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轉機
趙鴻熙是實打實的趙家子弟,蘭廣趙家覆滅之後,他靠着一個死忠侍衛的保護逃了出來,隐姓埋名地茍活着。這個侍衛不久前因舊傷發作,不治身亡,他悲痛又無奈,經常到墓前喝酒消愁,借酒消愁愁更愁,總是在墓前喝個爛醉。
直到他被蒼鬥山撿到。
他終于洗上了熱水澡,換上了柔軟的新衣服,衣服質量還不錯,感覺在做夢。
他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微生的目光太熾烈,仿佛他是唯一的希望。
事實他就是的,微生迫切地想知道他對趙家所知道的一切:“你去過趙家的糧倉嗎?”
趙鴻熙點頭:“去過。”他曾經是族長的備選之一,很早開始就跟着長老學習,熟悉處理家業,檢查賬本,蘭廣趙家所有的産業倉庫他都見識過。
“他們分你家家産,你也知道吧?”
趙鴻熙瑟縮了一下,手抓緊膝蓋:“知……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們會把糧食藏到哪?”
“我猜應該藏在老地方。”趙鴻熙老老實實地說,“我們趙家隐秘一點的糧倉都做得非常好,存糧食存個幾百年都不會壞。做好一個糧倉很費錢的,各種陣法的布置和持續供能都需要錢,最初的布置是最耗錢的,連我們的開始做的都需要本家的援助。他們只可能接着用,他們沒有財力去做屬于自己的糧倉。”
微生遞筆遞紙:“來,一個個地寫。寫好了重重有賞。”
趙鴻熙咬着筆杆想了會,一一寫下那些隐秘的糧倉地點,微生捧着如獲至寶,馬上命人去那些地點盯梢,一連盯了數天,有一兩個點證明的确有人員來往,而那些人繼續跟蹤形跡,都是那些吞了蘭廣趙家産業的糧商大賈的手下。
正在此時,司修誠假模假樣地排查賬本和倉庫的打幌子行動終于結束了。賬本是幹淨的,挑不出任何毛病。倉庫裏是沒糧的,存儲環境是惡劣的,糧都是發黴的,糧店的夥計賬房都在哭訴沒錢沒貨,供應商都被大周的軍隊殺了——全是見鬼!
但是微生這邊的大突破多少讓他受的氣得到了發洩:你們蹦跶不了多長時間了!莫名地看他們的目光都帶上了提前勝利的優越感。
樂正英錦囊妙計完成了一半,接下來是找真賬本——這該如何去找,讓一幹人陷入了沉思,誰都沒個好主意。
偷?搶?都不行。
“首先得找到對的人。”蒼鬥山道,“然後,我或許可以試試。”
司修誠驚奇地看着他:“怎麽個試法?”
蒼鬥山沒說,只堅持道:“你得找準人,比方說能接觸到賬本的人,然後,我負責問。”
司修誠雖然感覺疑惑,但還是依命辦了。派人去各大糧商店裏盯梢踩點,對可能接觸賬本的管家夥計進行記錄。
蒼鬥山則一意修煉,反複體悟那天神秘聲音對他說“去墓地”。
當時他身邊沒有任何人,所以他有個大膽的想法:提示他的人是沉于丹田靈海的心卷。
他被定律局限了思維,既然是神器,未必要赤膊上陣,也可殺人于無形。
心卷心卷,在羲和錄中代表的是“人”,人心易變,人心易窺。
他或許可以借用心卷之力,窺視人心,攪亂人心。
任務布置下去,刺探情報的錦衣衛迅速整理出了一份可疑名單,上面都是有可能接觸到真賬本的人,經過一番讨論篩選,司修誠定了李糧商家的一個賬房先生。一悶棍一麻袋,就把他提溜回來了。
賬房先生哆哆嗦嗦,直喊饒命。不用蒼鬥山試驗神器之力就把賬本藏在哪和一些數據說了出來,叫蒼鬥山好不高興。
微生還記得那個賊眉鼠眼,經過調查,他叫汪宏勝,身家百萬,在瓜分蘭廣趙家家産的時候是最跳最貪心的,可惜他空有野心,能力不足,反而成了一幹人中混得最差的一個。
微生第二次抓來的就是汪宏勝家的夥計,這個夥計曾經出入過秘密糧倉,剛開始嘴巴很緊,幾個錦衣衛一節節地扳斷了他兩根手指頭,就痛哭流涕地全吐出來了。這下蒼鬥山無論如何都不答應,非要試一試才能放他走。
神器很懶,懶得要命。
蒼鬥山做了很長時間的準備,努力做到與神器協調一致,展開心卷已閱部分。那些大道早已牢牢烙進他腦海,将大道具現化,宛如絲綢一點點鋪開,毫不費力地伸入那夥計的識海。那夥計由開始的惶恐不安,眼神漸漸空茫。
恍惚間他仿佛站在了星海之上,腳下一座透明的橋,星空中有古老而威嚴的聲音質問,直逼心靈深處:“你說的,都是真的?”
他不由自主動地跪下:“假的,都是老板這麽教我的。”
“那真實的賬本在哪裏?”
“在……”蒼鬥山暫時從無邊大道中脫離出來,旁邊就有紙筆,他快速寫下,再次沉入:“你可還知道其他人的賬本都在哪?”
