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第五十章

顧淮聲輕笑一聲打破了此處的沉寂, 他若無其事看着兩人對視,最後只是拉着已經失神的姜淨春的手腕入了座。

他同宋閣老打了個招呼,而後也沒再說些什麽,神色如常擦手淨口。

一旁的人見此也都松了口氣, 看他這樣子也知應當是沒将這事放在心上。

也對, 顧淮聲又不是那麽小心眼的人。

大家都斷斷續續跟着入了座。

姜南向衆人解釋道:“今日先生來了,眼看到午膳便留下一起了。”

衆人聽了自然也不會說些什麽。

這場飯局一開始還有些尴尬, 先前姜淨春和宋玄安兩人的視線還黏連在了一起, 但好在入了座,姜淨春反應過來之後便也馬上收回了視線,開始低頭用飯。

飯菜用至一半, 宋閣老先行開了口,他說起了王順的事情。

無非就是将王順想要重修天祿臺的事情又在飯桌上說了一遍。

他說完了這話之後, 空氣安靜凝固片刻。

宋閣老去問顧淮聲,他覺得當如何。

顧淮聲耳朵裏面聽着宋閣老的話, 視線卻一直落在姜淨春的身上,她這頓飯用得有些心不在焉, 一直低着頭,光吃飯, 就連菜也不夾。

他垂眸見得她的後腦, 碎發扯在耳朵後邊,她的耳垂圓潤, 或是因為怕疼,就連耳洞也不曾打, 上頭什麽耳飾也不曾帶。

顧淮聲想起了晨時, 在淨室的時候,她的整個耳廓也紅得不像話。

Advertisement

一旁的宋閣老見到顧淮聲出神, 遲遲不回話,不由提醒道:“小侯爺,你這是想些什麽呢。”

“沒什麽,不小心出了神。”

顧淮聲回了神來,才回了宋閣老的話,他問,“國庫現今的錢還夠他修嗎?蒙古那邊不是還打着仗嗎。”

宋閣老任着戶部尚書的官,國庫裏面有沒有錢自然是清楚些的。

他面露難色道:“有是有,但年年都虧空,這樣下去,還能撐過多久啊。難道就指望着江南那邊的錢一直頂着嗎?我看也難。”

說起這江南的錢,宋閣老忽然想到了什麽,臉色難看了起來,“莫不是還在記恨着當年搶了江南,叫他念到了今日,就惦念着那從南地來的錢吧......”

若真是如此的話,王順也真是瘋了吧,都快要二十年了,何必呢。

當年內閣裏頭有人提出在江浙一帶改稻為桑,便是将稻田改種桑田,如此種出的蠶絲織做布匹,外銷出海便能有一大筆白銀收入。

想法雖好,但當年改稻為桑的過程行進的并不順利。

農民并不大願意将農田改種桑田,雖說桑苗掙錢,但能吃到自己嘴巴裏頭的糧食才是最要緊,誰願意放棄穩定的安生立命的本事,去賭那麽一波看不着的錢財?再說了,真賺着了錢,哪裏又能進到他們的口袋裏。

王順和宋閣老都關注着南方的境況,想要獲得改稻為桑的主動權,搶占那大批桑田的支配權。

剛好那時候姜南是新科狀元,受宋閣老照拂。宋閣老看重他的本事,便派他去了南地,而王順則讓自己的兒子王玉去了那裏。

可惜王玉死在了南邊,最後王順傷心過甚,操持着兒子的喪事,那塊地自然而然被宋閣老他們收入囊中,主動權盡在他們手中。

姜南也因辦好了此事,更得器重。

王順現在的做法很難不讓人去多想,江南賣出絲綢的錢每三年中旬來一次,王順在兩年多前就已經盯上這批銀子,先是要去修天祿臺,皇帝批給他了,可是天祿臺塌過一次之後,他竟還想重修。

這事實在離譜,但王順勢大,又仰仗帝王恩寵,說來好像也就沒那麽奇怪了。

顧淮聲只知江南一地改稻為桑一案,具體的愛恨情仇恐怕也只有他們當事人才知道。

他想了想後,對宋閣老道:“要不您就直接先去尋皇上,把這筆錢先拿去批給北疆,用做抵禦蒙古鐵騎。王順再說想要去修天祿臺,戶部就說拿錢去打了仗,現下也批不出錢。凡事都有輕重緩急,皇上自有思量。若這樣也不成,晚輩願同閣老聯合上書。”

