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春日宴(27)

第61章 春日宴(27)

“啊——啊?欸?”掙紮的寂羽睜開眼,發現自己不在水裏,身上也沒有濕,白色的光籠罩着他。

他擡起頭,世界變得格外幽暗,荷花池不見了,池邊原本的水草樹木不見了,遠處的亭臺樓閣都不見了,只有滿地肆意生長的古怪蔓藤。

“這哪兒啊?”

這些蔓藤漆黑扭曲,身上還有很多像是鬼臉的樹瘤。

然而他并不覺得幽森。因為有很多發光的花朵飄落下來,鋪了一地。風一吹,一朵朵花就像是一盞盞燈飛起,美不勝收。他認得這些花,恰是昨夜出現過的。

順着鬼藤,寂羽的視線一路向上,發現這些粗壯的鬼藤枯木卷曲成類似高塔的東西,高塔簡直插入雲霄,他使勁兒仰着脖子也沒看到頂,只看到上面有一大片傘蓋一樣的陰影,并且星星點點飄着發光的花盞。

原來這些夢幻般的花朵是從上面來的。

“找到了。”冰泉一樣的聲音出現在身後。

明明是極好聽的嗓音,寂羽卻打了個哆嗦。他轉頭看去,果然是之前那個白衣大妖,他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正仰頭看着鬼藤高塔。

粗粗看過環境,任逸飛低下頭,看着倒地的寂羽,難得好心問:“要扶你起來嗎?”

自認為已經看破這個大妖邪惡本性的寂羽根本感受不到這點善意,他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恨不得離得遠遠的,又怕惹怒了這個大妖,讪讪道:“不、不用了。”

“嗯。”任逸飛收回視線,再次擡頭看向高塔。

“惡劣的家夥。”寂羽拍着身上的灰塵,一邊偷瞄他。

不得不說,俊美的大妖在花飛如雪的背景下也有一種勾人魂魄的魅力。而且人家不還捎帶了他一程麽?自己就大人有大量,原諒他吧。

其他大妖也一個個出現在身後,他們皺着眉頭凝視鬼藤高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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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妖力構建的小世界。”

“我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一個植物類的大妖踩了踩腳下土地,很是可惜,“這東西是燈芯蓮的變種麽?它本是靈物,吸收了太多怨力,如今已經化成邪物。”

此時任逸飛突然想起鼠精的囑托,他拿出小燈籠。小燈籠一出了袖子,就暈開柔柔的光。

他居然不是很意外。

左右移動幾步,他跟着光芒強烈的方向走,終于找準方位:“我懷疑下面有東西。”

這些大妖本來和鶴君感情就不錯,如今解除誤會,自然也是樂意幫忙。當即就有一個矮胖妖魔站出來,伸手一拳就是一個洞。

他卻說:“在別的妖魔的小世界,力量也被壓制成這樣了。”

說完了繼續砸坑。

“妖魔的小世界?”任逸飛看向沖入雲霄的怪藤,是它嗎?

