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錦囊妙計
司修誠準備起草報告,還需在驿站住幾天。刑部還在審理案子,不日将下達判決。據說有人判了死刑,蘭廣郡兵荒馬亂,七家家人到處找人活動關系,鬧得滿城風雨。
微生打開了錦囊妙計第二計。
樂正英把時間點都掐算好了,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做就好,不過有些需要提前開始。
微生看了半天,真心佩服樂正英的智力和心計。團吧團吧把妙計燒了,擡腿就去衙門找太守。
太守近日被錦衣衛的雷霆手段吓得不輕,一聽到微生來了,馬上抛下手中事務去招待,上茶上點心十分殷勤,微生不知不覺也翹起了尾巴,神色傲慢:“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你速速去辦好,利國利民。到時候我上報天子,也算是一樁政績。”
太守恭恭敬敬地問:“不知辛大人說的是什麽政績?”
“束河建壩已久,泥沙淤積,該清淤了。”微生叩叩桌面,以不容置疑地語氣道,“全道清淤,以花子口為起點。”
太守猶豫:“這個……河道清淤的确是利在千秋的好事,可是這個經費可要不少啊。”
“到時候自有辦法,你只管一心去做就行。”
太守不敢怠慢,連連點頭:“明白,明白。”
微生又跟他扯了些有的沒的,輕輕松松地走了。次日,蘭廣郡各縣張貼布告,招收清淤工人,待遇優厚,上千名額,三天招齊,次日開工。
微生一算時間,嗯,的确剛剛好。
就等着吳家老太婆大壽了。
司修誠一心寫報告,錦衣衛也放松下來滿城找館子花天酒地。蒼鬥山休息了好幾天才完全恢複精力,老板贈送的糕點太多,給驿丞天天曬太陽修煉,日子過得清閑又舒服。
糧商大概也覺得風聲緩了,生意照樣做。吳家則開始敲鑼打鼓地置辦起壽宴來。适逢吳家大少一個妾生了雙胞胎,在吳家老太大壽時剛好滿月,滿月酒與壽宴撞到一塊,喜上加喜,自然要搞得轟轟烈烈,提前廣發請帖。
微生和司修誠收到請帖,司修誠不想去,微生興致勃勃:“不知道又有什麽好吃的。”
蒼鬥山抿着嘴笑:“聽說吳家是從北方來的,家中廚子精于花點面食,到時候你可以好好見識下了。”
“裏面有餡嗎?”
“這個……你老是想着吃肉!”
吳家是韓家附庸,排場卻大得很,壽宴當天,在家門面前的街道口擺了兩口巨缸,投了數千兩銀子,一兩一包紅紙。灌上水與缸口平齊,水很快染成淡淡的紅色,吳家豪氣,擺在家門口的銀子,随便撈,撈着了進門吃飯,不花一分錢。
“真是錢多的沒處用了。”微生是不可能為了幾兩銀子去跟人搶得頭破血流的,遠遠看着羨慕不已。巨缸周圍至少圍了上千人,人山人海,争着搶着去撈缸裏的銀子,搶得滿手紅,滿地紅。搶到了的人喜笑顏開地抱着銀子走進吳家大門,管家提高了嗓門嚷嚷:“今日祝壽,大家都有喜了啊!一人只許撈一下,人人有份!”
真有錢。微生感嘆了一下,可惜轉眼間就會消散如煙。
他帶着蒼鬥山走進吳家宴場,裏面更是一派紙醉金迷的奢華景象,吳家挖渠引水,臨時造了一口大湖,大湖上修建浮橋浮島,一座浮島可放五張八仙桌,浮橋曲曲折折,連接起各個浮島,翩若天仙的侍女頭戴蘭花,行走過處香風鋪面。湖面上鋪着數片人造的巨型荷葉,樂人舞女在荷葉上吹拉彈唱,載歌載舞。還有華麗畫舫通身貼金片,壯麗如仙宮,緩緩蕩來。
“那真的都是金子?”微生被那艘船閃得眼花,金光燦爛,滿滿的都是引人嫉妒的銅臭味。
“就是的。”見多識廣如蒼鬥山也被這艘黃金畫舫驚了一下,這麽大艘船,裏外都貼上金片,不知道要費多少黃金。
等外面巨缸裏的銀子撈完了,客人陸續落座。會場漸漸安靜下來,樂人們亦放低了曲子音調。
乍然間鞭炮聲大作,煙花升空,炸開漫天花火,七彩缤紛,壓得星月失色。所有人都擊掌贊嘆,仰着頭看花火一朵朵接着炸開。吳家燃放了兩百八十朵煙花,連續三十一條鞭炮,鳴聲大得像炸雷,久久不息。
“哎他們都在好吃好喝。就我們哥兩個做這種苦力活。”吳家別院,兩兄弟站在雲臺上将巨缸裏的水一桶桶地舀出去,聞着風送來的酒香肉香,肚子叫得更厲害了。
“能有啥辦法,哎。你也別喪氣,總管不是說了嗎。幹完活兒,晚上的夜宵有肉有蛋,酒席上剩了什麽好菜也可以吃,還額外發工錢,不錯啦!”
“也是。”老大活動活動酸痛的胳膊,繼續撈。
舀到快見底的時候,老大突然發現缸底好像有東西:“老二,你過來看看這是嘛子玩意兒?”
老二扒在缸口瞅了會,驚叫起來:“老大,是個人!有人在裏面淹死了,快把他撈起來!”
