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孤島(24)
第91章 孤島(24)
薩曼呆呆看他。
任逸飛扯了下嘴角,對他豎起一根帶血的中指:“好看嗎?”
帶着喘息的低啞聲音異常性感。
薩曼摸摸鼻子,尴尬地咳嗽了兩聲:“抱歉。”伸手輕輕關上門。
不過他也看到了任逸飛的傷,血液的顏色不正常,很可能有毒,他思考再三:“我幫你清理傷口,我學過,信我一次?”
過了一會兒,任逸飛打開門,傷口被簡單處理過,并且包了一圈系統出品的止血繃帶,已經止住血。他穿好新的褲子,赤着上身直視薩曼:“不必,今日內我便要結束這場游戲。”
“你?”薩曼有些意外,他以為任逸飛打死不會承認。
任逸飛忍着疼痛‘呵’了一聲:“難道我不承認你就會乖乖離我遠一點?而且我既然反殺了玩家,勢必要被注意到。時間拖得越長越不好。”
如今時間緊迫,他必須在血掉光之前把事情了結。幸好注意到他的是玩家,不然完美通關要打個折扣。
他又忍不住提醒薩曼:“不要妨礙我。”
一個npc和一個玩家的組合太引人注意,破壞他的演繹計劃,就是敵人。
薩曼立馬舉起雙手表示自己的無害:“系統的止血繃帶不能解毒,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感受着傷口處的鑽疼,任逸飛點點頭:“小心點,血跡不能沾到褲子上。”
解開繃帶,傷口居然已經開始止血結痂。
箭杆處理過才拔出來,所以身體裏沒有留下木渣子,薩曼用醫用酒精浸濕的紗布清洗他的傷口,還撒上一些藥。雖然這些藥不能解毒,至少帶着點麻醉止痛效果。
之後他再次纏上繃帶,薄薄一圈就能讓傷口快速愈合。
清洗和上藥的時候經常扯動傷口,然而這個過程中任逸飛一聲不吭全受了。他緊緊抿着嘴唇,只在薩曼看過來的時候撇過臉去。
“疼嗎?”薩曼看着他濕潤的眼睛和睫毛上一點淚痕。
“少啰嗦,別浪費時間。”
任逸飛一字一頓,他的額頭上冒出很多汗,但一聲痛都沒有喊過。
薩曼有些懷疑,‘阿飛’在他自己的現實中,會是卧底一類的人物嗎?如果是演戲賺錢的娛樂圈人士,少有這種能吃苦的。
“好了。”包紮好之後,薩曼用幹淨的毛巾給他擦拭後背。
任逸飛微微擡起頭,眼角微紅,臉也是一樣,像是剛剛被人欺負過。薩曼盯着他修長脖子上的喉結,還有凹陷的鎖骨,血腥味就像助燃劑,他眼睛顏色因為瞳孔擴張而變深。
任逸飛看到了,想推開他,結果扯到傷口:“別對着我發情。”
薩曼摸摸鼻子,沒吭聲。他剛想解釋,結果看到任逸飛拿出刀子,對自己的肩頭一劃。
“你幹什麽?”他驚住。
“僞裝輕傷。”任逸飛說。
這一刀劃得很深,任逸飛卻連眉毛都沒皺一下:“一個年輕沒經過多少事的npc,可以取出箭矢而面不改色,你相信嗎?一會兒我還要出去,所以必須讓人相信,我受的只是輕傷。”
他笑了一聲:“那時候混亂,那些人只會記得我中箭、落水、出來反殺。只要這三個元素對上,他們不會注意到我是被箭矢貫穿,還是被箭矢射傷。”
其實還是有很多可能被發現的破綻,然而當下情況,這是最好的辦法。
“而且,npc可沒有那種神奇的止血繃帶。總得有點血,才顯得真實。”任逸飛遞給他一塊衣服上撕下來的布條,“再幫我包紮一次,這一次使用這種碎布條,最好遮住系統紗布的痕跡。”
薩曼緊緊抿着嘴唇,對于任逸飛不惜自殘的行為不知道說什麽合适。但是他還是照做了。
“我有線條交叉,生死交界的線索。”薩曼一邊包紮一邊問,“要合作嗎?”
“我從不與人合作。”任逸飛明确道,“也不與人分享戰利品。”
薩曼明白任逸飛的意思。僞裝流對他們的吸引力就是信息,而信息能幫助他們破解副本。任逸飛卻不太一樣,他獲得信息後自己會破解謎題,用不上別人。
合作的意義在哪裏?完全就是扶貧,沒人喜歡扶貧。
“我知道,所以我是在問,在荒蕪之角,我們合作?”薩曼本能地露出一個真實的讓人喜歡的微笑,“你有很多銀貝,我有足夠金貝。而且,你對npc的認識和了解,可以幫助我完善‘虛拟荒蕪之角’計劃。”
“虛拟什麽?”任逸飛以為自己聽錯了。
“整合副本信息,利用全息技術制作‘虛拟荒蕪之角’游戲,給人80%以上的真實副本體驗感。”薩曼的話很平靜,仿佛自己幹的不是改變荒蕪之角的重大事件。
任逸飛很是驚訝:“你的世界已經進步到可以整出全息?而且,你還能編寫荒蕪之角的系統?”
