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令人禿頭
胡小破第一次進到東康中心區域。
好漂亮,人好多,路邊小攤販賣的吃食香氣無比誘人。
他謹記着胡了的叮囑,一路飛奔,跑累了就歇會,恢複了體力就接着跑,偶爾問問路。專挑面相和善的,一路問下去,幸運地沒走什麽彎路,真的找到了壺仙居。此時已經大半夜了,周圍還是燈火通明,賣夜宵的數不勝數。
壺仙居的牌匾确實很大,字很漂亮,但是店門緊閉。他坐在臺階上歇了會,揉腿錘腰,一個中年人模樣的人走過來,問:“小孩子,你怎麽在這裏坐着?”
胡小破看了看他,覺得他像個好人:“我要找壺仙居的老板。”
“找他做什麽啊?”大叔繼續問。
胡小破想了想,搖頭:“大叔對不起,不能告訴你噢。”
楊知白一噎,露出難受得像是得了心絞痛一樣的表情,随即硬生生擠出一個笑容:“你要找壺仙居的老板是吧,恰好我認識他,我現在帶你去見他吧。”
胡小破警惕地看着他:“你不會是人販子吧?”
楊知白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被認成大叔也就罷了,成了人販子是怎麽回事?他面相很兇惡奸詐還很老嗎?
“你個小屁孩……不信就罷了!”他憤憤地一甩袖子,幾步到了壺仙居門口,拿出鑰匙開了門,就要進屋,胡小破飛奔過來:“大叔大叔大叔——等等我!”
楊知白心好痛。
他撇着嘴把門開大了一些,胡小破沖進壺仙居,被高高的門檻絆了一下,哎呦一聲摔了一個馬趴。楊知白眉毛一挑,忍住不笑。
微生剛算完賬,後廚喝了四兩小酒,暈暈乎乎走出來,看到門口趴着個孩子龇牙咧嘴,口無遮攔道:“老楊這是喜當爹了?恭喜啊!”
“恭喜你個頭!”楊知白一下子黑了臉,“不是我的娃!找你的!”
“啊?我還沒老婆呢!”微生揉揉眼睛,“這娃長得也不像我啊!”
Advertisement
胡小破一下撲上去抱緊大腿:“叔叔叔叔,救救我的媽媽吧!”
微生三分醉意一下子消散得無影無蹤:“等等等等,我不是郎中也不賣藥外面有個仁濟堂離這裏不遠,你去找他們啊!”
“是……是。”胡小破突然卡了殼,卡了半天才想起來,“是胡了叫我來的!他說壺仙居的老板可以治我媽的病。”
胡了?微生揉揉太陽穴,拍拍胡小破的腦袋,“行,知道了。有人去接他了。”
“啊?”胡小破懵懵懂懂,“那我媽呢?她還在家裏等着治病呢。”
“放心放心,不會出事的。”微生坐下來,打了個滿足的酒嗝兒,“先把他人接回來,你媽的事以後自然會辦。瘋症算什麽,一粒定魂丹解決的事。”
胡小破聞言放心了,坐在椅子上晃着小腳丫,晃着晃着發現自己鞋底兒掉了,露出好大一片腳後跟。微生看到他的破鞋子,去找了兩塊毛巾包住他小腳丫,出門買了一碗馄饨給他吃。
胡小破第一次接觸到這麽軟和的毛巾,軟軟暖暖的好像一朵雲,馄饨也很好吃,湯清味鮮,肉餡足足的,好吃得差點把舌頭吞下去。
吃完馄饨,他舔舔嘴巴,不安地搓着手問:“叔叔,二掌櫃什麽時候回來啊?”
微生挑眉:“胡了告訴你還有二掌櫃?他怎麽說?”
“他說……”胡小破想了想,“他說二掌櫃比大掌櫃好看,書生氣很濃。”
微生臉色變了一瞬,眨眼間變臉,笑吟吟的:“他還沒說錯,二掌櫃長得可比我好看多了。”
下樓拿東西的楊知白聞言想大笑:“沒想到微大掌櫃的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哈!”
微生給了他一個白眼,慢條斯理地說:“也不知是哪個人洗了頭還不弄幹淨水桶,一桶的頭發多得跟蛛網一樣,我天天忙算賬忙得頭疼都沒掉這麽多,某人可要注意了。”
一席話好像往楊知白胸口捅了一刀。最近他加班頻繁,面相變老不說,頭發也大把大把掉,已經倍覺愧對父母生養之恩,方才受了胡小破一刀,微生還來插一刀,真叫他沒法忍了,當即怒目呵斥:“你頭發多了不起啊!”
“呵,就是了不起!”
“你……你好不講禮!”
“這有什麽道理可講,本來就是嘛!”
楊知白要氣死了。
他氣沖沖地的瞪着微生,微生滿不在乎,他越瞪越沒了底氣,忿忿地回了房砰的一聲關門睡覺。
微生揉揉胡小破腦袋:“別理他一個中年大叔,脾氣不好。”
胡小破懵懵懂懂:“哦……”
等到大半夜,蒼鬥山推門而入:“還不睡?”
