走,是真的很認真很認真的。”

話音落下,車裏陷入一片沉默。

姜初瑾盯着她的紋身,擡手碰了碰,“洗了會很疼。”

“所以要留在我身上一輩子的。”南琅說。

“老師常說東西刻了誰的名字,那就是誰的。姜醫生,我這裏刻了你的名字,那就是你的,一輩子都是的那種。”南琅湊過去捧住她的臉開始吻,小貓似的抱怨說:“你不能不要我。”

姜初瑾攬住她的腰,回吻着她,“好。”

“你也是。”她聽見自己啞聲說。

姜初瑾從未真正擁有過什麽,父親早早離家,母親年幼疏遠如今厭惡,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離開。

很久很久,她都是孤零零地朝前走。

曾經有段時間,一束光芒突然照進她的生活,照進那個冷清封閉的角落,比太陽都耀眼。

她觸碰過、抓住過,也努力掙紮了很久,卻也仍是眼睜睜看着那束光芒從手心裏一點點劃走。

她一度以為自己什麽都握不住,什麽也留不長。

現在,好像變了。

姜初瑾盯着那枝黑色玫瑰,心尖重重跳了下。她似乎能真正擁有什麽東西了,也能夠可以将喜歡的人留在身邊久一點、更久一點。

光芒刻着她的印記。

永永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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