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平安符

第26章 平安符

第26章nbsp;nbsp;平安符

越明珠從前并不覺得她跟裴晏遲的關系有什麽不對。

早在一起上學堂的時候, 他們就時常偷偷溜出去玩,不告訴旁人,一是避免責罰, 二是不想讓人擔心。

譬如她爹,一直當她是小時候那個腳不能沾地的小病秧子。若是知道她每天被裴晏遲帶着放紙鳶爬山, 一定會吓得肝膽俱裂。

這般久了, 便成了某種俗成的約定,一直到如今也未曾更改過。

越明珠娘去世得早, 府中只有孫媽媽幾個年長的婦人還會同她說些私房話。但說到底還是主仆, 不可能事事插手,更不敢太過逾矩。

而越輕鴻作為她爹, 男女有別,更不可能同她說太多。

是以, 有些事情沒人告訴越明珠,她也一直懵懵懂懂。

“那兩個人私下見面時, 女子也害怕被人發現跟遭人議論。”

越明珠小聲列舉完兩者的共同之處, 又嚴謹地補充道:“不過我跟你堂弟沒有聯系。”

裴晏遲:“……”

他早已經心知肚明,越明珠肯定這些事沒有半分概念,壓根不知道未出閣女子不應該随意見外男。

她不清楚, 但裴驚策想來應該清楚。

只是裴驚策嫌麻煩, 從未跟越明珠提過。

縱容乃至放任出了越明珠現在這樣過分單純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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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方才他也像遂寧侯世子那種毛頭小子一樣血氣方剛饑|渴難耐, 将越明珠壓在偏殿無人處翻雲覆雨,越明珠恐怕也會很乖地容納下來。

被衣冠禽|獸吃幹抹淨了都不知道。

裴晏遲斂下情緒, 只道:“我不記得在光天化日之下對哪個弱女子行兇過。”

越明珠恍然大悟:“原來要做那種事情才算嗎?”

她想起剛才那女子的動靜, 偶爾像是受盡了欺辱, 無力而柔弱,甚至還有斷斷續續的哭聲。

不像她見到裴晏遲, 唇角的笑像壓都壓不下去。

“……子淮哥哥跟那種人可不一樣。”越明珠嘟囔道,“你不會欺負我的。”

那男子說是什麽侯府世子,卻為人粗魯蠻橫,毫無修養,完全無法跟裴晏遲相提并論。

裴大公子并未接話,神色不變地繼續着剛才的話題:“從前是我疏忽,往後遇到這種事,明珠全全交給我便好。”

昔日杭州府知曉越明珠與裴驚策關系甚密的人證物證尚未解決幹淨。如果不是這盤棋還沒準備徹底,他都懶得掩人耳目。

越明珠是也只可能是裴府未來的大少夫人。

其他人知道便知道了,總歸都不敢議論。就算有大膽者的閑言碎語,也連一個字都不會傳到越明珠耳中。

越明珠輕輕噢了一聲,又拉了拉他的衣袖:“子淮哥哥,你不要總是說以前疏忽犯錯,其實你在我心中一直都很好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越明珠的錯覺,聽她說這話時,裴晏遲好像并沒有很高興。

男人臉上不見喜怒,過了一會兒後才鎮靜地改口道:“不是我的錯,也不是明珠的錯,要怪就怪奸人作祟。”

越明珠點頭如搗蒜:“對對對!”

她心中最大的奸人就莫過于裴驚策了。

從前她擔心自己跟裴晏遲的事情被發現,大多數也是擔心被裴驚策發現。

畢竟他們兄弟倆關系很差,誰也不确定裴驚策會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說到這,越明珠又想起來剛剛那少年無視她的行徑,不由氣結,連忙說給了裴晏遲聽。

男人聽完,只定定地望着她:“我之前就同明珠說過,他性情古怪,又因着我的緣故看不慣你,明珠怎麽還想到去找他問話?”

語氣如常溫和,卻帶着一丁點莫名的意味。

像是要下雨時天幕上的烏雲,明明一動不動,卻好像又沉沉壓了下來,叫人喘不過氣。

越明珠很誠實:“我也不知道。”當時突然就冒出了這個念頭。

不過經歷過這樣一遭,什麽念頭都打消了。她擰起眉,哝哝道:“以後我一定聽子淮哥哥的。”

頭頂上響起的嗓音疏淡如寒冬臘月的泉水:“他秉性一向惡劣,對你只會百般刁難。明珠要記得離這種人越遠越好。”

“倘若他對你做什麽不利之事,你一定要立即告訴我。”

越明珠點點腦袋:“我記住啦。”

人教人或許需要很久,但事教人只需要一次,這一次越明珠是真的記住了。她以後絕不會再跟裴驚策多說一句。

沒過多久便到了分別時。越明珠借着迷路為由,讓裴晏遲親自送她到離宮的那條道上。

一路上又多共處了一會兒,走到岔路口,她才戀戀不舍地與心上人道別。

裴晏遲在宮中還有薊州要務,要待到很晚,送過她後便轉身回去。越明珠幾乎是一步一回頭,直到徹底看不見他的人影才舍得離開。

沒走多遠,便聽見有人笑吟吟地喚她:“明珠妹妹怎麽離得這麽晚?”

