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說出去都好笑。
誰家丈夫不喊妻子“娘子”的?誰家妻子不喊丈夫“夫君”的?
哦, 原是京城賀陽侯府家的。
顧淮聲認了,和她怄氣,到了最後疼得只是他一個人。
何必呢。
姜淨春也不知今日的顧淮聲是怎麽了,難道是飲酒喝醉了嗎?不然怎麽會變得像是另外一個人呢?
她在心中暗想這或許又是顧淮聲的手段把戲, 在她面前裝可憐, 想讓她不再去計較今天發生的事情。
可都這樣了,她也實在沒有再去發脾氣的理由了, 她将自己的手抽了回來, 回過了身去,重新把頭鑽進了被子裏頭。
可顧淮聲卻仍舊不依不饒,他追着她問, “表妹,還在生氣嗎?”
姜淨春被他問得頭疼, 終于回了他的話,“睡覺吧, 不提了。”
如果是簡單的賣可憐姜淨春并不會理他,但他都這個樣子了, 再說些下去,好像也有些沒必要了。
顧淮聲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往姜淨春的邊上又湊了湊。
姜淨春轉過身去, 出聲警告,“你怎麽還得寸進尺呢?”
顧淮聲聽她生氣, 只道:“天冷了,我就是想要挨近一點, 早上起身的時候, 我都打了兩個噴嚏。”
他這一說起早上的事情,姜淨春就又被重新喚醒了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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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噎了一下憋出一句, “你該得你。”
衣服不穿就做那事,他不着涼誰着涼。
顧淮聲顯然也想起了那事,他輕咳一聲,而後道:“別去母親面前說我壞話了,真吃不消。”
這樣下去,沒病也遲要吃出病來了。
聽了顧淮聲這樣說,姜淨春問,“你有什麽好吃不消的?”
顧淮聲知她不明白,他解釋道:“她日日給我吃大補的東西下去,我怎麽吃得消。”
大補......
難怪呢,一大清早就待在淨室裏頭出不來。
姜淨春現在才明白自己的那句“他不大行”,把他坑得有多慘。
她自然樂得他不好過,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嗆道:“你這不是有手嗎。”
這話一出,空氣之中安靜了片刻。
過了會,顧淮聲輕笑一聲,“那怎麽辦,手被你咬破了啊。”
姜淨春感覺再說下去話題就要往不可控的趨勢發展下去了。
她道:“快些閉嘴,不要說了。”
一會說着說着不知道要說哪裏去了。
“哦......”
挨了一頓兇,顧淮聲終于老實閉了嘴。
兩人并肩躺着,沒有一會身旁就傳來了姜淨春綿長的呼吸聲。
她對他的戒備确實不高,因為在她眼中,顧淮聲是挺混賬的,但還沒混賬到會趁着人睡覺做出些趁人之危的事來。
顧淮聲聽她入了睡,悄悄又黏了過去。
若是姜淨春醒着,肯定要把他踹開。
前些日火氣确實大得厲害,他幾乎是貼着床檐睡的。
顧淮聲想,還是她的旁邊舒服一些。
他喜歡她,可也沒那麽欲壑難填,也或許是有未通人事的緣故,也不明白其中趣味。
至少現在顧淮聲覺得,和她同塌而眠就已經足夠了,困倦随之席來,他沒再想下去,伴着她的呼吸聲也漸漸睡了過去。
*
自從那天晚上說了那麽些話後,兩人之間的氣氛雖然還是不大和諧,但也不至于像從姜家回來那日劍拔弩張了。
顧淮聲三日休沐過了,已經開始回去衙門裏頭上值了。
這些時日他在衙門裏頭,白日姜淨春也都見不着他。
顧淮聲一直都挺忙的,就算是在家裏面歇着也好像有忙不完的事。
其實抛開個人情感來說,顧淮聲說他們蠢笨,姜淨春确實挺沒有還嘴的立場……畢竟站在他那樣的角度來說,他說誰蠢,誰都不大能還嘴。
京城之中從不乏世家大族,往天上随便丢塊銀子,都能砸到個名門望族出身的公子小姐,可這麽些個後輩子孫中也就出了這麽一個顧淮聲。
從古至今,家族振興大多脫不開一個“多”字。每一個大家族都是講究多子多福,子孫後輩越多自然越好,相互之間幫扶一二不說,以免出現青黃不接無人振興情況,再有就是那麽多個子孫總有能出息的人,十個裏面多少也能出個人才……
可顧家好像就不是這樣,相比之下,其堪稱人丁稀少,甚有不納妾的家規在。光從這般去看,侯府能存續至今,且門庭如此顯赫也該知曉,每一輩分的子孫有多出色。
但姜淨春發現,顧淮聲好像也不是平白無故就那樣厲害的,他每天看着确實忙得不像話,總之,能夠走到今日,也絕對不大輕松。
這和她沒什麽關系,他越忙也越好,最好能忙得每日都不着家,她樂得清淨。
用過午膳之後姜淨春就打算出門去尋陳穆清。
到了九月底,秋闱該放榜了。
她也不再去想着找宋玄安了,因為她也不知現下該如何去面對于他。
想知道他這回秋闱究竟如何,也就只能去問陳穆清了。
可沒想到去了陳家之後,宋玄安竟然也在。
他知道姜淨春今日會來,他沒猜錯……
姜淨春卻沒想他在,一時間有些晃神,立在院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兩人視線對視,相望無言,最後還是陳穆清先有了動作,她去了門口把姜淨春拉了進來,她嘆了口氣道:“當朋友也成嘛......顧淮聲難道還管你交朋友嗎?”
