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這顧淮聲本就不是什麽正常人, 她覺得她真沒有多想,沒有曲解他的意思。

他的言下之意定然是她心中想的那樣。

兩人話都說到了這樣的地步,好像也沒再繼續問下去的必要了。

顧夫人同老夫人商量起了有關這樁婚姻的事,李氏在一旁聽着這心裏頭怎麽都不是滋味。

他們在談論她的親事, 可她一句話卻都插不上。

她最後只覺有些喘不上氣, 看着姜淨春坐在一旁不說話,也沒能忍住道:“你來, 我有些話同你說。”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 既然她已經什麽都知道了,可總不能什麽都不說,一輩子就這樣的不明不白, 糊裏糊塗過去了吧。

姜淨春不願意主動同她說話,那她便去主動開了這個口, 現在不去開這個口,到時候她成婚的時候, 別是連桌都不給她上。

李氏這話一出,他們都看向了她, 就連本在談話的顧夫人還有老夫人都頓了片刻。

李氏見姜淨春沉默不回答,語氣都生了幾分急切, “怎麽了?說兩句話現下都叫你這般為難了嗎。”

聽她這般不依不饒的樣子, 姜淨春最後還是起了身和她去外面說話。

衆人看着她們二人往外去,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兩人去了外面, 李氏先開了口 。

她道:“當年的事情是我不對,可你又何至于此呢?”

她也是一個失去了孩子的母親, 她也已經被人逼迫到了絕路, 她的孩子被人拐跑的時候,她也都想死了……那天若是沒有姜淨春, 她或許也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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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也就是從她搶走她開始,她同她的母女之情就徹徹底底不可能圓滿,到真相被揭露的那一天起,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原點,姜淨春還是重新成了那個哭着喊“母親”的孩子,只是那個母親從來不是她。

意識到這一點的李氏更覺崩潰,而姜淨春的話卻徹底摧毀她的心神。

她說,“何至于此?你把我逼到了這種地步,你想我怎麽對你?”

是她親自将她逼到了這樣的絕境,如果她現在再去喊她一聲母親,那就是對她親生母親的背叛,她難道還想她如同從前那般對她嗎,她怎麽能?

李氏卻不願承認,她情緒崩潰,近乎厲聲道:“你去照照鏡子,你自己看一看你現在這樣……渾身上下細皮嫩肉,哪裏有一點點不好?我把你養得這樣好,你不願意裹腳我也全都随了你,你去看看淨慧,你去看看淨慧她是什麽樣!我對你這樣好,天氣寒了怕你冷,天氣熱了怕你悶……”

她的眼角終究是流出了淚,她含着淚,卻還在試圖同她争得不死不休。

她嗚咽,“就算全天下的人我都對不起,可是我哪裏對不起你了,我究竟有哪裏對不住你?誰都可以厭我棄我,可獨獨你……獨獨你不能……”

姜淨春看着她崩潰,也有些頭疼得厲害,她哭得如此傷心,可姜淨春卻還在看着她搖頭,“天底下沒有一個母親可以失去孩子的,你是可憐,可便是全天下的人憐惜你,我也不會。你讓我的母親也經歷了你那樣的痛苦,你這樣對她,我怎麽不能厭棄你?”

相較于李氏的崩潰,姜淨春看着便情緒穩定多了,她的眼淚或許早在知道真相的那日流了幹淨,所以直到現在聽到她說出這般話時,她也仍舊沒什麽情緒。

她看她哭得這樣厲害,竟笑了笑,這笑竟帶了她自己都有些不大懂的情緒。

挺可憐的,她想,大家其實都挺可憐的。

若真要去比個誰更可憐,好像都比不出來了。

李氏好像已經沉溺在往事之中不可解脫,可她不想要再被困在往事之中。

她看着李氏真心實意道:“姜淨慧你們不都已經找回來了嗎,她真的也挺慘的,你好好對她吧。從前的時候父親哥哥就不大喜歡我,母親也放下吧,我本就不該是姜家人的。”

她喊了她母親,可她是想要同她一刀兩斷。

李氏掩面落淚,不可以的,真的不可以,“這事是我錯了,你別這樣對母親行嗎……”

