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然而或許是趴得久了, 一下子起來的時候有些久了,一時猛地起來,難免有些頭暈目眩,她踉踉跄跄跑出去沒個幾步, 被石頭絆倒, 就那樣摔在了地上。
掌心劃過粗粝的地面,肌膚被劃破, 一瞬間就沁出了血珠, 姜淨春眉心蹙起,顧不得疼痛,起了身後還想再跑。
然而, 手臂被人扯住。
顧淮聲沒想到她會跑,他趁着她倒地的功夫大步走到了她的身邊, 可卻不想,她竟爬起來還想要跑。
他攥住了她的手臂, 聲音帶着幾分沉,“你跑些什麽。”
姜淨春不想回答他的話, 想要掙脫他的手,然而力氣太大卻怎麽也掙不開。
可這幅樣子落在顧淮聲的眼中更叫刺眼, 他像是生了氣, 從喉嚨中發出了一聲呵笑,而後冷聲道:“怎麽, 我松開了手後,你是又要去尋死覓活嗎。”
他從不曾喜歡去同人說這些陰陽怪氣的話, 除了上一句的那句“不知羞恥”以外, 也沒有再對姜淨春說過什麽重話。
可是今日這質問的話卻顯然是帶了幾分氣,語氣也不自覺帶着幾分沖。
河水那樣急。
他看到她趴在橋邊, 怕她真要掉了下去。
聽到顧淮聲的話,姜淨春眉頭緊了起來。她沒想到他竟然會想到那處去,跳河自盡嗎?她為什麽要去死。
她只是不是母親的親女兒,不是姜家的大小姐。
可她為什麽要死?
她對顧淮聲道:“你想多了,我沒想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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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憋得難受,出來喘口氣罷了,怎麽落在他眼中,就成了尋死覓活了。
她的聲音又冷又冽,顧淮聲甚至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她比他想得确實是要堅強些。
她說她不是小孩,他總是不信,所以他以為* ,她會又哭又鬧。她說她沒想去尋死,只是他自己在看到那副場景之時,自以為是地以為她是想要尋死。
現在看起來她好像真的只是想要出來喘口氣而已。
兩人都沒有再去提起上次在茶樓中發生的事情,只是從姜淨春的态度上,顧淮聲已經看清楚,她應當不會喜歡他了。
她看到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逃跑。
人都是有自尊心的,她将自己身心撲在他的身上,最後卻換來了那麽一句話,若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她已經決定放棄他,可他卻做了那樣的夢,在夢中......起心動念。
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還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趁着顧淮聲出神不注意,姜淨春揮開了他的手,顧淮聲被甩了空,才反應過來。
姜淨春往姜家回去的方向走,顧淮聲的出現将她拉扯回了現實。她哪也去不了,這裏已經是她能跑的最遠的地方了,最後,她還是要回去那個生養了她十幾年的地方。
摔了一跤,衣服摔髒了,掌心也摔破了。
她拍着髒衣服,心中怨怼。
都怪顧淮聲,他若不突然出現,她也就不會摔了。
她低着腦袋,自顧自整着衣裳,弄了弄散亂的頭發。期間回去的路上,顧淮聲一直跟在她的身後,或許是怕她還會去尋死。
他的腳步聲分明也不重,可聽在了姜淨春的耳中,卻莫名心煩,她忽地轉回了身去。
顧淮聲見她停下,也頓了步。
而後就聽到,姜淨春帶着幽怨對他道:“都是你,你不來,我分明也不會摔,現下害我變得這樣狼狽,你舒服了吧。不是你先推開我的嗎?現下還跟着我做些什麽,從前是我年歲小不懂事成了吧,往後我也不會再不知羞恥跟着你了,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因為上回的那件事情做了什麽傻事,我死外邊也同你沒甚幹系。”
她噼裏啪啦說了這麽一長串,眼睛竟都說紅了。
一定是因為掌心摔破了,太疼了。
這些難受的事情,不說還好,一旦被提及,又怎麽能不叫人心傷呢。
她不管不顧地将自己這兩天的憋悶全都倒在了那個傷她最深的人身上,她才不管他會不會生氣。
顧淮聲聽了許久,不曾打斷她的話,看着她的眼也沒有一絲生氣,周遭寂靜片刻,他薄唇輕啓,問她,“舒服些了嗎。”
她将這些不快吐了出來,會舒服些嗎。
事情若是一直憋在心中,容易出事,他倒無所謂她多罵他幾句。
姜淨春沒想到顧淮聲竟會這樣回答。
哦,是了。他現在一定是又将她看成了一個在肆意發脾氣的小孩,她的行為,在他眼中看來,也不過是無關痛癢。而對一件無關痛癢的事情,他又為什麽要生氣呢?他又在用一個長輩的語氣,說了寬容她的話。
姜淨春不明白,從前是這樣,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後,他怎麽還能理所應當的那樣呢?
她一瞬間也覺得沒了勁,罵他又有什麽用呢。
罵他也不為所動。
她洩了口氣,最後看着顧淮聲道:“我不是你的表妹了,和你也沒有一點關系,你犯不着再來管我了。”
說着,她頭也不回跑開了這處。
這次,身後再沒有顧淮聲的聲音了。
*
等到回去的時候,宴席已經散了,姜淨春沒有再回後園,直接往崇明堂南邊的房間回了。
卻不想,在廊庑上将好撞見了姜潤初和姜淨慧。
姜潤初一見她便蹙起了眉,他語氣不善道:“你又跑哪裏去了?今日這樣的日子,為什麽也不肯安生些。”
今日辦着姜淨慧的認祖宴,她到處瞎跑做些什麽。
姜淨春聽到姜潤初的話,卻氣都氣不起來了,她無所謂地笑了笑,道:“我好好地坐在那裏了呀,可是樓妍妍來尋我麻煩了,我若是不離開,她就纏着我不放啊。”
是他們自己要讓樓家人來的,樓妍妍來了,她能不找她的麻煩嗎?