越明珠擡頭,就看見任雪韻那張清娟的美人面。

她還記得任雪韻在裴驚策生辰宴上故意刁難自己的事,連招呼都不想同這種表裏不一的人打了,只問:“有事嗎?”

任雪韻:“只是路過此處,看明珠妹妹一直頻頻回頭,像在等人,想提醒一句——”

“你等的人,恐怕早已經不在此處了。”

她方才跟裴小少爺打過照面,宴會一結束,裴驚策早早就走了。

也不知道越明珠磨蹭到此時還不離開,是在癡心妄想些什麽。

越明珠:“?”

越明珠:“你在說什麽?”

任雪韻只當她不肯承認,笑意染上淡淡嘲弄:“你自己心中有數就好,有些東西不是自己的,還是不要随便肖想。”

遠處又有人在喚任雪韻小字。任雪韻揚聲應下,沒再跟她多費口舌,施施然地走開了。

只留越明珠一個人莫名其妙。

……難道任雪韻剛剛看見了她跟裴晏遲在一起嗎?

不過裴晏遲說過,以後遇到類似的事情,全全交由他解決。

若是任雪韻以後真要做什麽,她應該也不需要擔心。

思及此處,越明珠便不再去想任雪韻那彎彎繞繞的啞謎,提起裙擺坐上了越府的馬車,照常回到府中。

…………

太傅府內,下人噤若寒蟬。

裴績跟何良娴待下人一向寬厚,大公子襲了父母作風,性子雖然冷淡,但也不會與仆從多計較。

能讓太傅府雞飛狗跳,府中下人有苦難言的,唯有小少爺回來之時。

“整日同人厮混,生辰之後一月有餘都不曾拜過祠堂,裴驚策,你真當沒有祖宗王法了嗎?”

一見裴驚策又要走,何良娴皺起眉頭斥道。

少年站定,半側過身:“勞煩太傅夫人将我從族譜上除名便是。”

“……”何良娴深吸一口氣,“太傅府管不住你,皇宮呢?宣府大軍班師回朝在即,你整日不務正業,到接風宴上時出了岔子怎麽辦?”

她不提此事還好,一提,裴小少爺就忍不住笑出了聲,溢出清晰而明确的諷意:“既然早知我會出岔子,何必專門作這出戲,又何必費盡心思,找了一把差不多的劍。”

他扯了扯唇角,“娘真是有心了。”

何良娴伸手撐住額頭,一言不發。

當年裴驚策初習劍術用的劍早已經丢了,任雪韻一個外人怎麽可能知曉如此舊事。

是她自作主張尋來章赫大師,讓他重新鑄了把跟當初幾乎無異的度關月,又托給任雪韻,以生辰禮之名送上。

其中關竅如此明顯,想來裴驚策一看到那把劍便什麽都想清楚了。

說着任姑娘有心,視線卻已經心照不宣落在了她身上。

連有心這兩個字都顯出別樣的嘲諷。

當初他為什麽不習劍了,想來太傅府裏的人都應該清楚,舊事重提有什麽意義。

又過片刻,何良娴才開口:“你若是不喜歡,便換一把吧。總之接風宴上不會缺席,更不可能有纰漏。”

“……任四姑娘最近一直在習樂行曲,樂舞相合,你多少應該與她配合過幾回。”

裴驚策掀起眼皮:“我好像沒讓她給我奏樂。”

何良娴一時失語。

從回上京前那次變故之後,裴驚策就一直是這副脾氣。

好像什麽都不在意,什麽都可以,非要在他身邊搗鼓,他也懶得管。

可如果硬要摁着裴驚策的頭做什麽,他從來不聽安排。

前幾月,裴績看不下去了,讓他娶妻收收心,別再游蜂戲蝶終日沒個正形。

裴驚策就像是故意跟他爹對着幹似的,不但不願意,接下來鬧出的事情還一件比一件過分。

害得裴績家法伺候了他一通,又狠下心将他送到大理寺磋磨。

等人出來之後,裴太傅也不再問裴驚策願不願意了,直接丢來一本花名冊,說裏面都是上京堪當裴家二少夫人的未婚女子,讓他挑一個順眼的。

裴驚策說:“那就第一個吧。”