直到現在她才終于肯去承認當年犯下的錯。

李氏哭得厲害,她真的不大能和她一刀兩斷。

姜淨春卻笑,反正她都要嫁到顧家去了,往後他們能見着次數也不多,這斷或不斷的有什麽差嗎。

她沒有說話,視線移向了天,溫暖的光打在人的身上帶着幾分暖意,秋日暖陽最是舒适,萬物蕭瑟的枯敗氣息夾在秋風之中,帶着淡淡的涼意。

秋風過,兩人的談話以及李氏不斷地哭聲傳到了一旁的人耳中。

顧夫人和老夫人還在院子裏面說着話,顧淮聲和姜淨慧在一旁看着那兩人的對話。

顧淮聲發現,姜淨春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不大一樣起來了。至少說,在碰到李氏哭得這樣傷心的時候,她竟也可以無動于衷去應對,沒有崩潰,沒有跟着她一起抱頭痛哭。

她現在好像可以應對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了。

能夠直面悲傷的精神也不是從天而降的,滔滔者不可挽,想明白了這些,應對起來便也輕松一些。

姜淨春現在好像比誰都能明白這個道理。

其實單單從這個方面來說,她比他厲害太多太多了。

顧淮聲收回了視線,轉頭看向了姜淨慧,問道:“是你做的吧?”

他的聲音帶着些寒,雖這話問得沒頭沒尾,可姜淨慧馬上就能懂他在問些什麽,她故作不知,只道:“表哥是在說些什麽啊?我怎麽就有些聽不大懂呢。”

她故作無辜之态,試圖掩人耳目,可見她這副樣子,顧淮聲非但沒惱,竟還輕笑了一聲,只這笑叫人聽不出一絲笑意,他道:“聽不懂嗎?聽不懂也沒什麽事。”

“你要不再試試看?”

他看着姜淨慧,眼中籠着冷意,這句帶着挑釁和警告的話從他口中說出帶着不可掩飾的鋒芒。

姜淨慧自然也聽出了他口中的警告之意,她嘴角克制不住浮起了一絲冷笑,既然顧淮聲猜到是她動手,她也沒什麽再去作戲的必要,她回譏道:“是嗎,那表哥可要好好看住妹妹了,畢竟我看妹妹好像也不大喜歡你的樣子,萬一下次不知道又幹什麽一個人跑出去,哎......”

果不其然,聽到這話,顧淮聲的表情就不大好了。

看着顧淮聲吃癟,這讓姜淨慧心情大好,她也懶得再同他繼續說下去,看向了李氏,卻見她還在哭,她被這哭鬧的聲音弄得難生出一股躁意。

她很快調整好了情緒,面上重新做出擔憂之色,向她們兩人走去,她攬上了李氏的手,道:“母親,您這是怎麽了?可莫要再傷心了,哭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姜淨慧的安慰和李氏的哭聲在姜淨春耳邊不斷放大。

這李氏也是個越安慰哭得越厲害的性子。

哭聲都傳到了院子裏頭,顧夫人和老夫人聽見了也只是相視一看,便漸漸沒再說話。

顧淮聲走到了姜淨春的身邊,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帶着她回了院子裏頭。

他的掌心很大,抓緊一只手腕有餘,姜淨春或許也是被那哭聲吵得頭疼,竟也罕見沒有去同顧淮聲作對去甩開他的手,只任由他牽着她回了院中。

兩人回去之後,哭聲漸漸小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見,想來李氏應當被姜淨慧帶離了此處。

後來,待顧夫人和老夫人說得差不多了,差不多挑定了些日子,在這前還有些關乎嫁妝、聘禮的事情也已經一應說好。

結束的時候天也已經差不多要黑了,顧夫人帶着顧淮聲回家,姜淨春便留在了榮德堂。

現下還沒嫁人,她倒也沒必要同他們回顧家,再說了,看他們商讨出來的結果,這親不下一月就能成,臨近婚期,自也不能總繼續住在顧家。

顧淮聲和顧夫人離開了這處,此地就只剩下了姜淨春和老夫人。

天色将晚,黑夜慢慢籠罩了天幕。

老夫人嘆了口氣,看着蒼穹,感嘆道:“怎麽總覺着這就糊裏糊塗就這樣定下了呢。”

已經商量約莫一個下午,但因太過看重,所以怎麽樣都覺有些草率。

再說,這事總覺哪裏有些不大對勁,雖然他們說得情投意合,像那麽一回事,可總還是覺得哪處怪怪的。

這裏再沒有旁人,所以老夫人又問了一遍姜淨春,她說,“你是真心想要嫁給你表兄的嗎?”