把錢放北疆,也總比放王黨的口袋裏頭好。

聽了顧淮聲的話後,宋閣老有些猶疑,“這皇上能聽嗎。”

太和帝就差把王順看成自己的親爹了。

王順提多離譜的要求皇帝都會仔細斟酌。

只怕當年王順教太和帝的第一課便是敬愛師長,以至于太和帝如今如此聽話。

顧淮聲道:“孰輕孰重,他能分得清的。”

北疆打仗一直要軍需,王順現下這樣不就相當于在搶軍需嗎,這樣太和帝也能容忍的話,那也實在是......

人能糊塗,但也不至于糊塗到這種地步。

況說,這皇上真糊塗假糊塗誰又知道。

宋閣老沉思片刻,多少是把顧淮聲的提議聽到了心裏頭去,想着過幾日就去尋了皇上說這事。

兩人便也沒再去說這事,畢竟是人家的家宴,總說也不好,既有了應對的法子,便也沒必要再去說個沒完。

宋閣老不再去想這事,也終于想起了自己帶來的那個小孫子。

他瞧了瞧坐在一邊的宋玄安,只見是一臉的死氣。

這死孩子,不帶他出來就在家裏面要死要活,帶他出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奔喪的。

他在座位底下擰了擰宋玄安的大腿,宋玄安回頭看他,就聽他輕咳一聲,小聲道:“好好吃飯,別東想西想了。”

宋玄安聽到宋的閣老的話,神色才終于正常了些,“嗯”了一聲算是回話。

方一擡眼卻瞥到坐在對面的顧淮聲給姜淨春夾了菜。

宋玄安聽顧淮聲淡聲道:“多吃些菜,這幾日累着了。”

平淡的語氣中帶着幾分柔意,看着姜淨春的眼神也盡是關心。

累着?累着些什麽。

姜淨春不明白他突如其來說這麽一句話是為什麽,但礙于這麽多人在場,也沒說些什麽,可才一擡眸,就看到對面的宋玄安神情極古怪,她好像明白了些什麽......

她扭頭看了看顧淮聲,看着他那含笑的雙眸就更明白他在想些什麽了。

故意的。

故意在那裏做這樣的事,說這樣的話去氣別人。

姜淨春礙于旁人在,也沒說些什麽,但卻不動聲色地将他夾來的菜撥去了一旁。

她的動作被顧淮聲盡收眼底,他眼中笑意漸漸淡去,握着筷子的手都用力了幾分,但好再最後也沒說些什麽。

這頓午膳用得倒也還好,好歹也沒鬧出些什麽不大痛快的事情來。

用過午膳後,宋閣老也就帶着宋玄安回去了。

宋玄安瞧着還不大樂意,視線一直落在姜淨春的身上。

最後還是宋閣老硬扯着離開。

兩人回府路上,宋閣老看着宋玄安仍舊是一副被攝走魂魄的樣子,沒忍住說了他兩聲。

“這都帶你出來見了她一回,你看她現下這樣和顧淮聲琴瑟和鳴,你也當放下了。你現在這幅樣子是做些什麽呢?弄給誰看的啊?顧淮聲都還在旁邊瞧着,你那雙眼睛都要掉她身上去,豈不是存心給了人找不痛快嗎!今個兒人家回去吵架了,那得都賴你。”

宋玄安卻不甘心道:“她根本就不喜歡他,您看不出來嗎?”

宋閣老當即嗆了聲,“那怎麽着?人現下都成婚了,不喜歡他,難不成還喜歡你嗎?祖父知道你們以前玩得好,可現下你聽祖父的話,莫要再去想這些陳年舊事了,人現在已經嫁做人婦了,你這樣不依不饒的,對你對她都不好知道嗎。放下吧,別做些害人害己的事去了。”

或許是“成婚”、“人婦”二字太過刺耳,竟說得宋玄安眼睛越來越紅。

宋閣老看他這幅樣子當即就“完了”二字,這可千萬別是陷了進去,他忙道:“回去就讓你母親給你相看人家,這偌大的天下,難道還沒好人家嗎。”

宋玄安趴在一旁的車窗上,視線落在窗外。

“沒有。”

宋玄安的話傳入了宋閣老的耳中,宋閣老這回卻也不再慣着他了,“怎麽會沒有,找就是了。”

“宋玄景呢,你怎麽不先去給他找?”