“等你等得好苦哇。”微生拍拍桌子,“胡了那小子呢?”
蒼鬥山一翻容天壺,将胡了放出來:“在這呢。”
胡了在地上翻了個跟鬥,站穩了首先看到微生,一手支在桌上托着腮似笑非笑。胡小破跳下椅子,剛邁出一步毛巾就散了,微生把他拖回來:“沒事沒事,激動個啥呢。”
胡小破急切地問:“我媽呢,她怎麽了?”
胡了尴尬得不敢回答,蒼鬥山道:“放心,沒事。你要是急,現在就可以送你回去。”往他腳上瞥了一眼,“微生,你搞的?”
微生翹着二郎腿:“是啊,咋啦?”
“沒什麽。”蒼鬥山脫下鞋子,把燈籠挂在柱子上,“你送他回去。”
“啊?!”
蒼鬥山擡頭,眼神微眯:“怎麽了?”
微生配合地舉手:“我送,我送!給我留個門,好吧?”
“行,早去早回。”蒼鬥山站定,對胡了說:“過來說。”
胡了低着頭跟蒼鬥山上樓,臨到書房門口回望了一眼,看到微生讓胡小破攀上背,勾住小孩兒雙腳,把他腳上的毛巾系牢了:“怎麽走?你說。”
胡小破小聲說:“我家在致和區,到致和區我就認得路了。”
“致和區啊,我還去得不多。”微生大步流星地走出壺仙居,擡腿往腳上貼了兩張神行符,速度陡增,疾行如風。胡小破把頭埋進微生脖頸間,清晨的風很濕,刮在臉上有如一柄冰涼的鈍刀,耳朵尖涼得發痛。
不知怎的,他心跳得厲害,右眼皮也跳得厲害。
片刻功夫他便看到了致和區的坊門,一門隔兩界,微生一進致和區,速度便慢下來:“去哪?”
“往左拐。”
微生依言左拐,清晨人漸漸多了起來,熙熙攘攘。他左沖右突,擠出一條道出來,天光大亮的時候,微生到了胡小破家巷口,胡小破認出門聯,立刻從微生背上哧溜下去,赤着腳向家狂奔:“媽媽媽媽,我回來啦!”
微生手指一勾,勾起散落下來的兩條毛巾:“急什麽急呢!赤着腳容易着涼啊。”
他把毛巾往背上一甩,慢悠悠晃進了屋裏,看看四周,不禁啧啧感嘆:“真夠破的,跟我以前有的一比。”
他在外面等了會,忽然從空氣中嗅出了一分血腥氣,氣味來源仿佛是從屋裏傳出來的。
他心裏咯噔一下,不會吧?昨晚還信誓旦旦地說沒事呢,打臉來得這麽快?
他幾步走進屋內,入眼是床榻下一灘烏黑的血,胡小破呆呆站着,跟呆坐着的瘋女人對視。他一進來,瘋女人動了動,嗷嗷嗚嗚地叫着,嘴巴開開合合卻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沙啞難聽,跟老頭子有幾分相似。微生心一沉:完了,真被打臉了,這女人舌頭被割了。
怎麽辦怎麽辦?他心念急轉,決定先把這兩個可憐人帶回去,讓蒼鬥山想辦法解決。鍋必須由胡了來背,誰叫他把他們兩個牽扯進來的!
“走吧。”微生抱起胡小破,一手去拽瘋女人,瘋女人渾身一哆嗦,猛地撲上來神情猙獰地來搶孩子,微生幹脆利落地一掌劈暈了她,把鐵鏈拽起來,一手抱孩子一手背上女人:“哎呦有點重。”
“叔叔……”胡小破掙紮起來,“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沒什麽事,修士界丹藥可多了,沒準還能讓你媽的舌頭再長回來。”微生信口開河,大步流星走出破屋外,路人走過投來驚奇的目光。胡小破掙紮:“放我下去,我知道害我媽的人是誰!我要找他報仇!”
微生打了下屁股:“報仇報仇,你才多大點年紀,就想着報仇?知道也忍着,改日我幫你報行吧,現在最重要的是治你媽的瘋症,懂不懂?”說着一路狂奔到致和區門口,鐵鏈子拖在地上咣當咣當,一路上十分引人注目。
“哎,我這老臉都被你丢完了。”
他叫來一輛馬車,硬把折騰不休的胡小破塞了進去,壓着他胳膊威脅:“不準搗亂!事情總該分個輕重緩急,對不對?聽話!”
胡小破很委屈,委屈得眼淚吧嗒吧嗒直往下掉,微生擦濕了一副手帕,沒一會功夫又吧嗒吧嗒流滿了整張臉,眼睛紅通通的。
微生除了嘆氣,沒轍了。
只怪自己話說滿了,吹牛皮不要錢,現實把他吹的牛皮一下戳破。不過誰又能想到就一小會兒功夫,小破孩的瘋娘就被人割了舌頭?
“哎,你說你知道割你娘舌頭的人是誰,憑什麽斷定就是他割的?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