姜淨春想,果然是有些奇怪的,她突然說要嫁給顧淮聲好像确實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不然他們也不會一次又一次地都去問這話。

但她也沒想鬧了。

和別的人鬥她都有些夠嗆,遑論是顧淮聲,當顧淮聲開始逼迫一個人的時候,那是極其不留餘力的。

從前她從來沒有這樣覺得過,可是現如今看清了他的面目後,才發現這人是如此可憎。

躲不掉那就不躲了,沒什麽好怕的。

姜淨春又一次回了老夫人的話,她不再賭氣回話,只是認認真真同她道:“嗯,我是自願的。”

老夫人見她如此認真,便也終于沒再多想。

或許兜兜轉轉發現,還是表哥不錯?

實話說,顧淮聲這樣的郎君,确實是打着燈籠都找不着。

她對姜淨春道:“好,既你想清楚了那便好,不要到時候稀裏糊塗成了婚就成。你表哥是個不錯的人,從前時候我總覺你們兩人最不大可能在一起,可現下來看,一動一靜,一個成熟,一個活潑,他能熱起來,也能讓你不那麽鬧騰,挺好的……這整個京城中,比你表哥再靠譜些的,那也是沒有了。有我在,你姑母也不會欺負你,你姑父更是個好說話的,顧家家世清白又幹淨......”

再說下去,都快将顧淮聲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了,偏生姜淨春恐她多想,也不能去同她辯駁,最後也只能乖巧附和。

直到天黑透了,兩人才起身從院子進了屋中。

*

黑沉沉的夜籠罩了天際,今夜黑得極重,就連星星都不見得幾顆。

宋玄安從白日回了家後就有些頭腦昏脹,宋玄景還沒有下值,所以他就一直在房中等着他。

今日也不知他是去了哪裏,回來得格外晚,約莫戌時才到家。

下人給晚歸的宋玄景傳話,說是宋玄安讓他回來之後去尋他一趟。

宋玄景聽後也沒什麽表情,但多半猜到了其間緣由。

他踏着黑,去找了宋玄安。

果不其然,只見宋玄安面無表情坐在椅子上看他,他坐外頭的明間,桌上燃着一盞燭火,燭火散發着微弱的光,竟将他的神情照得凜冽陰沉,是從來不曾有過的表情。

宋玄景卻對這樣的神情裝作不見,他一如往常般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笑問,“玄安今日找我來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已經忽地叫宋玄安打斷,“你到了現在也還要作戲嗎?”

他看着他,眼中帶着極端地厭惡。

“你能不裝了嗎?你怎麽就這麽惡心啊?”

宋玄安回來後想了近乎整整一日才去接受了這個現實:宋玄景想害他,他送給他的那支筆管之中,裝着陷害他舞弊的金箔。

他實在不明白,他究竟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從小到大,待他最好的,不就是他嗎,他甚至比母親都對他好。

誰都可能會害他,可獨獨他不會。

可是到了最後,他竟然使了這樣的法子想要置他于死地?!

