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第 28 章

她以為, 經此一遭,命運多舛的陳小姐,早已被人殺害。此時此刻, 心底已是驚濤駭浪, 激動不已, “你可知道, 陳小姐如今在哪兒?”

周成岸冰冷的話,一字一句地插入她的心房, “為了茍活, 爬上了她殺父仇人的床。”

哪想到, 她堅定執着地為陳令鳶正名,“我不信!這不過是你的猜測,陳小姐那般高傲的性子,即使入了周成岸的後院, 未嘗不是想尋機會手刃殺父仇人。”

他緩緩捋了捋袖口, 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 輕蔑不削地說着, “她, 可沒有你這般寧折不彎的傲骨。”

周成岸的目光落在那兩瓣柔軟之上, 只見它們微微張了張, 仿佛想要說些什麽,最終還是無力反駁沉默了。

不知為何,他不喜在這張充滿勃勃生機的臉上看見郁郁寡歡,那抹愁緒,不該染上明媚如暖陽的笑臉, 岔開話題似地詢問,“你這偷酒賊, 還說不是籌備已久?鋤頭、犀角杯、繩子,這些不正是你的‘作案工具’?”

沈悅靈覺得,即使到了衙門裏,她也是解釋不清了,沈府百年清譽,莫不是要毀于她手?

她絞盡腦汁,好半晌,似終于想出了一個她自以為最好的辦法,“我,我會盡力賠償陳小姐的損失,以望得到她的諒解。”

看着面前的姑娘,擰眉苦思,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平日裏總是籠罩着一層薄薄寒霜的眉宇,不自覺舒展開,嘴角揚起了好看的弧度,“我還以為,你會求我,不要向官府狀告你。”

欸?

那雙杏眸眨了眨,仿佛想在他淡漠疏離的臉中,窺見那似說未說的答案。奈何,她從來不算一個聰明人,只能順着他的話追問,“你會肯嗎?”

見魚兒上鈎,周成岸放松似地倚在輪椅中,支着頰,眉眼彎彎,“你不擺出求人的态度,怎知我不會答應?”

哄人開心這檔子事,她可謂深喑此道,自幼沒少在沈年跟前苦練,當即舍得下臉,誘哄着,“我看公子生得一副好模樣,必定人美心善,小女子已是家破人亡,孤苦無依,公子怎忍心再叫我身敗名裂,遭世人戳着脊梁骨謾罵。”

一個蟄伏在陰暗角落裏的兇獸,向來幹着見不得人的勾當,人美心善,這大約是對他最大的諷刺。

可他,竟然喜歡從她的嘴裏聽見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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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平日裏深邃如海觸不可及的桃花眼,此刻因她染上絢爛多彩,“你的小嘴,向來都是這般甜?”

馬屁這是拍對了?

沈悅靈趕忙順着杆子往上爬,“公子生得俊美容貌,就應該笑逐顏開,那該是多麽令人賞心悅目的事。”

神采奕奕的他,吓唬似地說着,“我平日裏笑,要死人的。”

“啊?”沈悅靈愣了愣,“你身邊的人,都如此黑心肝?見不得人展露笑容?你真是太不容易了!”

又曲解了他的意思,看來她是真的以臉識人,“看在你誇得我極為舒心的份上,又送我十八年的陳釀,本公子難得心善一回,決定不揭發你的罪行。”

沈悅靈的笑容愈發燦爛,如同春日裏綻放的那抹嬌豔,芬芳馥郁,一颦一笑,莫名地牽動着人心。

奈何,總有煞風景的人突然闖入,那由遠漸近的腳步匆匆,踏破了周遭的寧靜,驚擾這處荒涼僻壤的院落。

反應迅速的沈悅靈,心中已如驚弓之鳥,生怕東窗事發,毅然抱起兩瓶女兒紅,落荒而逃。

在這緊要關頭,難得她還沒忘記前一刻放她一馬的好心人,回首朝他招呼一聲,“有人要來了,小女子在此別過,公子也速速離開才是,以免分辨不清,徒增麻煩。”

那抹明亮的倩影,宛若晨曦中悄然掠過的清風,溫柔缱绻地輕拂心間。

一晃眼,人已就竄入拐角,失了蹤影。

略感惆悵的周成岸,瞟了眼懸挂在輪椅扶手上的酒瓶,隐隐約約,一股醇厚的香甜沁入鼻息,輕輕撥動了他的心弦,不禁令他心神一蕩,“有趣,看在這瓶十八年女兒紅的面子上,姑且放過你這一回。”

着急忙慌趕到的馮翎,氣息有些淩亂,“城主大人,屬下總算尋到你了,再晚些,恐怕就要驚動全府守衛。”

話音剛落,眼尖地瞧見懸挂在輪椅扶手上,裹挾着污泥的酒瓶,不由得眼神四處搜尋,暗道:“哪個不長眼的家夥,敢将這等污穢呈給城主大人,這是嫌命不夠長?”

未免引起周成岸反感,正欲悄無聲息将其處理掉,這一剎那,周成岸卻突然開了口,“不必,是瓶十八年的女兒紅,難得的好酒。”

滿臉驚異的馮翎不敢相信,向來以潔癖著稱的周成岸,竟然會對這個裹挾着污泥的酒瓶視而不見?這簡直颠覆了他的認知,“城主大人哪尋來的寶貝?”