難不成還想讓姜淨春和宋玄安老死不相往來嗎,怎麽可能呢。
好歹青梅竹馬,這麽些年的情誼在。
聽到陳穆清這樣說,姜淨春也沒再多想。
她不是怕顧淮聲,顧淮聲沒什麽好怕的,大不了就吵架,她又無所謂。只是說确實是挺怪的,她和宋玄安弄到這樣的地步,按理來說現下确實是不要見面好。
可陳穆清說得好像也挺對的,難道還真老死不相往來嗎。
也不可能啊……
三人又坐到了一處,就像是從前那樣。
只是這一回,姜淨春卻已經成了人婦。
總感覺有些太快了。
但怎麽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姜淨春想了想後,還是開口問道:“怎麽樣啊這回秋闱......”
宋玄安無所謂搖搖頭,“沒考上。”
他對自己沒考上秋闱的事情已經不在意了,當初他要死要活去考,不就是為了去娶姜淨春嗎。
現下還有什麽所謂嗎?
姜淨春見他這幅樣子不免有些來氣,他怎麽能這般無所謂呢?這下不成,不是又要等三年嗎。
可他竟這般不在意。
但事情已經發生,出了那樣的事後,再想考上确實也不大容易。
姜淨春問他,“那些金箔是誰放的。”
“宋玄景。”
姜淨春有些傻眼,怎麽會是宋玄景?她都還記得從前的時候她去宋家玩,宋玄景對他這個弟弟是極好的啊。
姜淨春猜了很多人,都沒能猜到那人竟然會是他哥哥。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是從小的時候就一直算計了,還是從什麽時候?
這實在是有些可怕。
誰又能想到一個最親近的人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但事情都這樣了,現下再說什麽都已經有些晚了。
姜淨春想了想後,看着宋玄安認真道:“宋玄安,沒關系的,再等三年也不要緊的,你現下還年輕,總有機會的啊,你爹本來就偏心你大哥,你可千萬不要放棄啊,不然的話,往後你娘也護不住你啊。”
宋玄安聽到這話卻笑了一聲,姜淨春有些不明所以。
只聽宋玄安看着她,眼中帶着些說不出的諷意。
“我是不是特沒用啊,什麽都要別人去幫。”
姜淨春幫他,往後他還要母親幫他。
怎麽能這樣呢?
姜淨春明白* 他的言下之意,她忙道:“怎麽會沒用?宋玄安,沒事的,真的沒事的,誰都頂不住這一遭的,你換我,我也頂不住的,沒有人能猜到的......”
“你怪我嗎?”他看着她,眼中幾乎又快蓄上了淚。
姜淨春搖頭,“我為什麽要怪你啊,宋玄安,你別老是問這樣的傻問題了。”
她不救他,她這輩子也睡不了一個好覺的。
宋玄安聽到她這話卻笑了,笑得有些厲害。
姜淨春和陳穆清看着樣子都有些害怕了,“你怎麽了啊。”
宋玄安笑了許久,眼中都笑出了淚,他說,“你不怪我就行,我還一直都挺恨我自己的。”
姜淨春喉中發哽,一時間也不知該去說些什麽。
宋玄安卻很快又重新開了口,他說,“人這輩子傻一次就夠了,我不會再給他騙了,你別擔心我了。往後我會好好讀書的,我不會讓宋玄景得逞的。”
都經歷這樣的事情,若再去傻下去,那也真是有些沒救了。
宋玄景不是想讓他不好過嗎,他想要廢了他,不就是想要宋賀将來讓他把宋家給他嗎。
他死也不會讓他如意的。
宋玄安随意擦了把眼,眼中水汽散得幹幹淨淨,只還止不住泛紅。
他看着姜淨春問,“還能當朋友嗎,顧淮聲他讓嗎。”
姜淨春聽他這話便馬上道:“管他做些什麽,他管不住我。”
姜淨春的言下之意大家都明白了,陳穆清忙道:“就是嘛,沒什麽事的啦,只要沒死,那都是小事!這日子咱又不是不過了,以後多的是機會一起玩。何家三公子給我遞了道帖子來,在北郊那邊招呼了場馬球賽,過幾日一起去嗎?”