宋玄安實在有些忍受不了,他起身看向他,眉心死死蹙着,帶着極度的疑惑不解。

“為什麽啊,你到底是為什麽啊。”宋玄安實在不明白,他朝着他步步逼近,他道:“阿兄,十幾年......我喊了你這麽些年的阿兄,你就這樣對我啊。”

小的時候兩人就經常玩在一處,宋玄景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宋玄安,甚至在宋賀斥責宋玄安的時候,他也常常出來為他說話,母親還時常會唠叨他,可宋玄景從來都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樣子,在他的眼中,他就是再不成器,再愛貪玩,他也是他的弟弟。

他以為,他的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都是假的。

現在看來都是假的。

到了現在,宋玄安當着他的面去質問這些話時,竟都有些想要落淚,宋玄景裝了這麽些年,臨了露出了真面目後,實在是有些太傷人了。

宋玄景擡眼看他,竟還真見他眼中滾出了一顆碩大的淚珠,他看着他這樣,只嘆道:“玄安,你哭些什麽呢。因為這件事情認清了一個人的真面目,不應該慶幸才是嗎。”

他這帶着風涼話的味道,讓宋玄安再忍無可忍,他大步上前走到了他的面前,猛伸手扯起了他的衣領。

宋玄景會武功,可被他扯起卻也沒有還手,仍舊用那副神情看着他。

宋玄安想到了自己被騙了的這麽些年,想他當了十幾年的傻子,看他仍舊這幅模樣,再也忍不住氣,狠狠地往他臉上打了一拳。

宋玄景沒躲,生生挨了這麽一拳。

他任由宋玄安打他,甚至一點力氣都沒使,就叫他打摔在了地上,一股血順着唇角流下。

宋玄安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眼中盡是恨意。

他毀了他。

宋玄景把他毀了個幹幹淨淨。

如果不是因為他,姜淨春根本就不用去求顧淮聲,他安安生生的參加秋闱,到時候總能有機會娶她,可就是因為他......害得他什麽都沒有了。

即便沒有作弊,可他也什麽都失去了。

姜淨春......她好不容易才答應他的啊。

他越想心中便越是郁結,昏暗燈火下,宋玄景面目可憎可怕,宋玄安把他從地上抓起來,拳頭又重新如雨點般砸到了他的身上。

他氣到極致,已經全然失去理智。

直到宋玄景猛地噴出了口鮮血到他臉上,宋玄安才堪堪停了手。

宋玄景被他打得近乎奄奄一息,他的臉貼在地上,鮮血順着他的臉頰流到了地上,可他的唇角卻仍舊挂着笑。

宋玄安覺得他真是瘋了。

他這幅樣子太過駭人,讓宋玄安都止不住後退。

可就在這時,從門口處傳來了宋賀的怒斥聲。

“你這個逆子,你在做些什麽?!”

下人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去給宋賀遞了話。

或許是宋玄景來之前就已經先讓人去喊他,所以現下他才能來的這般及時。

他這一來,就将好撞見了宋玄安把宋玄景打得半死的場面。

那地上的血太過刺眼,他怒極,大步上前,狠狠往宋玄安臉上反手掌掴了過去。

家中妻子他是不會動手,但逆子就不一樣了。

老子打兒子,他教訓他,那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宋玄安挨了這麽一巴掌,頭被打偏了過去,他聽他的父親恨聲罵他。

他說,“你這個混賬,把氣撒你哥哥身上做些什麽,他平日裏頭如何待你,你何至于如此對他!”

宋玄安看着突然到來的宋賀,也已猜出是宋玄景做的手腳了,他來之前一定先去給他通過信了。

他的父親在罵他,就像是以往那樣罵他,可是這回他再也忍受不了了,他看着宋賀,臉上都是憤怒,他傷到極致,幾乎不曾落出眼淚,他指着宋玄景道:“他害我,他往我的筆杆子裏面塞小抄!可是你不相信我,你不肯救我!若你救我,我就不會失去她了啊!”

他看他們誰都是兇手,尤其是自己的這個父親,尤其面目猙獰。

他是他的兒子,可他卻無條件不信任他。

宋賀也叫宋玄安這幅樣子唬愣住了,似沒想到他的情緒竟這般激動,而他口中說的那些話,他怎麽也聽不大明白呢?

什麽叫宋玄景往他的筆杆子裏面塞小抄?

他想要繼續問下去,卻見宋玄景掙紮着想要從地上起身,他也再顧不得宋玄安口中的話究竟是何意,只馬上轉身去扶了宋玄景起來。

宋玄景咳了兩下血,對着宋賀不在意笑笑,他道:“弟弟只是有氣憋在心中難受,沒事的父親,若打我能撒氣,便讓他打吧。”

他這話一出便顯得宋玄安更為混賬。

果不其然,聽到這話的宋賀又罵了宋玄安兩聲,“你自己考不出,還去污你哥哥?!我就是這樣教的你是嗎!”