宋賀偏袒宋玄景,對他做的那事輕拿輕放,所以宋玄安前些時日便去跟宋閣老說了那事。

然而宋閣老也不相信他的話,他說宋家門風端正,家中子弟怎麽可能做出這樣自相殘殺的事來?

他們誰都不相信他的話。

宋玄安便也不将希望寄托在了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身上。

但現下宋閣老想逼他成親,他便拿宋玄景來作箋。

宋閣老叫他一噎,可反應過來他在和他嗆聲後便馬上道:“你急些什麽,一個個來,都得成。”

宋玄安懶得再提宋玄景這人,閉了嘴巴什麽話都不願再說。

另外一邊,姜淨春和顧淮聲又在老夫人待了一會,便也準備回了顧家去。

回去的馬車上,姜淨春的情緒難免也有些低落。

她沒想到宋玄安今日竟也在,想起舊事,心中難免難受,再過兩三日秋闱也要放榜了,也不知他這回能不能考上。

那個害他的人是誰,她到現在也還沒問。

顧淮聲看出了她的心情不好,卻還一旁出聲問道:“這都回來見着祖母了,怎麽還不高興。”

明知故問。

姜淨春也還記着方才的事情,她蹙起了眉,不滿看向顧淮聲道:“你方才故意的吧?”

故意在那裏給她夾菜,然後說那樣的話去膈應人。

他心裏頭想些什麽東西,她難道還不清楚嗎。

“我怎麽了,我關心自己的娘子有什麽錯嗎?再說了,你心疼他些什麽,若非他自己愚笨,識人不清,會落得這般下場嗎。”

顧淮聲也沒想和她吵,只是想到姜淨春看宋玄安的眼神,嗓音難免冷冽了些許。

她這麽心疼他幹嘛啊。

宋玄安但凡長點心眼看看別人給他的東西,能讓自己步入這樣的境地嗎。

姜淨春不服氣了,他口口聲聲說旁人蠢笨,就顯着他一個人能了,他是厲害不錯,但就以為誰都能和他一樣嗎,哦,只要誰不如他,誰就都蠢笨了是嗎?他憑什麽每次都這樣高高在上說這樣的話。

姜淨春回怼道:“他也很可憐,他也是被旁人害的啊,誰都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誰想發生這樣的事?”

該恨的不是罪魁禍首嗎,宋玄安最多也不過是識人不清。事情發生之後,為什麽要指責一個受害者不早些預料到加害者會去害他。

誰能料到?

顧淮聲聽到了姜淨春的話只是冷冷嗤了一聲,“你怎麽看誰都可憐,你為什麽都不可憐可憐我呢。”

這也要可憐,那也要可憐。

兩個都不大聰慧的人湊一起去,倒還真惺惺相惜上了。這宋家又能是什麽幹淨的地方嗎,若真幹幹淨淨,哪能出現這樣的事。他想了想,姜淨春若是真嫁給了宋玄安,等着被那些人一起拆解入腹嗎。

“可憐你什麽?你有什麽好可憐的地方嗎?”姜淨春皺眉道。

他不是誰都瞧不起嗎,全天下獨他一人厲害,還犯得着別人去可憐他嗎。

顧淮聲搭在膝上手指不自覺攏緊,他看着她,語氣帶着說不出的譏諷,道:“那好,他可憐,他不蠢笨,全天下唯他最無辜,那他自也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沒有人會承擔他的過錯。”

兩人在這件事情上面實在分歧太過,誰都不肯去退讓。

顧淮聲不明白姜淨春,他覺她心疼他這事多餘又刺眼,姜淨春也不明白顧淮聲,覺他說話難聽做事難看。

他說話不客氣,姜淨春說話也不好聽,她的語氣帶了幾分諷刺,“沒人為他承擔嗎?我不是給他擔着嗎?”

這話一出,空氣凝固,顧淮聲的薄唇緊抿,眼中似乎閃爍着幾分寒光。

她給他擔着?

