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長繩系景(八)(二更)

荊修竹很少信直覺這種東西, 可他這輩子只有兩次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一次是林述走失,一次在今天。

他忽然覺得心慌, 那種無法控制的慌亂從心底蔓延出來,仿佛将他滅頂, 頭一回, 他有些失去理智,踹了門。

門被踹開, 荊修竹一進去, 便發現地上的一片狼藉, 水壺躺在地上, 裏頭的水從床上潑到床下, 床單亂七八糟, 上面還有腳印。

寧見景的手機被砸的稀爛, “屍體”像是垃圾一樣碎在地上。

床上是掙紮過的痕跡, 腳印亂七八糟的聚集在床尾,應該是被壓着制在了床上。

荊修竹攥緊了拳, 腦海裏驟然泛起寧見景被人壓在床上施暴的樣子,頓時青筋暴起,渾身上下都是一股掩藏不住的殺氣。

他想打死兩個小時前的自己,他如果不算計他那一下,也是有辦法贏的, 只不過想逗他一下,加上不想在采訪時候跪下罷了。

他如果不讓寧見景一個人離開就好了。

他這輩子放開過兩個人的手,一個是小林述, 一個就是他,現在兩個人都在離他而去。

荊修竹深吸了口氣,轉過身,忽然僵住了身,筆直的站在了原地。

寧見景站在了門口,身上整整齊齊的穿着衣服,兩只手像平常一樣插在口袋裏,微微偏頭,仿佛沒明白過來一般。

“你去哪兒了。”荊修竹咬牙,放緩了聲音問。

寧見景“哦”了一聲,渾不在意的說:“嚴海來江城了,我跟他出去喝點酒,怎麽?找我有事?”

荊修竹擰眉,看着他,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房間,忽然發現他的臉頰上有一片紅痕,和微微的腫起。

他伸手,“你臉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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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見景一偏頭,避過了他的觸碰,微微蹙眉走到一邊扶起一張椅子坐了下來,似笑非笑地問:“你闖進我房間,還把我的床弄成這樣,幹什麽?”

荊修竹神色陰郁,聲音更冷:“少給我打馬虎眼,剛才誰在這個房間裏出現過。”

寧見景好笑似的偏頭,“關你什麽事,你現在連這個都想管我?荊隊,你是個老媽子嗎?”

“說實話。”荊修竹一把握住他手腕,掌心滾燙的熨帖着腕骨,像是個燒紅了的鋼筋,箍的他疼。

寧見景被他吓了一跳,掙紮了下:“都說了沒事,放開。”

“你的床亂成這樣,手機被砸爛的在地上,你還換了衣服,你說沒事?”荊修竹原本就怕極了,現在失而複得又被他這個無所在乎的表情火上澆油,頓時沖口而出:“我看你就是欠揍。”

荊修竹看着他脖子上的紅痕,俨然是被人掐過的,一想到這裏,荊修竹就覺得心裏的怒意有些控制不住。

“寧見景。”

寧見景心尖又是一跳,“有話直說。”

“乖一點,告訴我是誰欺負你。”

寧見景一愣,下意識的回過頭看他:“你有病吧。”

荊修竹耐着脾氣一遍一遍的問他,剛才他從外頭跑回來的時候快要被他吓瘋了,生怕他遭遇不測。

這一回來,看見他安然卻不是無恙,身上有着這樣那樣的傷,險些失控。

他忍不住想,這要是寧見景不夠機警,沒有跑出去,後果會是什麽樣!

他已經心思那麽深了,還是會受這樣那樣的傷害,從寧家,到這裏,寧見景根本不會保護自己,又或者說,他根本沒想過保護自己!

他自己都不會心疼自己!

荊修竹再也忍不住,騰地一下站起身,冷笑了聲:“我看就是慣的你。”

寧見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一把拉起來攥着手腕抵在牆壁上,陰沉着臉重複了一遍:“聽話,告訴我。”

寧見景偏頭不語。

荊修竹死死地攥着他手腕,身高和力氣的壓制讓寧見景幾乎無處可逃,他咬着牙問:“寧見景,你到底能把自己困到什麽地步!”

“關你什麽事,松手!”

寧見景系扣子向來不規矩,被他這麽一碰頓時扯開了一大片,鎖骨骨骼清晰,白皙誘人,可那裏有一處吻痕,充血青紫。

荊修竹眼神一暗,死死地掐住了他的手腕,寧見景吃痛:“荊修竹,你掐疼我了,松開!”

“告訴我剛才是誰,我現在就松開你。”

“關你什麽事啊,我在外頭找的人來跟我玩的不行嗎?你給我松開!”寧見景用力掙紮,剛才被元生那麽壓在床上動彈不得,現在又被他壓在牆上,原本就疼的頭幾乎快要裂開了。

“我找個人玩我不行嗎?我就喜歡這個,你聽過S.M嗎?大驚小怪,滾!”

