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編修大人吃的煎餅
魚鬼今天叉死了十八個人。
這是他的習慣,八這個數吉利,他的魚叉是八齒,每天殺人至少要殺八個,實在殺不夠,路人就倒血黴了。
他按老習慣磨了磨魚叉,洗掉叉鈎上的碎肉骨頭,保持魚叉的光亮,洗幹淨了收好。雙腳浸入冰涼的江水,解下牛皮酒袋,拿出白天拿來的豬頭肉,一邊吃一邊喝酒。
闊大的江面上只有他一艘船亮着漁燈,夜風凄寒,吹得他很舒服。
吃着吃着,他感到船微微一晃:有人上船了。
這艘船是螣蛇堂存放那些從總管手裏搶來的原料及其錢財,對螣蛇堂的後續發展十分重要,因此船上的艄公和船夫都是螣蛇堂絕對可以信任的人。
他們都在船室裏睡覺,那上來的又是誰?
魚鬼喝了一大口酒,摁好塞子。抓起魚叉,貓着腰向船那頭悄悄走去。
月下波光蕩漾。
除了自己的腳步聲,他聽到那邊也動起來了,行動方向與他恰好相反,不管偷偷上船的人是已經察覺還是無意走開,都成功引起了魚鬼的興趣。
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
他不緊不慢的跟着對方,走到船的一頭時,對方不動了。
他小心翼翼探出腦袋,看到那人站在船頭,平視遠方,像是在欣賞風景。忽然,他張開手,直挺挺倒了下去,濺起巨大水花,船晃了晃。
他吃了一驚,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感覺,走近一看,江面波光粼粼,啥也看不到。
魚叉忽然不受控制地脫手,倒飛而出。魚鬼大驚失色,回頭一看,魚叉已經飛下來,狠狠給了他大腿一叉!
慘叫打破了冷江的空寂,魚鬼連退幾步,捂着大腿汩汩的傷口,怎麽也想不通自己的本命法器會突然背叛,他伸出手,再次召喚它,魚叉顫動不已,像是在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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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鬼明顯感到了魚叉上附着着別人的力量,有其他人操控了他的魚叉!
他咬破舌尖,用力呸了出去,魚叉沾上血,異己力量頓時一松,魚叉将要回到他身邊,剎那間對方的力量突然增強,對着他手腕又是一叉,斷了他的手筋,勾斷了一截小指頭。
魚鬼疼得差點昏過去,渾身氣勁都松了。那柄叛變的魚叉就浮在他頭頂,剛磨好的新刃沾了血,細鈎勾着他的幾許肉絲。
他眼睜睜地看着他的魚叉再一次叉下,這回是小腿。
第三次是肚子,魚叉的齒勾拉出了他的腸子,血淋淋的拖得老長。
一叉又一叉,魚鬼疼到再也感知不到後續的疼痛,血越流越多,能清晰的感知到體溫一點點随着血液流走,死亡的陰影越逼越近。
船一陣晃蕩,水下爬上來一個濕漉漉的人,背着月光可以看到他很年輕,有一張稚氣未脫的看上去很單純幹淨的圓臉。
然而眼一花,他長得又好像是另外一個人,一張臉龐尖尖,瘦得皮包骨頭的人,兩張面孔疊在一起在月光下時隐時現,好像幻影。
他一手抓住魚叉,魚叉乖乖地被他握着,魚鬼突然明白了。
他竭盡氣力說了一句:“你是誰?”
“你殺了很多人。”年輕人的嘴唇直哆嗦,他的手也在抖,“你不會知道你殺了什麽人,你只需知道你該去死就夠了。”
他說完,高高舉起魚叉,像是使盡了全身力氣,用力紮在魚鬼頭上,魚鬼眼瞳瞬間擴大,眼白翻到恐怖的地步。
他看到了年輕人身後的兩個惡鬼,穿着破破爛爛的長袍,猙獰的無聲的狂笑。
胡了把千瘡百孔的魚鬼頭顱割下來,放在船頭,點火燒紙錢,魚鬼的頭顱在火焰中慢慢變黑,散發出毛發燒焦的臭味,他盯着看了很久,一直哆嗦個不停的手漸漸平靜下來。
我殺人了,但是殺的是該死的人。
他再向老頭子墳墓的方向拜了拜,提起魚叉進到船室,幾個船夫還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呼嚕打得震天響。他舉起魚叉,毫不猶豫地一個個地叉了過去,短促的驚叫後,冷江陷入了絕對的死寂。
他丢掉魚叉,在江邊洗了洗手,江面平靜下來時,他看着江面上的倒影,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這是正常的。”他第一次提出疑問的時候,瘦削的黑袍男人說,“你吞了他的丹珠,丹珠是他畢生修為的精華,自然帶着他的些許意識,等你突破到合一境,走出自己的道出來,自然不會再受他的影響了。”
“那要多久?”
“看天,看道,看你自己。”
他打碎了水中倒影,起身向岸邊走去。
吞下丹珠,他的實力暴漲至玄魚雙境巅峰,但是現在他還沒完全掌控好突如其來的力量,時常感覺胸口隐隐作痛。
再忍忍,過一頓時間就好了。
他上了岸,回頭看了一眼漂在江上的船只,彈指一道黑色火焰,船只霎時起火,緩緩沉沒。
接下來該去哪呢?胡了上岸後,茫然四顧。
他打了個噴嚏。
能去哪兒呢?