說真的,這種虛拟游戲很多玩家都想過,任逸飛都曾經找過相關信息。然而他根本沒辦法在荒蕪之角的信息世界編寫程序。
薩曼微微一笑:“我自然有自己的方法。”薩曼不知道自己的樣子就像是求偶的孔雀或者園丁鳥,正努力展示自己的魅力和富有。
任逸飛看着他,忍不住道:“你騙過了所有人。”
荒蕪之角的薩曼,就是一個混混頭子,在天洪底下做個有用的二把手。雖然在游戲上有些天賦,卻也沒有什麽能引起別人重視的特點。
合着,都是假的。
搞這個虛拟游戲,不可能是一日兩日,或者一個月兩個月,或許薩曼已經計劃了一年兩年。期間他需要付出很多時間、精力和錢財,然而居然一個人也不知道。
任逸飛猜測他快要成功了,這才有了他和天洪鬧翻的事件——因為他已經不需要天洪這個工具人了。
荒蕪之角的人居然還同情他?真是同情了個寂寞。
“荒蕪之角不是使用的二進制?”任逸飛問。
薩曼點點頭,解答他的疑惑:“荒蕪之角的玩家都是來自同一個文化背景的平行世界,科技程度相差不多。但是那些副本世界卻是完全不一樣的世界,偶爾也會遇到高科技文明,裏面就有答案。”
“……”厲害了,別人都在破解謎團,他一變破解謎團一邊還要學習信息技術,而且就七天,甚至不到七天。
任逸飛試探問:“高端副本?”
“沒錯。”
“花了多少時間才學到的?”
薩曼看着他,有問必答:“兩年。”兩年不間斷地闖高端副本,平均每十次會有一次進入高等級文明世界的機會。而那個世界的信息技術對他有用的幾率只有三分之一。
不過後來他得到一個很有用的技能,大大加速了這種學習速度。
兩年也很厲害了。
“看來你的電腦技術很厲害。”任逸飛由衷感嘆,這東西要是出世,荒蕪之角的勢力得重新洗牌,因為沒有任何一個玩家能拒絕‘它’。
荒蕪之角的人果然沒有一個簡單的。
“你高看我了,我的電腦技術只是一般,不過運氣好,找到了那把開啓的鑰匙。其他人,只是差了一點點運氣。”
薩曼微笑着将自己的投入和付出一帶而過。
其實薩曼進入荒蕪之角也就是三年,第一年他意外發現了這把開啓的鑰匙,之後他就在計劃‘虛拟荒蕪之角’的事。
天洪以為是自己慧眼識珠發掘了薩曼,其實不是,天洪的關注、招羅,甚至之後的忌憚、排擠,都是薩曼有意引導。
薩曼需要另一個身份,去遮掩自己真正要做的事。
這件事就是最核心的幾個下屬都不是很清楚,薩曼第一次明确說出口。
‘阿飛’靠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在荒蕪之角過得如魚得水,他必須下重金,才能吸引到這個人的注意。
“這個副本,我們交換了信息後可以各自行動,互不妨礙。”薩曼補充。
任逸飛不關心這些,他不是專門的技術人員,對這個的興趣也不是很高。
不過他倒是開始考慮合作的事情,畢竟,一個未來首富落魄尋找投資的機會就擺在眼前,不接受的不是懶,是蠢。
“可以。出去後我會考慮一下,合作的事。”
“好了。”新的傷口包紮好了,但是這種碎布條不太能止血,裏面的血一直往外滲,把新換的衣服也弄髒了。
任逸飛背起包:“現在他們肯定已經開始懷疑我,陪我演一場戲。”
“好。”薩曼輔助他幫他把包背上,自己則撈起黑貓。
“喵。”黑貓對着薩曼呲牙。
“你爹手疼。”薩曼要摸摸黑貓,反被抓了一手。真是親父子,他想。
“我先走,一分鐘後你再出來。”
跨出大門的一瞬間,剛剛還皺着眉忍受痛疼的任逸飛一瞬間就挺直脊背,臉上卻疼得嘶嘶吸氣,一副受不了疼痛的模樣。
仿佛兩個人。
幾個玩家迎面走來,看了一下任逸飛的衣服和露出的包紮痕跡。
任逸飛痛得一直吸氣,一看這些,下意識就拿起消防斧頭,有些氣虛道:“幹什麽?”
“你殺了他?”一個玩家刺激他。
任逸飛整張臉一白,大聲反駁:“我沒有!我沒有殺……我怎麽知道他滑進去就不行了?那邊那麽淺!”他的聲音弱下來,可能是底氣不足。
“聽說你掉進河裏了?”