“這是什麽東西?”那個矮胖妖魔着實有能耐,繞着一塊操場大的土地‘啪啪啪’就是幾拳,土地當即倒塌一片。

沙塵過後,衆人就看到了下面的景象——盤根錯節,屍骨無數。

每一根的透明管道裏都有還沒完全死去的妖魔,其中一個就是一只巨大的老鼠。

“青鴻究竟殺了多少人?”妖魔們殺人殺妖都是家常便飯,看到眼前一幕還是震驚。

“想知道這一切答案,試試就知道。”性子急躁的某個大妖已經迫不及待顯出妖形,并向高塔走去,她長發化作烈焰的紅,額生獨角,長尾優雅地甩動。

她一動,鬼藤也是一動。從鬼藤的間隙裏飛出許多奇形怪狀的東西,它們或大或小,或長毛或戴盔。

大妖渾身燃燒着火焰,手中火焰長鞭甩在一根鬼藤上,鬼藤高塔紋絲不動,倒是又飛出許多怪蟲,前赴後繼飛入大妖的烈焰中。

這些大小蟲子的數量實在太多,即便這個大妖實力高強,還是被包裹成一個蟲巢,密密麻麻的蟲子将她身體完全遮蔽。

“滾!”伴随着這一聲大喝,火焰長鞭化作巨龍将包圍她的蟲子甩開,幾個燃燒着的蟲子甚至被甩到了任逸飛的身前。

他四周圍其他大妖也都化出妖形,身側孔雀妖魔更是變得異常華美絢麗,一對藍光羽翼反射着背後五色光。

任逸飛低頭看着雙手,青色妖紋在他體表流轉,久違的力量在血液裏湧動。他皮膚變得越發蒼白,指甲尖銳細長。

“我來助你。”

任逸飛微微睜大雙眼,半透明的,真正的鶴君出現在身後。他不必看,也能感覺到那種蓬勃的力量,‘鶴君’展開雙臂将他包裹:“不要抗拒。”

這是……鶴君的意識?

怎麽會?

鶴君不是副本産物嗎?

雖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他還是放棄了這一刻的控制,将身體完全交托給本能。

鬓角一抹墨色的長發在柔光中染成朱砂色,眼睛變得狹長而冷峻,眼尾勾勒出挑起的紅色妖紋。

他揮開袖子,身上衣飾寸寸變化,變作雪白夾雜墨染紋理的華服。

扇子徐徐展開,力量附着化出鶴翔圖,輕揮扇子,風未動,卻有一群飛蟲無聲化為齑粉。

“你的力量回來了?”孔雀大妖手持一柄長槍,槍尖一點鬼藤,鬼藤一片斷裂。

任逸飛捏着扇子感受這種陌生的力量:“暫時。”

說罷又是一揮扇子,眼前蟲類直接呈扇形消失,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好強大,這就是大妖鶴君?

衆妖魔都已經上前,原地只留下任逸飛,和被強大力量壓制得動彈不得的小妖。

“你叫寂羽?”任逸飛問他。

寂羽不敢不回應:“是。”

一只紅色羽毛伸到他面前,寂羽驚訝地擡頭。

“盒子裏,究竟是什麽?”

寂羽的喉結随着吞咽的動作上下移動,白衣大妖沒有威脅強迫,他卻不敢不聽,只得拿出一團絲絹:“是,這個。”

任逸飛接過絲絹,将其展開,裏面原來是一幅畫。

底部鋪滿白骨,骨上生根,根上生出許多枝條,枝條旋轉向上,托着一朵美麗的花。花苞中間團着一個小小嬰孩,花朵身體裏伸出許多紅色細線,和嬰孩相連。

絹紗背後還有密密麻麻的字,用的是隸書,任逸飛接觸過,閱讀沒有障礙。然而上面的內容實在駭人聽聞,看到一半時他便閉眼,久久無法平靜。

深呼吸,他這才接着看下去。

如果這就是花籬交給青鴻的……那麽他到底殺了多少人了?

“如果撐不住,就先躲起來。”任逸飛将絲絹還給寂羽。

他足尖一點,整個人就如鶴沖天,扶搖而上。任逸飛沉浸在這種半本能半控制的玄妙狀态裏,他足下仿佛有無形階梯,輔助他步步高升。

幾個呼吸後,任逸飛已經行至半空,那些或者惡心或者醜陋的蟲子飛撲而來,将他包裹,又在下一秒化作漫天飛塵。

低頭看去,同來的大妖都成了棗核大小,光圈特效在鬼藤包裹裏撕出一個口子。

孔雀大妖展開華麗羽翼破空而至:“你要做什麽?我助你一臂之力。”

任逸飛立在空中,風吹動身上有墨色紋路的寬大衣袖,他伸出手,一朵發光的碧色花就落在了手裏。

“我想試一試。”至于試什麽,卻沒說。

正欲繼續上升,一側頭,任逸飛卻通過鬼藤間隙發現這其中竟然是中空的空間,相對灰暗的空間裏,隐約能看到些人影。

任逸飛眯起眼:玩家?