宋玄安被人構陷,她去求他,她嫁給了他,這不就是她在給他這回犯的錯承擔了過錯嗎。

說得好像她嫁給他就是為了給他擔事,話雖如此不錯,可落在顧淮聲的耳中就有些那麽不是滋味。

她說得倒是沒錯。

越是沒錯,越是難聽。

當初他逼迫了她的事情,現下竟也成了她手中的利刃朝他刺去。

聽着她如此袒護于宋玄安,他也難得面露陰沉,他譏她道:“是,你多有能耐啊。我這回幫他,是為了自己的私欲,但是表妹,我已經娶到你了,你下次若再為他求我,你看我還會心軟嗎。”

宋玄安是個不大聰明的人,有了第一次誰知道還會不會有第二次,顧淮聲并不覺得他能鬥得過他家裏的那些人,別到時候又身陷囹圄,惹了姜淨春來他面前再說些什麽。

他本就不是多麽良善的人,若現在再讓他碰到機會,自是趁他病要他命。

往後最後再別出現在姜淨春面前才是最好。

姜淨春懶得再去同他相争,最後道:“用得着你管嗎,再來一次求誰都不求你。”

再說了,根本就沒有發生那樣的事,他又自己在那裏惡意揣測些什麽?

說完這話姜淨春就瞥開頭去。

求誰都不求他。

這話讓顧淮聲失笑出聲,只是眼眸已經不可遏制地變得沉黯。

他起身坐去了姜淨春的身邊,将她面向窗外的臉掰了回來,那面無表情的臉就這樣猝不及防在姜淨春面前放大,分明是極好看的五官,可卻莫名叫人害怕。

他鉗着她的下巴,逼她看着他,聲音帶着說不出的凜然寒意。*

“你好沒良心,我幫過他,你還說這樣的話。求誰都不求我......嗯?我是你的夫君,你不求我你還想去求誰?你也別想着為他去求誰,誰也幫不了你。”

能幫她的,也只有他。

分明這事還不曾發生,将來也不知道會不會發生,可兩個人就已經為這麽一件未曾發生的事情争得幾乎不可開交。

顧淮聲也知道自己實在是沒必要為一件不曾發生的事情而去和姜淨春吵架,可聽到她口口聲聲為他辯護,心裏面的防線也跟着被一點一點擊碎,酸意絲絲密密陷入了四肢百骸。

姜淨春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說的話于他而言能有多傷人。

她為宋玄安說話,他能有什麽好臉色?

但他的情緒她全然感知不到,畢竟他在姜淨春面前,說難聽了就是“外強中幹”,心裏頭再如何發酸,可嘴巴卻勢必想要和她争出個高低。

姜淨春切實被顧淮聲這幅強勢到近乎盛氣淩人的樣子氣到,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臉,想要瞥開頭去,可下巴卻被他鉗制不得動彈。

她狠狠瞪他,可他也不松手。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姜淨春怒極,什麽也不顧得了,直接抓着他的手狠狠咬了上去。

顧淮聲也沒想到她突然發作,叫她不管不顧咬了一口,猛然吃痛,悶哼一聲,但最後反應過來之後卻也只是眉頭緊蹙,任她死死咬着。

她咬着他的虎口,這架勢好像勢必咬下一口肉才肯罷休。

口中漫出了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姜淨春也沒想到顧淮聲竟真的沒有動作,任她咬着。

她擡眼看他,撞進了如深潭一般的眼眸,只見他正冷冷看着她,即便眉頭疼得緊蹙,可卻什麽也不曾說,什麽動作也沒有。

姜淨春感覺似乎有血蔓到了自己的喉嚨,腥氣難受得要命。

她漸漸松了口,只見他的虎口處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壓印,已經出了血來。

姜淨春一時氣極,失了理智之後又什麽也不想顧。

她被這一道血痕吓到了些許,但很快卻想,他活該,他現在這樣都是他自己活該的。

顧淮聲看着姜淨春的眼神就知道她心裏面在想些什麽。

他就算是死她面前,恐她也不會眨下眼睛。

顧淮聲看着姜淨春,呵笑了一聲,道:“好狠心啊,娘子。”