他忽然倚着輪椅,眼睑微阖,思緒飄遠,腦海裏不禁閃過——他從那朵小白花手中誘騙酒時的情景。

周成岸回到寝室,已臨午夜,只是屋子裏黑燈瞎火,卻有一個預料之外的人,抱刀臨窗而坐,想來已在此等候多時。

回府五日,不曾看望他一眼的周槐,強勢地接替了馮翎推着的輪椅。

“屬下先行告退。”馮翎識趣地退出門外,不忘緊閉門扉。

周槐連絲廢話也懶得說,開門見山,直奔主題,“你打算如何安置沈悅靈?”

周成岸知曉,今夜周槐的到來,絕非為了探視他的傷勢。只是當周槐開口那一刻,他确實感到始料未及,“我還以為你栽在許東升手裏,等了大半宿,會問我對付許東升的事。結果,你竟然問我如何處置一個女人?”

哪想到,周槐沒理會他,執着地問着,“所以呢?”

他這個三弟,醉心刀術,平日裏,除了沉浸刀法,出任務,對周身瑣事并不上心。

今日突然問起這事,莫不是那方面開竅了?

周成岸沒想過有所隐瞞,故而據實相告,“娶了後,按照計劃侵吞沈府産業,至于無用之人,也無需浪費糧食。”

話音剛落,周槐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着,“我想娶沈悅靈。”

周成岸點燃燭火手頹然一抖,差點沒将燈油打翻,險些釀成一場無妄之災。

平日裏,他總是一副威嚴寡陌的模樣,仿佛只有滾燙的鮮血能夠刺激他的神經。然而,此刻的他,竟生了幾分好奇心,終于擡頭正眼看向了周槐。

根本無需追問緣由,因為那些盡是廢話,一個專注刀術的武癡,若說他想娶一個女人,只有一種解釋——他喜歡這個女人。

即便猜到這個緣由,周成岸仍問出口,“給我個解釋。”

周槐簡言意駭,陳述事實回應,“她跟了你,會死。”

這算是什麽回答?難得他八卦心起,“你看上她了?”

“談不上,卻不想她死。”頓了頓,惜字如金的周槐突然看向他,嗓音裏多了一絲不耐,“成與不成,一句話的事,你什麽時候那麽多廢話?”

就這麽同大哥說話?

周成岸險些被噎死,反嗆,“你那滿院子侍妾怎麽辦?”

他愣了愣,恍惚憶起這茬子事,“她們不過是想借我的勢保個性命無憂,我又沒碰過她們一根手指頭,成婚後,她不喜歡,那就散了。”

周成岸不過試探地問了幾句話,已掂量清楚沈悅靈在他三弟心目中的份量,多餘的話,問周槐,也是白問,“我考慮考慮。”

得了想要的答案,周槐毫不猶豫旋身離去。

返回寝室的何翎,頻頻回首看了眼越漸遠去的周槐,忽然聽見周成岸吩咐一聲,“秘密帶何卓來見我。”

不消一盞茶的功夫,何卓已然跪在周成岸的跟前,俯首貼地,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心底湧起一陣無奈與苦澀。

為啥這次出賣三當家的人又是他?

首領怎麽就不挑挑別人?

別老逮着他一人靈魂拷問。

坐在輪椅中的周成岸,身影顯得格外沉靜。他的指尖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着,突然,冷凜的話語,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追問起,“将老三此次帶回沈悅靈的任務,事無巨細,如實交代。”

骨頭不夠硬,嘴巴不嚴實,善于八卦,滔滔不絕的何卓,只待周成岸的話音剛落,毫無保留,一股腦将所有事情全說了出來……

周成岸靜靜聽着,冷峻的面容裏沒有絲毫波動,只是凝結于桃花眼中的寒霜愈發厚重。

終于交代完所有事情,軟弱怕死的何卓,哆哆嗦嗦,不忘發表自己見解,盡數甩鍋給沈悅靈,“那小娘子來時的路上,日日夜夜與她那姘頭過着沒羞沒躁的生活,真是絲毫沒将首領放在眼裏!”

一個被人玩弄過的棄子,他連看一眼都覺得髒。

可老三,究竟看上她哪一點?

睿智如周成岸,思忖良久,依舊想不通,這樣一個糟糕令他唾棄的女人,周槐怎麽就向他開口求娶?

“你覺得沈悅靈有何優點?”

這話似問到何卓的心坎上,他的眼神頹然亮了起來,由衷贊嘆,“漂亮!十分漂亮!傾國傾城的漂亮!”

險些被這話噎死的周成岸,揉了揉額角,甚是疲憊,“一無是處的禍水,滾出去。”

馮翎見何卓傻愣愣地伏跪原地,及時踹了他一腳,提醒道:“城主大人說,你可以滾出去了。”

何卓如獲大赦,果然抱頭滾了出去。

靜候一旁的馮翎,沒等多久,終于聽見周成岸冰冷決絕的指令,“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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