他們又沒人管她,她又不能同樓妍妍再打起來,那能怎麽辦呢?她除了逃,她還能怎麽辦呢。
她分明什麽事情也沒鬧出來,他為什麽要責怪她?
姜潤初叫她的話一噎,可很快就道:“巧言令色,頭發衣服亂遭成了這個樣子,還說自己安生了。”
姜淨春方才來回奔走,又加上摔了一跤,看着确實有些潦草。
這在姜潤初的眼中,便是她又出去混賬了的證據。
姜淨春懶得同姜潤初再說下去,卻聽一旁的姜淨慧道:“哥哥不要這樣說妹妹了,她不是沒有分寸。”
她為她說話,可這非但沒讓姜潤初的火氣小下來,反而道:“她有分寸?你知道她從前都做過些什麽事情嗎......”
姜潤初還想再去說些什麽,但被廊庑外頭走來的一人打斷。
來的是書良。
衆人見他出現,一時莫名,顧淮聲身邊的小厮過來做些什麽?況說,書良來了,怎麽又不見顧淮聲?方才宴席行進到了一半之後,顧淮聲突然離開,也不知道是去做些什麽。
書良同三人行了禮,而後走到了姜淨春的面前,給她遞上了一盒藥膏,他道:“公子說您的手摔着了,讓我給你送了藥膏來。”
姜潤初現在再猜不出來也是傻子了。
看來,今日顧淮聲突然離席,和姜淨春有幹系。
摔了?姜潤初打量起她,果然就見到膝蓋那處的衣服有些許的擦痕。
姜潤初無言片刻,而後竟聽姜淨春對書良道:“我不要,我自己有。”
她不是都說了不要和他有瓜葛嗎,他這樣煩人又是做些什麽?
呵,他倒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她都那樣罵他了,他還給她送藥膏來。
姜淨春說完了這話,也不再看那兩人,就往自己的房間回,剩下了那三個人留在原地。
姜潤初甚至都懷疑自己聽錯了,她這是在拒絕顧淮聲?
以往的時候還總眼巴巴地往他跟前湊,現下這是怎麽了,他送她藥膏,她竟是這幅反應。
他們兩人之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他們不不知道的事情,不然,姜淨春怎麽會突然就變了一個人呢。
*
是日夜晚,臨近三更,姜家的人都已經歇息了下來,整個姜府,除了蟬蟲的低鳴聲,人聲全無。
本已在床上躺下歇息的姜淨慧,突然睜眼,随後起身。
她穿上了鞋履,披上外裳,走到了外間,發現丫鬟已經睡昏了過去,而後,她走到了窗邊,輕扣窗臺,随後,不過轉息之間,窗前就出現了個黑影,姜淨慧側身過去,黑衣人翻窗而入。
姜淨慧問道:“沒被人發現吧?”
黑衣男子發出了一聲低沉的悶笑,“我辦事,你怕些什麽,就連你身邊那丫鬟,我都放了迷香,把人迷得更暈了些。”
兩人走到了桌邊坐下,姜淨慧道:“下次還是在外面見,在姜家,太危險。”
“行,來一趟确實費不少勁。”說完了這話,他默聲了片刻,而後問,“這些時日過得還行吧,沒叫他們覺出什麽不對勁吧。”
姜淨慧笑了一聲,譏諷道:“都是些傻子,能瞧出些什麽來。”
聽她這樣說,他便也沒再多問,只道:“還是小心些好。”
“嗯,知道了。”
“我今日看到你和顧淮聲走得很近。”黑衣人道。
說起了他後,誰知道姜淨慧竟陰沉地笑了一聲,這聲音在黑夜中如同毒蛇低吟一般,“怎麽了嗎?她的一切本都該是我的不是嗎。當初她既然搶走了我的一切,我自是要讓她一無所有才是。她喜歡什麽,我都不會讓她如願以償的。”
她什麽都不該有的。
就連她喜歡的人也是。
這次,黑衣人聽了她的話後,沉默了許久,他提醒她道:“莫要意氣用事,顧淮聲這人......還是不招惹得好。”
姜淨慧也不知道有沒有把這話聽進去,只是淡淡道:“知道了,那戶人家可打點好了吧?別到時候讓人查出什麽破綻了。”
“放心吧,大人早就安排好了,誰露餡,要誰命。”
兩人無言片刻,最後黑衣人對她道:“好,那便這樣了,下次若有事情,就約在茶樓見。”
姜淨慧颔首,而後,黑衣人起身離開,翻窗離開了此處。
黑衣人離開之後,姜淨慧也遲遲沒有回去床上,她起身走到窗邊,他的蹤跡早就已經不見。
她擡頭看向了黑幕,深夜中,月如圓盤懸于天際。
今日姜淨春跑走,她不是沒有看到。
這就受不了了嗎?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還不夠啊,她過了這麽些年的好日子,現在她才回來不過兩日,她就受不了了嗎?
這麽脆弱沒用嗎。
她的沒用是在姜淨慧的意料之中,畢竟她那個母親,那樣嬌養她,她能有什麽用?
不過,本以為那一日她被接回家,姜南叫她讓出房間便要受不了了。能撐個兩日才受不住,她還要誇她一句能扛事呢。
但顧淮聲追出去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他們的情報中,姜淨春對顧淮聲死纏爛打,可顧淮聲仍舊不為所動。
今日來看,怎麽好像不大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