宋玄安算是看出來了,宋賀這人一門心全都偏在了宋玄景的身上,他就算是說破了天也只怕他不會聽他分毫。

“你教我?從小到大,你的眼中除了宋玄景,你還教我些什麽了?你連我的話怕是都不會信一分。”

宋賀被他這話說得一噎,也難得生出了幾分心虛。若說子不教為父之過,可他就連教導都不曾教導過他,那不更是過錯更甚嗎。

氣氛被宋玄安的這句話說得凝滞了幾分,一旁适時傳來了宋玄景的咳嗽聲,死寂被打破,宋賀趕緊把宋玄景扶得更穩當了些。

他回答不了宋玄安的問題,也被他這幅樣子有些吓到。

他看着像是傷透了心。

宋賀有些不敢再繼續待下去,有些不敢再看他,他轉身扶着宋玄景離開了這處。

宋玄安一人留在屋中,昏暗的燭火不斷搖晃,他的眼神暗淡,眸光中全是苦澀,身形被燭火倒映在了牆上,最後,肩膀不住聳動,終是放聲哭了出來。

*

接下的這段時日京城之中頗為熱鬧。

顧家小侯爺要成親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

不論貧富,愛說閑話古來有之。百姓們飯後閑來無事之時,就總喜歡七搭八扯,論些城中的趣事,大戶人家裏頭平日裏頭沒事也總喜歡論些別家的事情。

先前顧夫人給顧淮聲尋親一事才開始不久就被作罷了,照他那樣的眼光,也不知究竟是要尋到什麽妻子才能順心,那些人本還以為顧淮聲這婚到了明年都還不一定說下,竟不想沒過兩三月就已經定下。

顧家和姜家往來甚繁,顧夫人帶着觀六禮的媒婆往姜家跑了好幾趟,時常也能見得顧淮聲的身影在姜家門口出現。

看來,這小侯爺是要和姜家結親了。

一開始大家還摸不清楚究竟是姜家的哪個小姐要去和顧淮聲說親,總之......最最不能的就是姜淨春吧。

畢竟說姜淨春從前總喜歡纏着顧淮聲的事情許多人都知道,可也不見顧淮聲有什麽動心之色,他這人素穩重自持,應當也不會喜歡那愛鬧騰的小表妹,況說他若喜歡的話,他們也早該就有結果,又何至于等到今日......

直到打聽了一番過後,才發現這說親的人竟然還真是姜淨春。

聽到消息的衆人,一時間頗有目怔口呆之勢。

等等,是有他們不知道的什麽事發生了嗎?

這兩人還真就成了啊?

可奇怪也只歸奇怪,他們也只是将這事當樁飯後閑話看看罷了,也沒再去多想。

倒是顧、姜兩家本就親,現下更是親上加親。

許多人家都收到了顧家的請帖,婚期定在了九月二十二,算起來也不過十來日了。

可以看得出顧淮聲對這事的重視,時常能見得他出入姜家,應當也在親自商量着婚禮事宜。

今日顧淮聲在衙門裏頭下值歸家,準備去趟姜家,出門前正巧碰到了衙門裏頭的同僚。

何川和顧淮聲辦公的地方不在一處,這會湊巧撞見,便打了個招呼。

何川湊上前道:“聽他們說你過些時日就要成親了?可是真的?”

都察院裏頭自然也有人聽到了顧淮聲要成親的消息,他們前一兩個月還在打賭,猜這顧淮聲究竟何時才能娶妻,不少都猜是明後年,獨獨何川猜的是今年。

至于說是為什麽嘛......

想來還是那次和顧淮聲去酒樓辦案,顧淮聲那天的不對勁被他敏銳得察覺到了。

看着他這幅好奇的樣子,顧淮聲也沒說些什麽其他的,如實點頭。

何川馬上又道:“真是和你家表妹?”