老大拿來幾根帶鈎子的竹竿和漁網,扒拉着用漁網将屍體撈了出來,放地上一看,是個瘦瘦小小的少年,蜷縮着,好像在冰天雪地裏睡覺,身體還是軟的。老大将他身體抻直了,看到他嘴巴裏鼓鼓的,扳開嘴巴一瞅:“嚯,嘴巴裏含着一包銀子呢。”
吳家只準一人拿一包,少年大概是貪心,拿了一包含嘴裏,跳進缸裏接着撈銀子,不想銀子入喉太深,堵了氣管,就這麽淹死在巨缸裏。
老大想把銀子摳出來,老二打了他一下:“你瘋啦?死人的錢你也敢要!不怕他找你索命?!這娃兒死得可憐,咱倆燒燒紙拜拜他就得了,趕快,別讓總管發現了。”
老大舍不得銀子,更舍不得自己小命。少年在月光下微張着嘴巴,眼珠暴突,瞅着着實滲人得很。老二給他蓋了一張花床單,胡亂點了紙錢拜了拜,叨叨咕咕說了一串不關我事,冤有頭債有主,該找誰找誰。用漁網裹了,抛下水渠。
這條水渠是吳家開挖湖泊時的廢土渠,也是後廚傾倒垃圾的水渠,水上飄滿雞毛鴨毛爛菜葉子,一渠血水裹挾着垃圾,緩慢地流動着,最終流往束河。
宴上,金光畫舫上先後走出吳家老太,侍妾推出睡在搖搖車裏的雙胞胎兒子。侍童拿着金剪子,在每個參宴人衣角剪下一個小三角,預備着做百家衣,攢了一籮筐的碎布片。大家正高興的時候,驀地刮起一陣妖風,把籮筐大半碎布片吹到湖上去了,衆人一齊失色,議論紛紛。
一片巨型荷葉忽然動了起來,緩緩飄蕩而來,将灑了布片的湖面遮住,樂聲一變,喜氣洋洋,激情高亢。衆人亦放松下來,該吃吃,該喝喝。
微生幸災樂禍:“老天也看不得吳家這麽嚣張啊。”
蒼鬥山喝了口菌湯:“吉兇之事,不可妄語。”
微生嘿嘿,抄起筷子夾了個五香大豬蹄兒,手拿着啃起來。
束河壩邊,工人将一車又一車污臭的淤泥拉走,大壩修了幾年,淤泥就有多深,厚厚的一層,挖出來奇臭無比,不少人都被熏吐了。
淤泥裏也有不少東西,運氣好的人從淤泥裏發現了前代瓷器,還有些人撿到了黯淡的金手镯,炸一下金光燦爛。故此工人們個個動力十足,一心企盼着能從淤泥裏撈出什麽好東西。
李三兒在所有工人中是最賣力的,可是總也撈不到什麽東西,惹得工友笑話他,說下回撈到東西就直接送給他,不需要這麽賣力。
“呸!”李三兒才不稀罕他們幫他,他想自己撈到好東西,長長威風。
淤泥由小推車倒進大推車,李三兒用竹板刮刮推車內壁,沒發現什麽,失望地去推下一車,走到中途,腳被絆了一下,他以為腳底下有什麽好東西,馬上興沖沖地刨起來,周圍的工友發現他在刨,打趣:“哎呦,功夫不負有心人啊。”幫他挖起來。
越挖越覺得不對。
挖出一大長條的玩意兒,用水一沖:“媽呀!死人!”
衆人一下子跳遠了去,面面相觑,誰也不敢動。李三兒滿心以為挖到了富貴,不曾想過挖出來是一具屍體,眼睛都紅了。
“怎麽回事,站這兒幹嘛呢?”監工大步走來,瞥了一眼黑糊糊的屍體,“瞧把你們吓得!不就是個死人嗎!每年死束河裏頭的海了去了!怕啥,趕快搬走!你,你!”監工點了兩個人,讓他們搬屍體,剛好點到了李三兒頭上,李三兒更覺晦氣,不情不願地擡起屍體,往空地幹燥的地方一扔,空地亮敞敞的,李三兒不小心多看了幾眼,發現屍體是用漁網子裹着的,也不是很臭,心裏有了大膽的想法:這個人該不會沒死多久吧?
另一個擡屍體的人一放下就風風火火地走了。李三兒蹲下來解開漁網,扒開爛糊糊的床單,露出一張稚嫩的臉龐,雙目緊閉。
臉還是好的!李三兒一下子興奮起來,趕快把床單扒下來扔在一邊,死人衣服上不光有屍臭,還有股雞屎味,李三兒遍翻口袋,沒撈到啥,一看少年嘴巴鼓鼓的,好像含着什麽東西,找了個樹枝,硬生生把嘴巴撬開,托起頭在月光下左看右看:有一個紅紙包!
今天吳家做壽,設缸沉銀,李三兒是知道的,可惜他去晚了,死活擠不進去,開工時間又快到了,無奈回來,心裏還惦記着壽銀子的事,如今心想事成,真是天降橫財!他把嘴巴撬到最大,伸手去勾那個紅紙包,勾沒勾着,那個紅紙包反而越推越深。李三兒一急,使了大力,幾乎把整只手都塞進去了,樹枝突然折斷,死人的嘴巴一下子狠狠地合攏。
“媽呀!救……救命啊!救我!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