雖然是在笑着,但這幅模樣叫人看得發毛。

姜淨春知道自己是把他惹怒了,那又怎麽了呢?她也很生氣啊,憑什麽他生氣了,低頭的就是她。

有本事他就殺了她,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她也懶得再去管他了。

顧淮聲見她瞥了頭去,也不在意,嘴角笑意竟更甚。

他伸出食指沾了虎口的血。

殷紅的血在他的指尖更顯刺眼。

下一刻,他竟又拿着手指去碰了姜淨春的唇。

姜淨春沒想到他又突然發作,唇瓣被猝不及防點了他的血。

她方想張口罵他,可那細白的手指就趁着她張嘴的時候放進了她的口中,血腥味瞬間又順着舌尖湧滿了口腔。

姜淨春被他這樣無恥的舉動都弄懵了,一時間就被那被又冰又涼的手指定住,連話都說不出。

他對她笑,他說,“你嘗到我的血了嗎?你把我的手咬得這樣厲害,這道疤會一直留着,一年、兩年......只要我不去管,它就一直消不掉。你親它,它留不下任何痕跡,可你要是咬它,我的身上就會永遠留下一道你的齒印。”

“恨比愛更長久。”

“你若真能記恨我一輩子,那也挺好。”

姜淨春看着顧淮聲這樣,聽到了他的話後,只覺他是徹底有些瘋掉了。

她咬他,怎麽看着還給他咬爽了?

有毛病嗎?

若非是口中還放着他的手指,咒罵的髒話恐怕都要脫口而出。

剛好馬車到了顧家,車一停住,姜淨春就打掉了面前的手,逃也似的下了馬車。

姜淨春不是不敢惹他,只是顧淮聲的腦子越來越奇怪,總是莫名其妙做出一些惡心人的神經事。

下了馬車後,她就趕緊呸了兩下嘴,将血氣呸了個幹淨,而後幾乎是逃也似地跑了進去。

她跑走後獨留顧淮聲一個人坐在馬車上。

他看着被她咬得近乎鮮血淋漓的虎口,失神許久。

手上的疼算不得什麽,這一口卻像是在咬在自己的心上。

顧淮聲隐隐約約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了些什麽。

當初或許不應該用宋玄安的事情去脅迫她,因為這樣好像只會讓她對他更加耿耿于懷,覺得他無恥卑劣。

可那個時候的他全然已經要被她即将嫁給旁人的想法沖暈了頭腦,又哪裏還能顧忌得到別的東西。

好像心跳加速的時候,整個人就會蠢笨得不像話。

做出的事情也又蠢又笨。

他想,既就宋玄安一事他們始終達不成一個很好的妥協,那往後他就少去提他。因為每次提他,除了讓姜淨春覺得他無理取鬧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麽別的更好的結果了。

到時候只怕還要讓姜淨春更覺她和宋玄安就是一對被人強行拆散的苦命鴛鴦。

而他就是那個棒打鴛鴦的人。

這個後知後覺生出的想法讓顧淮聲莫名生出了一種諷刺之感。

棒打鴛鴦......

呵,他倒是成棒打鴛鴦的人了。

他拿出巾帕擦了擦手上血,而後也下了馬車。

姜淨春早就已經跑沒了影。

估計方才他說的話又把她吓到了。

書良覺着奇怪,迎上前道:“夫人這是怎麽了,一下子跑這般快......”

他小心問話,又去瞥一旁顧淮聲的神色,見他眉眼之間隐隐約約帶着一股郁氣,便猜到這兩人恐怕是吵架了又。

說實話顧淮聲在這方面還挺喜歡挂臉,旁的事情生了氣了面上也沒什麽情緒,可獨獨每回和姜淨春吵架,一看就能看出來。

兩人成婚之前就愛一直吵,也不想在這婚後也一直這般。

這是出了什麽問題?

書良看他們這三天兩頭吵架也覺着不是什麽事,還是忍不住道:“公子......你這日日吵,也不好啊......”

姜淨春也不是多不講理的人吧,他不去招她,她也總不能沒事就來罵他一頓吧。

吵架嘛,都有來有回的。

恐怕兩個人都愛吵,一吵起來就停不下。

真不是他說,這婚成的,倒還不如不成呢......

顧淮聲沒說話,但被書良說中心事,面色更有些不大好。

書良道:“公子,夫人看着挺好說話的呀,您這怎就能吵成這樣呢......”

雖然說這些話有些多嘴,但書良覺着這個日子叫顧淮聲這樣過下去,指定完蛋。

兩人往顧家裏頭去,顧淮聲道:“又不是我想吵的。”

她有氣撒他身上就撒呗,他又無所謂,畢竟事情确實是他做錯了在先,但她當着他的面和宋玄安視線纏纏綿綿,比看他這個郎君都還要深情些,她要他怎麽辦呢?

顧淮聲的嗓音聽着有些沉悶,聽在旁人的耳中竟有幾分說不出的委屈。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