顧淮聲還是點了點頭,算是回了他的話。

何川卻激動了起來,“我就說吧,那個時候我在酒樓裏頭就發現你不對勁了,我那時候就想你們絕對能成,果然是沒猜錯!”

他的這話便又牽扯出了許久之前的那樁往事,顧淮聲不自覺想起了以前......

所以從那個時候就有些不對勁了?

何川又對顧淮聲道:“不成,你這回要成親了,到時候少不得要請衙門裏頭的兄弟們去酒樓吃頓飯!可不能小氣,得去最好的吉祥廳裏面才成。”

平日裏頭顧淮聲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忒不近人情了些,誰也不敢在他身上說些開玩笑的話,這好不容易碰到了成親的喜事,自然是要逮着他薅一頓。

何川說完了這話之後,心裏頭也有些止不住地打鼓,也不知他會不會答應。

等了一會,卻聽顧淮聲笑了笑,“好,應該的。”

說罷,他又道:“還有些事,便先走了。”

何川聽了顧淮聲的話還有些沒能反應過來,只見顧淮聲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他方才就那樣輕快答應了?

何川看着他離開的方向,不由摸了摸下颌,這要成親的男人果然是不一樣。

顧淮聲上了馬車後就直接去了姜家。

等到的時候是夕陽最盛之時。

他直接去往榮德堂尋了姜淨春。

這段時日她倒也聽話,許是怕老夫人多想,便也沒鬧騰些什麽,顧淮聲來尋她的時候,發現她竟還坐在院子裏頭繡蓋頭。

不過天色将黑,他來得時候,她剛放下手上的針線,打算收拾收拾回屋。

顧淮聲大步上前,走到了姜淨春面前。

“你在給自己繡蓋頭嗎?”他低頭看着她問,唇角不自覺帶着一抹笑。

是不是在繡蓋頭難道還不明顯嗎,還非要問。

姜淨春見他笑,心裏頭就不大痛快,這混賬東西,她繡蓋頭,又叫他在那裏得意上了。

她停了動作,沒好氣道:“你以為是我想的嗎。”

本來這成婚,嫁衣也都該女子自己繡,量體裁衣,自己親手縫制,這樣的嫁衣帶着福氣,以期未來幸福。

但現下這種時候,哪裏還有時間* 自己親手去做,再說便是有時間去縫制嫁衣,姜淨春也不覺自己有那本事和精力。

可老夫人想着,這習俗流傳至今也是有些許道理,既然是有福氣的事,她自然是想要姜淨春去做。

嫁衣算了,這麽大個物件,耗心又耗神,繡也來不及,倒不如就繡給自己縫個蓋頭出來,那也是沾沾福氣。

姜淨春自然是不想做這些,但怕老夫人多想些什麽,便也老實聽話坐在院子裏頭繡蓋頭了。

顧淮聲很快就聽明白了姜淨春的言下之意。

成親她都不大樂意,那現下自也是不大樂意繡這些東西的,他聽到了她的這話,嘴角笑意卻也不散,他坐到了她的對面,拿起蓋頭看了看。

大紅蓋頭在他手上被展開,在夕陽下的照射下更顯豔紅。

顧淮聲很快就道:“好看。”

他從前也沒細看過蓋頭這東西,但現下看到姜淨春做的這個,只下意識說好看。

從他口中說出“好看”二字都是難得,但姜淨春可不吃這一套,她淡聲道:“那自是不用你說。”

她那女紅可是嬷嬷千錘百煉過的,況且說了,蓋頭是給自己蓋的,又不是給他蓋的,她也犯不着在這事上怄氣,她喜歡漂亮的玩意,既然繡了,那自然是要做好看些。

顧淮聲見她還是不大樂意搭理他卻也沒惱,只是突然想起了些什麽,道:“莫不如順手給我刺個香囊吧。”

順手?這算是順哪門子的手。

姜淨春并不想搭理他,也不知他做些什麽突然說起這個,她随意找了個借口敷衍道:“你不是不愛戴這些嗎,也沒見你戴過。”

從來都只見他的身上佩着玉,但也從不曾見過其他的些什麽東西。

不明白為何問她讨這個。

他說,“就是因為沒有才想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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