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第 23 章

就在這時, 原本平穩前行的船只突然減速。衆人的目光不約而同望向船頭的方向,只見寬闊的河道,被四艘龐大的商船并排而列, 将河道生生截斷, 令後方船只無法再前行分毫。

周槐眉頭緊鎖, 毫不留情将何卓丢下船, 不帶一絲感情吩咐,“去打聽清楚, 發生何事?”

話音剛落, 他猛地轉身, 扯過沈悅靈的手腕,二話不說撩開她的袖子。

沈悅靈羞憤地掙紮不已,“你做什麽?放開我!”

随着她的袖子被掀開,白皙的手臂上赫然顯露出殷紅的守宮砂。

沈悅靈觸及他的眼神, 使勁抽回手, 心虛撇過臉, “看什麽看。”

周槐甩開她的手, 聲音低沉有力, 嗤笑着, “雖然我只見過許東升兩次, 但可以肯定地說,他絕不是你口中描繪的那種人,也就何卓那蠢貨被表象所迷,會相信你的鬼話,着了你的道。”

輕哼一聲的沈悅靈, 揉了揉略感發痛的手腕,不再搭理他, 自顧自地邁開步伐站在桅杆邊。

周槐的目光,緊緊跟随着沈悅靈那抹纖細的背影,明明這娘們柔弱得如一朵嬌花,需要人細心呵護;骨子裏卻硬氣的很,面對困境,仍敢挺直腰板,和他所見過的大家閨秀全然不同

“有趣。”呢喃低語的周槐,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仿佛突然間對她産生了濃厚的興趣。

不消多時,何卓的身影匆匆返回船上,臉上布滿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堵在河道的四艘船主不知所蹤,我花了些銀子換得消息,說是有人不惜重金買斷四艘商船,命他們堵在此地,并用鐵索連接,可謂固若金湯。”

不用想也知曉,這背後的操縱之人,定是許東升無疑,他以飛鴿傳書聯系最近商船,設下這步步為營的棋局,意圖将周槐一行人困于這方寸之間。

“三當家,此舉意在打亂我們的部署,不讓我們順利抵達既定的目的地。”

周槐聞言,微眯的眼眸裏透着淩冽的寒芒。

他精心策劃多日,每一步都計算得恰到好處,客棧外先以火箭主攻,逼迫許東升帶隊突圍後門,确定沈悅靈留守客棧時,方才沖殺入內,順利劫持了沈悅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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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得手後,特意讓部分手下騎馬揚塵,引開許東升的視線,實則暗度陳倉,悄然搭乘水路,順流而下,以求速戰速決,徹底與許東升拉開追逐距離。

未曾料到,許東升如此狡猾,提前一步封鎖航道,打得他措手不及。

“去拿地圖來!”周槐嗓音沉重吩咐着,待地圖展開,仔細審視後,眉頭不禁越皺越緊。

此間凸岸停靠點,一面是窮山環繞,一面是荒涼的大山腳下,必須繞行山路十八彎,方能重返官道,此行必将耗費大量時間。

局勢,許東升恐已在官道上嚴陣以待,只等他們自投羅網。

“好個許東升!真是好算計!”周槐可謂氣得牙癢癢,卻也明白,時間不等人,迅速下達指令,“快!上馬趕路!我們必須搶在許東升之前,通過龍江岔路口,否則前功盡棄!”

親眼見識到許東升那翻雲覆雨的手段,賊寇們的心底不禁直發怵,怪不得三當家明智地選擇離這煞星遠遠的,倘若讓這煞星知曉,你碰了他女人一根頭發,身首異處,不過是時間早晚問題。

将馬匹驅趕下船,賊寇們紛紛翻身上馬,伏在馬背上的何卓,匆匆瞥見始終倚在桅杆邊靜默如水的沈悅靈,不禁露出一絲玩味,“與這小辣椒共騎一乘的美事,還是留給三當家您吧。”

說罷,一夾馬肚子,跑得不見蹤影。

嘴裏嚼了根茅草的周槐,愣愣地看着一衆跟班拍拍屁股,留下漫天塵土。他猛地吐掉草根,咬牙切齒,“他丫的,一個個貪生怕死的廢物,連個娘們都收拾不了。”

周槐原以為同騎一乘這樁事,定免不了動用一番武力解決,沒想到沈悅靈出乎意料的冷靜,自行跨上馬背。

待他緊挨着她也上了馬,拉緊缰繩之時,她終于問出口,“我爹可是被你們囚禁在了曲州城中?”

他聞言,稍許愣了下。

這個問題,他覺得實屬沒有隐瞞的必要,也就如實答,“告訴你也未嘗不可,這事确是我大哥一手安排的,至于沈年具體被關押在曲州城的哪兒,我确實不清楚。”

頓了頓,他又繼續說着,“我大哥有意娶你為妻,以此促成與沈府的聯姻,待婚事塵埃落定,自然會考慮讓你們父女相見。”

說到此處,他的語氣突然微妙起來,手腕輕擡,在她的脖頸處比劃了下,“沈姑娘可得想清楚,我大哥的脾氣不太好,陰晴不定的,你若拒絕這門婚事,那沈年的後果……恐怕就不是你我所能預料的了。”

沈悅靈忽然嗤笑一聲,諷刺不削,“難道我嫁了,我和我爹就能活命?”