第一個就是任雪韻。

何良娴只當他對任四小姐還是有幾分不一樣的。直到前些日子才知道,裴驚策當初連冊子都沒翻開過,只是随口一說。

氣得她差點一口氣背過去。

但當時人都已經相看好了,橫豎裴驚策也沒提過旁的女子,她便當這是緣分。

至于裴驚策,明明是他的終生大事,他卻還是那般滿不在乎的模樣。仿佛在在看別人搭臺子唱戲。

何良娴:“聘書都已經寫好了,就等良辰吉日送到任府,難道大喜之日你也要說人不是你選的嗎?”

“我早就說過我沒有成親的打算。”

裴驚策笑了下,“既然替我做主,替我下聘,到時候不也應該替我洞房?”

何良娴緊閉上雙眸,深吸口氣,良久之後才睜開。

想到當初種種,一切鬧成這樣都是她跟裴績陰差陽錯結下的苦果,便突然沒了同裴驚策生氣的念頭。

她只是靜靜地提醒道:“這話你不要同你爹說。”

省得到時候右手也被打折了。

裴驚策不應,何良娴便自顧自地道:“下月初要去行宮避暑,你若不去,愛回來不回來吧。”

堂外,任雪韻隐約聽見裏頭對話。心下無論如何波濤洶湧,面上仍是如常淺淡笑容。

見裴驚策走來,她也同往日那般迎了上去,柔聲道:“我偶得幾支靈芝,小少爺……”

“讓開。”

剩餘的話都被嗆了回去,任雪韻的手攥緊袖邊,自顧自圓下話柄:“既是不需要,我便都給夫人了,聽說夫人最近正是體乏。”

她又笑了笑:“對了,接風宴将至,馬上就要在宮中以琴獻賀,但我還未與小少爺……”

“任姑娘。”裴驚策兀自打斷,望着她,似笑非笑地道:“方才你在外邊聽了這麽久,怎麽恰好沒聽到我的話?”

直白的諷刺劈頭蓋臉砸來。

任雪韻張了張嘴,一時啞口無言。

裴驚策不再跟她多說,大步流星便要離府。

任雪韻轉過身,猶豫着要不要喚他,餘光卻瞥見少年腰間不知何時挂起的錦囊。

她一怔,回過神來,裴驚策已經走遠了。

堂中,何良娴已經收斂好了情緒,平靜地品起新進的君山銀針。

任雪韻便也當做什麽都沒看到過,上前同她問安,獻上昨日才得來的數支靈芝。

何良娴命人收下,溫聲道:“任姑娘有心了。”

任雪韻一笑:“夫人待我這般好,我這些心意算得了什麽。”

何良娴喝着茶,細細端詳起來面前的女子。

她一會兒覺得裴驚策是亂選到任家女頭上的,一會兒又覺得裴驚策心思越來越難猜,萬一他真對任雪韻有什麽,只是不肯說呢。

畢竟回到上京之後,裴驚策就幾乎沒再跟他們說什麽話了,有事也懶得告知一聲。

抱着這種念頭,這樁裴太傅亂點的婚事竟然糊裏糊塗地成了,等三書六聘過後便是塵埃落定。

雖說任雪韻有時候的小動作太過明顯,但說到底,名門出來的貴女本不可能生性單純。當時給裴驚策挑正妻,本就是想挑個鎮得住人的高門主母,好替他張羅宅中事,有些手段也罷。

只是些小動靜,裴績沒說什麽,裴驚策懶得說什麽,她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何良娴心中嘆了口氣,面上只道:“任姑娘坐吧,外邊天熱,我讓廚房熬了蓮子湯。”

何良娴為人随和,任雪韻也投其所好不再拘禮,點頭謝過坐到* 一旁,同她話起家常來。

兩人面上相談甚佳,但何良娴心事重重,任雪韻又何嘗不是。

她還在想方才看到的那個錦囊。

看樣式是從青山寺求來的。用紅底白祥雲紋,只可能是平安符。

何良娴很早同她提過,裴小少爺不信神佛之說,昔日腰間挂着的都是玉墜玉佩,如今莫名挂上一個平安符,當真很是奇怪。

更奇怪的是那錦囊像是過了什麽人的手似的,重新系了一遍,卻未系好,裏頭紅色的符紙有一角露了出來。

上面的墨跡并不清晰,似是水浸過般暈開,乍一看就是漆黑的一團。

裴小少爺速來衣紫腰金,周身绫羅,怎麽突然會随身戴着這樣一個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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