算起來他們上次打馬球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這些時日總是碰到數不清的爛糟事,出去玩一趟,打打馬球出出汗就當散散心,也都能好受些。
另外兩人自然沒什麽異議,三人約好了到時候再去出門。
後來差不多到了時間,怕回去晚了也沒再說些什麽,散了去。
姜淨春回到顧家的時候,尚且還早,顧淮聲也還沒有下值,等到了夕陽落下,一身緋紅官袍的顧淮聲也從外頭回來了。
晚膳已經被擺在了明間,丫鬟下去喚了屋子裏頭的姜淨春出來。
兩人面對面而坐,顧淮聲那邊才接過來了巾帕擦手,姜淨春等也沒等他就自顧自拿起筷子開始用飯。
顧淮聲見此也沒什麽反應,仍舊不緊不慢擦手,只是忽然出了聲問道:“今日聽下人說你出門了?”
姜淨春聽到顧淮聲開口,筷子也沒停,随意回了他的話,“嗯,去陳家了而已。”
顧淮聲知道今日是秋闱放榜的日子。
他也沒再讓暗衛跟着她了,畢竟這種事情要是被她發現,她肯定要鬧得天翻地覆,只要做了,就遲早有被拆穿的時候,所以他也得學會及時止損。
但是即便不讓人跟,他也能猜到,今日在陳家肯定不止陳穆清一人。
從前三個人就總喜歡在一處,今日宋玄安秋闱出榜,怎麽又可能少了他呢。
他聽到姜淨春的話後面色無異,随口問道:“怎麽樣,這回他考得如何?”
聽到了顧淮聲的話姜淨春不明所以,直覺他問這話是不懷好意,可擡眼去看他,卻也不曾見得他面有異色,他就像是問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罷了,對此事也只是些許好奇,沒有其他什麽多餘的想法。
看到姜淨春眼中隐隐透出的不善之氣,顧淮聲不免覺着好笑,他道:“我還沒說些什麽呢,真只是有些好奇罷了,這樣看我幹嘛?”
見他面上确實沒什麽古怪之色,看着确實只是好奇,姜淨春才終于肯去回了他的話,“沒考上啊,怎麽着,你是不是又想嫌人笨去了?”
這回可是叫他又逮到了機會,而他現下若要去說宋玄安蠢笨,她就連反駁的話都不知道該如何去說了。
饒是顧淮聲什麽都沒說,但姜淨春就已經在腦中把他要說的話想完了。
可顧淮聲說出的話卻出乎她的意料,他淡淡地“嗯”了一聲,而後又道:“考不上也很正常,他被人這般陷害,自然是沒什麽心思去考試了,沒事,他現在也才十八歲,再來三年又何妨,就算真考不上,宋閣老也會想法子的。”
這話就有些耳熟了。
三年又何妨,先前姜淨春說過,若他考不上,再等他三年又何妨。
現在再從他口中說出顯然有那些奇怪。
然而姜淨春卻看顧淮聲神色認真,也不像是在譏諷,甚至聽着有那麽幾分真情實感的安慰。
誰說這話,顧淮聲好像都不大會說這話的。
難不成說他是真的變了些?
看着姜淨春滿面狐疑,顧淮聲又頗為無奈道:“我說他壞話你要氣,我說他好話,你又疑心我別有所圖,表妹,你想要我怎麽樣啊?”
聽到顧淮聲這話,姜淨春終于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她低頭吃飯,悶聲道:“沒怎麽,你要能這樣想那就再好不過了。”
老是去為宋玄安生些莫名其妙的氣,老是說他的壞話,她聽了也煩,現下這樣,不管他是真心假意,但能這樣說這樣的話,也挺好的了。
她也犯不着再為這事同他吵。
聽到姜淨春的話,顧淮聲下颌有些緊繃。
昧着良心去給宋玄安說話,有些不大輕松,尤其是在聽到了姜淨春的話後,心中更不怎麽是滋味。
他不說他的壞話,她就肯給他好臉色。
這顯得他更有些可笑。
為了不讓自己娘子生氣,被迫着去給另外一個男人說好話。
但很快顧淮聲就想明白,釋懷了。
無所謂,只要他們不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就成。
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退一步,也總比徹底把她推遠了好。
孰輕孰重,顧淮聲還是分得清的。
他終于開始動筷用飯,只是這菜吃在口中卻有些味同嚼蠟。
斜陽落進了敞開的大門之中,地板上是泛着紅色的霞光,許是講究“食不言”,顧淮聲吃飯的時候也不大愛說話,兩人誰也沒再去開口,這飯用得也頗為安靜。
過了一會,姜淨春忽然開口道:“祖母給了我幾間鋪子,我也總不會一直待在家裏面,以後我出門你就不要問了。”
難不成她每次出門都要同他解釋嗎。
總是問,也有些煩。
顧淮聲雖嘴上說得好聽,但姜淨春卻也不會那麽輕易就信他的。
況說到時候若真說去哪了,他自己聽了定也不舒坦,還不如不問不說.......
顧淮聲聽到這話,動作停了下來。
姜淨春的嫁妝裏頭有好些鋪子,她也确實不大是一個閑得住的性子。若在家裏面待得無聊去逛逛也成,他又不能不讓她出門,只是真是去鋪子裏頭還是去哪裏那就有些不大好說了。
竟連問也不讓他問......
顧淮聲難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