之前消失的那些玩家,難道就在這裏?

他展開扇子,幾朵飄忽的燈盞花落在他的扇子上:“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就當是我難得發一次善心。”

想罷,扇子翻轉輕舞,四邊光點聚成河,順着風送入孔洞中

“走。”一收扇子,任逸飛再次如鶴沖雲霄,微風在他身側旋轉,沒有一只蟲子可以靠近。

孔雀大妖大笑追上,一白一紅很快消失在燈花飛舞的光點中。

“這些東西怎麽突然發瘋了?”高塔內的玩家注意到怪物蟲進出的頻率加快。

“是不是外面有了什麽變動?”玩家如此猜測,“它們看起來那麽驚慌,仿佛遇到了不可擋的天敵。”

之前從未有這種變化,這些玩家都探頭看向孔洞外面。可是視線所及只有鋪天蓋地的飛蟲。

就連牆壁上也爬滿了蟲子,把貼在牆壁上的管道都覆蓋了。

然而待過一夜的玩家卻異常興奮:“蟲子變少了,它們好像被什麽東西牽制住了。”

這是機會!

一個玩家不知道用了什麽道具或者技能,他的身體變化成一團朦胧的煙霧,朝着孔洞處靠近。

玩家們各展所長,用自己的辦法開始探索。

有時候混亂反而是有利的,玩家們認為這種時候恰恰是動手的最佳時期。

“啊!”一個玩家從上面掉落下來。

他本來是拟态的樣子,是個蟲形,一摔在地上就變成袒胸露乳的男人,他趴在地上,匍匐着看向他們。

“救、救命……”

這個玩家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層灰白色的膜,披着一件單衣的背上有什麽東西在鼓動。

玩家們不知道衣服底下鼓着的是什麽,都站住了。

只聽到一聲衣物撕裂的聲音,一截黑色的爪子從背上伸出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伸出。

地上的玩家發出無力的哀嚎,痛苦讓他的汗水和口水一起滑落,他的四肢都扭曲起來,甚至像是蜘蛛之類的節肢動物站立。

他每一個關節都扭曲起來,掙紮着想要往他們的方向爬行:“啊……救……救我……啊!!!”

不知道哪兒來的觸角竄出來,一下卷起地上的玩家迅速消失。

其他玩家卻只是看了一眼,再無更多情緒。

副本世界就是這樣,時時刻刻面臨死亡,不是別人就是自己,他們早就習慣。

“那是什麽?”視力超越常人的薩曼眯起眼,想要将孔洞外那個停滞在空中的影子看清楚。

那絕不是蟲子,反而像是蟲子的敵人。

飛蟲撲上來将其包圍。可惜這些能對玩家造成巨大殺傷力的怪物對那個人似乎沒什麽威脅。

“快上去!”青鱗攀上了另一個玩家的氫氣球,幾人一邊對付飛撲而至的蟲子,一邊緩慢上升。

薩曼看看氫氣球,又把目光轉回來,還是看着孔洞外那個模糊的影子。

所有的精力都被集中,所有飛來飛去擾亂視線的飛蟲都被剔除,他看清了,那個輕輕揮扇的影子。

是他?

他下意識快步走了幾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薩曼不曾眨眼,可是那個白色影子還是立刻消失在視線範圍裏。

“喂?那個大鵬?”

見薩曼呆立在那,青鱗一咬牙,就不再理會,他們本就是利益同伴,大難來臨也是各自飛。

不知道哪兒來的一縷微風送着發光的花朵從孔洞進來,星星點點,頗為夢幻。這些花打在飛蟲身上,也打在玩家身上。

無人拾取的碧色花落了一地,在地上滾動,又被玩家踩碎了。

一朵被薩曼抓在手裏,才落下,就變成一團碧色花。

這種花他在花園裏見過,那個白衣妖魔曾說……

“不要靠近這種花。”

作者有話要說:  4

阿飛:我有花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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