任逸飛緊緊握着消防斧,怕到極點,反而觸底反彈眼中染上殺意:“那又怎麽樣?”
“你是怎麽出來的?”反殺玩家的npc不少,但是連續出現兩次就很特別了。要麽這個npc的反抗精神特別強,要麽……
幾個人包圍了他,任逸飛後退幾步:“你們想幹什麽?”
他的聲音和手臂都抖得厲害,色厲內荏。
“告訴我們,我們不會為難你。”
任逸飛咬牙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掉進水裏後就有人把我往下拉。我那會兒肩膀上受了傷動不了,直接給扯下去了,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到了水面上。”
“他沒有這樣的義務需要回答你們。”薩曼抱着黑貓出現,臉上似笑非笑。
這幾個玩家對視一眼,聳聳肩,走了。
“神經病他們!我們去倒點熱水?”任逸飛自顧自說着,一邊摸着傷口喊疼,一邊朝着餐廳走。
還沒到飯點,餐廳裏一個人都沒有,空空蕩蕩的。這會兒避難者都去水裏撈魚去了。
“現在交換信息?”薩曼坐下來,“你知道椅子墳嗎?”
“椅子墳?”任逸飛立刻想起某地的喪葬特色,“椅子墳,依山勢而修的某地特色墳。這種墳呈半圓形,有平臺,形如太師椅,下面豎面鑿刻名字,不單獨立碑,後代葬在先輩下方,家族墳墓呈現階梯狀。”
沒錯,浙南那邊有這種傳統,他們認為這種形狀的墳墓可以更好地藏風納氣,截留山川靈氣,還能阻隔煞氣。
見任逸飛知道,薩曼也就不解釋椅子墳了,他說:“山頂覆蓋塑料草皮的滑草斜坡曾是一片墳地。村日志上說,這個小島的人,先祖自浙南遷徙而來,有修建椅子墳的傳統。這個世界可能有誤,但是村日志肯定是一條線索。”
【線條交叉,生死交界。】
如果生死交界代表的是墓地,線條交叉可能不是指上面的童話小鎮,而是指滑草場。
他們昨日找的是平臺,但是信息量更大的‘豎面’,也就是草皮覆蓋的斜坡,卻還沒人看過。
看過椅子墳的人都知道,死者信息多鑿刻在‘豎面’,斜坡肯定有秘密。
這就是老牌玩家嗎?任逸飛看向薩曼。
這才兩日,就打聽到npc的來源地,進而知道本地人修墳的習慣。
想起‘鄰裏’副本也是,能注意到一張報紙,還能通過報紙鎖定最終boss,只是比他這個捷徑者稍稍慢了一步。
這個人對于信息,簡直敏銳到近乎作弊。
“副本裏,沒有任何一個信息是完全無用的。像這種特意提起的傳說,極有可能就是提示。”薩曼說。
嘗試過高端局的玩家都特別注意收集這些信息,很多線索就藏着這些真真假假的傳言裏。
任逸飛的天賦能吊打一波人,但是光有天賦不行。
他的短板就是經驗,很多在老玩家看來約定俗成的東西,他都不知道,有時候就要吃點虧,栽跟鬥。
雖然玩家走錯路吃虧是正常的事,但是突然不想看到這個人摔跤。
“這是前輩的經驗之談?”任逸飛低笑。他動作的時候,手臂的擺動帶動傷口,但越是疼,任逸飛笑得越是自然。
“你覺得是,那就是吧。”薩曼看着他,張了張嘴,到底咽下擔心。
擔心,他還不夠身份。
“不過,或許我是多此一舉,你總會有你的辦法,只有你可以做到的辦法。”
受了箭傷還能站在這裏談笑風生,這已經不是演技……不是那種僅僅視之為工作的東西,而是某種可怕的生存天賦。
就是千面也不行,千面的風格是謹慎,以隐藏自己為目的。他的僞裝非常穩妥,成績穩定在八十分上下,就算沒有驚喜,至少不會讓人提心吊膽。
而‘阿飛’的風格,他願意稱之為‘詭谲’。
你永遠猜不到他的下一步動作,他的僞裝‘奇’、‘險’,‘異’,時時刻刻都像是走鋼絲。他的成績也在十分和一百分之間反複橫跳,心髒就像在蹦極。
看這兩日的互動,他幾次覺得‘阿飛’這麽玩,會被玩家識破,被npc識破,但是每次都有驚無險。
就算現在,他也感覺阿飛就在被識破的邊緣,只差一個破綻。
“你是不是想問,我這麽搞,不怕翻車嗎?”任逸飛看出他的疑問。
“我和你說的千面不一樣,他像是科班出身,有一套完整的證實有用的理論作為實踐基礎。我是野生的,所以我演一個人,只抓住他最本質的特點,其餘旁支末節可以暫時先放一放。”
“只有劇本才需要邏輯,生活不需要。”
作者有話要說: 阿飛:撕馬甲。
薩曼:你撕我也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