大笑出聲的周槐,那笑聲在空曠的林子裏回蕩,帶着幾分不羁,“自然是能活得久一點,待我大哥完全接手沈府之時,你們的命運,就只能看他心情了。”

面前的姑娘,明明像是飄零的落葉,本應感到無盡絕望,可她為何不哭也不鬧,依舊挺直腰杆?

“你不怕嗎?”周槐的聲音透了絲詫異。

沈悅靈輕輕垂下眼睑,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眼底的陰影,聲音雖輕,卻異常清醒,“自然是怕的,只是,也需要面對。”

他默默地注視着她,有些不知名的東西,似乎在心底破土,逐漸蔓延開。

天的盡頭,漸漸染上紅褐色。

馬蹄聲在寂靜的黃昏中回蕩,周槐一行人火急火燎地趕往龍江岔路口,終究是晚了一步。

遠遠瞧去,許東升已然坐在簡陋的茶室中,悠然品茗,今日着了一身紅衣的他,宛若烈焰中綻放的紅蓮,風華絕代,仿佛是這天地間的主宰。

周槐見狀,禁不住啐了口吐沫子,“他娘的,這人長了翅膀?竟真的搶先一步堵在龍江岔路口!”

許東升輕輕地放下茶杯,清脆地‘嗒’的一聲,響徹在衆人心尖。他關切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沈悅靈的身上,見她不曾受制于人,面露哭腔,語調輕輕,少了份肅殺之氣,“是讓我再廢了你的左手,還是你自己滾?”

面對這從容不迫的氣勢,仿佛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中,何卓不禁感到一陣心悸,猛地咽了咽口水,朝着周槐小聲附耳,“三當家,瞧瞧他這話狂的,這是将你的臉按在地上反複摩擦!”

然而,周槐冷冷瞪了他一眼,“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何卓聞言,立馬用雙手捂住嘴,連聲點頭,“是,是。”

周槐腦海裏始終琢磨着,乖乖把人交出去,意味着前功盡棄,可讓他把刀架在個娘們身上搞威脅那一套,他也不削。正暗自思量,打還是不打?怎麽打,輸得能體面點?

這個問題,還在他的腦中盤旋,沈悅靈突然拉住他的袖子,嗓音低低,“我跟你去曲州城。”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出,震得賊寇們心頭一顫。

按道理,此時應該有賊寇張狂大笑,再耀武揚威地說出那句挑釁的話,“瞧瞧,你的娘們伺候弟兄們即舒坦,又快活,反而嫌棄你床笫之歡不行。”

可是面對許東升,無形的壓力如同一座大山,壓的他們喘不過氣。

他們生怕許東升誤會什麽,求生欲極強的賊寇們,不約而同齊聲開口,“你的娘們,我們真的一根頭發都沒碰,別尋我們晦氣。現在是你的娘們不願跟你走,可不是我們強迫她!真的!”

許東升明明看出了她眼底的掙紮與決絕,卻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為什麽?”

微微垂下眼睑的她,嗓音雖輕,卻透出一種無法動搖的決心,“倘若我拒絕回曲州城,周成岸會殺了我爹。”

許東升聞言,眉頭緊蹙,試圖說服她的決定,“你該相信我說的話。”

沈悅靈極輕地搖了搖頭,眼底的苦澀一閃而逝,“可我賭不起。”話音剛落,她突然抽出袖中匕首,鋒利的劍刃架在脖子上,“你別過來!”

許東升靜靜地看着她手中的匕首,那冰冷的利刃,在陽光下閃爍着刺眼的寒芒。

他的心底湧起一股莫名情緒,這把匕首,原是給她的保命之物,沒想到頭一次使用,竟是對她自己,真是莫大的諷刺。

眼瞅着許東升的眼底,如同電閃雷鳴,狂風驟雨,随時一觸即發。

賊寇們見狀,紛紛勸解,“小娘子,冷靜點,別想不開呀!”

周槐反應迅速,說時遲,那時快,他的指尖突然捏住了沈悅靈脖頸上的匕首,無奈地笑了,“有事好商量,別拖我們無辜觀衆陪葬。”

“對呀,對呀!你沒瞧見,你那姘頭臉都綠了!”一旁的賊寇們也紛紛開口附和,生怕她真的來那麽一下子,“會死人的!”

沈悅靈只是冷冷地看着許東升,鋒利的話語,比手利刃更刺痛他的心,“你該清楚,依我的性子,我爹因此出了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許東升注視着她良久,那雙深邃的鳳眸蘊含着千言萬語,但終是,化作一聲嘆息,阖上了眼睑。

沈悅靈見狀,迅速用手肘撞了下周槐,示意他還不趕緊催馬過去。

瞬間醒悟過來的周槐,一夾馬肚子,馬兒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急切,跑得飛快,瞬間過了龍江岔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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