想來想去,好像只有壺仙居可能願意收留他了。蒼鬥山最後一次來信說過了,他們會在王京做起新的壺仙居,做老生意。
王京在哪裏?他又猶豫了下,決定先向南走試試,白天看到人了再問問。
燃燒的船只緩緩沉入江中,胡了越走越遠。
王京。
東康。
這天深夜,皇帝召首輔扶和歌入宮密談,密談談了什麽,宮中沒幾個人知道,就連皇帝的親姐茗如公主也猜不透。
第二天,扶和歌再沒出現在朝會上,皇帝宣布了扶和歌的十大罪行,樁樁件件都是叛國忤逆的大罪,但是看在扶和歌曾是帝師的份上,從輕發落,流放千裏,永不許回京。
扶和歌的墜落引發了不小的震蕩,朝堂人人都猜不出皇帝突然出手究竟為何,一時人心惶惶,以扶和歌門生最甚。只是過了一段時間,門生們發現皇帝或者說,太後并未牽連他人,對他們依然優禮有加。提拔東閣大學士接任首輔,政務平穩交接,東閣大學士又公認是太後的人,至此,太後的權力到達頂峰。
扶和歌的忤逆大罪就這麽不聲不響地沉進刑部浩如煙海的檔案中,無人再提起。
朝堂上如此,下層平民更不可能感覺到任何震蕩,該吃吃,該喝喝。
“哧。”微生點燃油燈,扔下儲物袋,解開結一抽,大把銀子嘩啦啦滾出來,蒼鬥山眼睛差點被反光閃瞎,彎腰把滾地上的幾個銀子撿起來,抱怨:“這麽粗□□什麽呢?”
“跑來跑去老子累死了!”微生火急火燎倒了一大碗水,剛一沾唇差點把碗扔出去:“媽的開水!”
蒼鬥山手在碗上掐了個寒水決,道:“賣了多少?”
“五六千吧。”微生端起碗一飲而盡,焦渴的喉嚨一下子舒服多了,“典當行的人個個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老王八蛋!壓價壓得可狠了,要不是他躲在櫃臺後面我保證揍他一頓。”
蒼鬥山攏了攏桌上的銀子:“天下無商不奸,我們自己也差不了多少,五十步笑百步吧。”
他快速清點了下,不由得嘆了口氣,與他想象的收入差遠了。微生的話沒錯,典當行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微生又倒了一碗水,慢慢飲下:“我去香草店逛了,原料現在每天都在漲價,已經是原來的五六倍了,頂級的好原料差不多翻了百倍,而且都是存貨,不是新鮮的。”如果在這時候大批量購入原料,把微生攢下的全部家當抛出去都買不了幾千斤。
喝完一碗又倒一碗,唉聲嘆氣:“我估計錯了,我們這點錢還是不夠。”
“不怪你,我們是沒碰上好時候,等香草市價恢複正常了,我們再做。”蒼鬥山把銀子堆成小山,拍了拍:“胭脂暫時做不了了,那就做別的。”
“做什麽?”
蒼鬥山想了半天:“賣馄饨?”
微生毛骨悚然:“不不不不,真要賣吃的,我寧可去攤煎餅!”
“那好啊,攤煎餅吧。”
蒼鬥山買了個大平底鍋鍋,足可以同時煎五個煎餅,壺仙居的煎餅生意正開業。
不過蒼鬥山覺得壺仙居的牌匾跟煎餅生意太不搭,想來想去豎了個“翰林編修吃的煎餅”立牌,正大光明的擺在了樓前面。
微生看到他寫的震驚了:“你這樣寫姓楊的不會打你?”
蒼鬥山理直氣壯:“沒事,明天他上班的時候,你給他幾個煎餅,等他走了再把牌子擺出來。”
事實證明效果不錯,楊知白得了免費的煎餅很是高興,揣着煎餅去上班了。微生一看他背影消失在街那頭,馬上把牌子和平底鍋擺出來,倒油,攤煎餅。
周圍的居民是第一次見識有修士出來攤煎餅,底下燒的火還是正兒八經的靈火。賣四種煎餅:皮厚菜少,皮厚肉少,皮薄肉厚和皮薄菜厚的,明碼标價,明明白白。一下子買的人是擠破了頭,大概都想嘗嘗修士煎的煎餅是個什麽滋味。
微生對自己手藝很自信,他煎的煎餅,皮厚的表面酥脆金黃而沒半點焦黑,餅皮軟乎耐嚼,細品之下還有甜味,麥香滿口。皮薄肉厚的那更不用說,貴,但絕對對得起價錢。
而且作為修士,翻餅不用動手,火候掌控自如,他只需要在那裏幹坐着,用靈力掌控好一切就行了。
第一天賣出了上百個煎餅,大幾千文錢。微生美滋滋地數着銅板,說:“要不我們以後就賣煎餅得了,這錢來得比賣胭脂容易多了。”
正費力和面的蒼鬥山一口否決:“不行!”
“啊?!”
“不成體統。”蒼鬥山垂下眼,面無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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