“別對我口不擇言。”荊修竹伸手,碰了碰他的唇,放軟了聲音說:“聽話。”

“沒口不擇言,不信你去問我哥,是不是什麽人都能玩我。”

荊修竹被他這句話激怒,低頭吻上了那處吻痕,像是要将那塊肉咬下來一般用力,寧見景手指蜷縮了下,扯緊窗簾。

“荊修竹你屬狗的嗎,你是不是有病。”

寧見景擰眉罵着,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荊修竹,仿佛是被激怒了的獅子,身體裏那個聞見血腥味就躁動不安的野獸即将破欄而出。

荊修竹一直是溫溫和和的,雖然偶爾嘲諷他針對他,但是從來沒有這種失控的時候,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狠狠撕開。

他面對元生的掐脖子,幾乎窒息都沒有這麽慌,他不怕死,但是忽然有點怕荊修竹,那種未知的恐懼像是潮水,兜頭朝他湮過來。

寧見景這一天的遭遇,身體幾乎扛不住了,再堅強的內心也幾乎崩盤,攥着手指溢出一絲委屈:“荊修竹,你有病……”

荊修竹一怔,松開了唇。

寧見景咬着嘴唇別過頭,盡管兩只手都被松開了,卻沒有擡手去抹臉,只是死死地掐在身側,像是在強行忍着什麽。

荊修竹發現他肩膀的微顫,心尖像是被細針紮了下,下意識說:“別哭。”

“誰他媽哭了,你煩不煩,給我滾出去。”寧見景啞着聲音,擡手指着門口:“現在就滾。”

荊修竹心疼不已,伸手摸了摸他鎖骨往下那個帶着微微唾液的吻痕,又摸了摸他的臉,被他避過去。

寧見景猛地甩開他的手,皺眉沉着聲音問:“荊修竹,你滾不滾。”

荊修竹沉默兩秒,極致的心疼也變成了怒意,被他這個排斥所有人關心的模樣氣的不輕,“你能不能別把所有的事情都裝在心裏,沒有那麽多人要害你。”

寧見景沒說話,又坐下去,側頭看向窗外。

荊修竹手心出汗,他最煩寧見景這種恨不得能把全天下都算計進去,然後把自己也算計進去,就算自己萬劫不複,只要能達到目的,從自己身上剮肉都毫不在意一樣。

他就,從來沒想過會有人為此而心疼嗎?

他就沒有想過,有一個會在乎所有他不在乎的,哪怕受一點點傷都心疼的恨不得殺人的人嗎?

荊修竹到底沒走,在這種時候哪怕寧見景舉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可能走。

剛剛他看到那個吻痕,腦子一熱沒忍住便吻了上去,現在想一想,和剛剛對他施暴的那個人有什麽區別。

他懷着愛的施暴,和那個人不懷好意的施暴,對寧見景來說都是一樣的。

他也是個畜生。

荊修竹深吸了口氣,單膝跪了下來。

寧見景被吓了一跳,“你幹什麽?!”

荊修竹單膝跪在椅子邊,伸手握住他剛才因為冰敷太久而凍得冰涼的纖細腕骨,替他捂熱了,極沉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沒有說話。

寧見景掙紮了下,卻沒掙脫開,少見的呆了,看着他單膝跪在自己身前,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看不見荊修竹的表情,只覺得這樣的荊修竹太陌生了,仿佛身體裏有一頭沉睡多年的巨獸正在緩緩蘇醒,即将要吞噬他。

剝皮拆股,分毫不留。

寧見景心尖一跳,下意識的抽出了手,交握在了一起。

掌心潮濕。

“幹什麽,為了剛才的強吻道歉?”寧見景嗤笑。

荊修竹心尖一疼,卻搖了下頭:“不是,剛剛那個吻,哪怕你殺了我,我也會親下去,這個跪,是為了接下來的話。”

荊修竹擡頭,視線從他的手腕離開,到他的臉上,停住。

“寧見景,稍稍學會相信別人,依靠別人,不是軟弱。”荊修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你願不願意相信我?”

寧見景側過頭,壓住心裏的燥意,攥着手腕似是而非的低笑,“怎麽着,荊隊你想養着我?不過可惜,我沒有依靠別人的習慣,我想要的東西,只有我自己去取,沒有等着別人施舍的道理。”

荊修竹沒有急着在這個時候就去糾正他,轉而問:“你是不是一定不會告訴我剛才到底是誰來過了?”

寧見景點頭。

荊修竹說了聲“好”,扭頭便走。

“荊修竹。寧見景忽然又叫住他,氣氛極其安靜。

兩人聽了一會各自的呼吸聲,好半晌,他才說:“你親我的這一下,我要你一只手來賠償。”

荊修竹脊背稍稍一僵,随即笑了下,背對着他說:“你要是願意相信我、依靠我一些,這條命都是你的。”

荊修竹的話說的隐晦,但寧見景對感情沒有經驗,縱然他已經成年,該長的心眼兒比別人多長了兩倍不止,可感情之事卻從未踏足。

荊修竹那麽驕傲,為什麽又給他跪下。

可憐嗎?還是後悔了。

他不需要別人的憐憫,也不需要愧疚。

作者有話要說:  跪了吧!荊隊堪稱最快打爛flag的選手,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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