“附庸于韓家的,真實賬本都存在韓家那裏,勢單力孤的自己藏。”
蒼鬥山再詢問了幾次,愈發感到精力不濟,越來越疲憊,無奈中止。他一退出對神器的控制,整個人就癱在椅子上了。錦衣衛立刻架起昏迷不醒的夥計,撲了他一臉綠霧,這是錦衣衛審訊用的獨門秘藥,可以讓人忘卻被審訊的一切,只會留下醉酒般的虛假記憶。
“怎麽回事?”微生沖過來扶起蒼鬥山,蒼鬥山上下眼皮直打架,昏昏欲睡,強撐着說出了真賬本的藏匿地點,還有韓家附庸賬本都存在韓家的事,一歪頭就睡死了過去。
“哎?你醒醒啊!”微生一下子慌了,拍他臉蛋,秋薇歌走過來,“他就是用着太吃力,累着了,好好休息就行。”
蒼鬥山沒想到,這一睡就足足睡了三天。醒來照樣腰酸背痛,好像跟人打了一架,懶洋洋地提不起任何精神來,幾次起床都宣告失敗。
無奈,他只好趴在床上喊:“有人嗎……我要喝水。”
“水啊?來了。”
秋薇歌端着一碗水扶他喝下去,蒼鬥山焦渴的喉嚨得到了滋潤,渾身也舒坦了不少。歪坐着問:“他們查得怎麽樣了?”
“一切順利。”秋薇歌笑吟吟的,“已經定下五家糧商。司修誠貪心,他打算搞下去十個,這樣功勞更大一些。”
“貪心不足蛇吞象。”蒼鬥山無力地笑笑,睡意再次上湧,他強壓下去,揉太陽穴,“有薄荷膏嗎?”
秋薇歌盯着他:“你是用了什麽這麽累?我怎麽沒見過你用。”
“一件品階很高的法器,用着會很累。”蒼鬥山說得輕描淡寫,秋薇歌拿出薄荷膏遞給他,他一邊揉一邊想心卷。
神器就是神器,哪怕它主動配合了一下,需要駕馭消耗的精力和靈力依然十分龐大,以他現在的境界實力遠遠不夠。
想要靠心卷打擊敵人的希望破滅了。這樣子搞,一打退敵人就馬上陷入昏睡,還不如不打。
薄荷膏的清涼短暫地維持了一會效力,很快就沒用。蒼鬥山自暴自棄,索性再睡了一會,這個一會兒,現實中過了兩天。
兩天內,事情走向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糧商似乎察覺了錦衣衛調查糧倉和賬本的事,開始慌裏慌張地轉移存糧,銷毀真賬本和造假賬本,幸好微生留了一手,将先收集到證據的糧商先送到刑部留了案底,一發覺他們有毀滅證據的勢頭,立刻請求刑部開啓調查,突襲取證,正好撞到他們轉移糧食和銷毀造假,于是證據确鑿,且罪加一等。
這麽一搞,司修誠原本計劃的十個人只成功抓到了七個,剩下的手腳快得像老鼠腳底抹了油,啥都做得幹幹淨淨,無可挑剔。氣得司修誠罵了一天。
蒼鬥山是被他的罵聲吵醒的。
他聽了一會污言穢語,大概明白是事情出了變故,笑笑,喊餓:“秋小姐……我好餓。”
“秋薇歌又走了,神秘兮兮的。”進來的是微生,他帶了兩個熱氣騰騰的芝麻燒餅,一杯豆漿:“餓了?正好。起來吃東西。”
蒼鬥山坐起來,不想下床。微生搬了個小案幾放在床上,燒餅和豆漿擺在蒼鬥山年輕人。燒餅兩面煎得金黃,滿是芝麻香氣,餅子蓬松暄軟,有淡淡的五香味道。
蒼鬥山吃一口餅子喝一口豆漿:“抓了幾個?”
“七個。”
蒼鬥山笑:“不錯啦,司大人幹嘛還發這麽大脾氣。”
“他想湊十個呗,最好把韓家也拉下水,那就一抓一大串了。”
芝麻燒餅做得很香,蒼鬥山一口氣吃了兩個,半躺着捂肚子:“那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再等等。”微生眨眼睛,“還要等刑部和大理寺的全判完了我們才能走,早着呢。”
蒼鬥山一時沒應聲,微生把碟子杯子收走:“還要吃麽?”
“有好吃的就吃。”
微生上街去買蘭廣特産蘭花酥,蘭花酥跟桃酥一個口感,不過更細膩,有股特殊的蘭花香氣。賣蘭花酥的老板認出他的臉,吓得魂不附體,說什麽都不肯收他的錢,誠惶誠恐地贈送了兩斤,還有其他特産大禮包,滿載而歸。
哎,占便宜的感覺真好。
他抱着一大包東西返回驿站,蒼鬥山驚訝他買了這麽多東西。微生把老板贈予的事實隐去不談,只是說看這些都很好吃,所以一樣買了一份。
蒼鬥山一樣嘗了一個,确實每樣都很好吃。挑挑揀揀拿了一個卷毛酥,“來,我覺得這個最香。”
微生低頭吃了,唇擦過他指尖。嗯,是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