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長繩系景(九)(三更)

荊修竹逼着寧見景說, 無非是想讓他學着稍稍依靠自己,別把自己總困在孤島上, 不讓人過去,也不讓自己出來。

他從小在寧家過得什麽日子他不大清楚, 但從他這個脾氣, 跟寧見藥上次的話來看,不會有多好。

數年的自我舔舐傷口, 強行将內心的委屈化成劍刃, 他的心裏有了太過堅硬的殼, 恨無法傷到他。

愛也不能。

荊修竹不在意他愛不愛自己, 但他在意寧見景過的快不快樂。

他不希望看見寧見景這麽數年, 十數年, 數十年這麽将所有的感情全部排斥在外, 表面浪蕩毫不在意, 人前花團錦簇,人後孤寂寥寥。

他希望看到寧見景驕矜, 希望看見他打心眼兒裏笑,張揚又肆意,而不是借由着傷害自己來逼退別人。

有句話一直繞在荊修竹的心頭,他剛才啞着嗓音,略帶顫音的說:“不信你去問問我哥, 是不是什麽人都能玩我。”

這句話說出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荊修竹相信這不是事實, 可他會這麽說,就代表寧見藥是這麽認為的。

那個,他的家人。

如果說寧家還有唯一會對他的好的人,那就是寧見藥,可連他都這麽認為,那麽寧家其他認為他是“小野種”,認為他就是個買來的“商品”的人,會怎麽認為。

荊修竹內心憤怒難平,可眼下最重要的是,他得找到那個剛剛傷害了他的人。

他一出門,就遇見酒店保安跑上來。

“哎哎哎效率太慢了。”荊修竹側過身,看着保安們的背影,說:“我下去教你們的損失費用,不用上去看了。”

保安一愣,“你是荊修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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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修竹走在前頭,拿出手機給文誠打了個電話,說:“事兒先擱一擱,你回來看着寧見景,我出去一趟。”

文誠茫然:“啊?為啥?”

“剛才有人來過,他受了點傷,不過你別到他房間裏去,你就在我房間裏待着,注意他這邊聲音,別讓他出去就行。”

文誠打了個哆嗦:“別吧,我哪兒能看住他啊。”

“抱大腿。”

“……行吧。”

交代完畢,也到了一樓。

荊修竹一只手搭在前臺,把自己的身份證放在了桌面上,說:“剛剛是我踹了你們酒店的門,清點一下損失。”

小姑娘縮縮腦袋:“您也太沖動了……”

荊修竹說:“我還有更沖動的,把九樓東側這邊的監控給我看看,就在寧先生回來之後的一個小時之內。”

小姑娘如臨大敵,向後退了一步:“不行!剛剛您踹門已經是很嚴重的了,現在要是還把監控給您看,經理要罵我的!”

荊修竹點了點頭,“不給我看,那我就報警,讓警察來幫我看看,到時候就說你們酒店裏有匪徒入侵,傷了我們戰隊的老板,到時候你們酒店,是不是得關門調查?”

“你別、別吓唬我啊,我不吃這一套的!”小姑娘謹慎的看着他,遲疑的打量他。

荊修竹不甚在意的說:“我吧,江城人,在秦城上班兒,一年也來不了幾次,我戰隊老板在你這兒遇襲,命都差點兒交代在這裏,你不讓我查監控,那我只有報警。”

小姑娘權衡了下,稍稍松口說:“那你等等,我給你問問我們經理。”

荊修竹伸手,做了個請便的姿勢。

小姑娘拿起電話打通,稍稍說了下事情經過,又嗯了幾聲,說:“我讓一個保安陪您進去,但是您不可以再動手了,監控不是門,不能踹。”

“……行。”荊修竹心道,我又不是神經病,逮什麽踹什麽。

小姑娘安排了一個保安,像是個背後靈一樣站在荊修竹的身後,就等着他一旦有動作立刻将他制服,弄得荊修竹有點無語。

“麻煩您,給我找找九樓東側的監控,大概往前推兩個半小時這樣。”荊修竹說。

監控室的大叔“哎”了一聲,忙調出九樓的監控,往前調了調。

“十六倍速放一下。”

大叔指尖動了動,調了倍速,畫面飛快的略過,很快門口出現了一個極其熟悉的人,荊修竹眉尖一蹙。

元生?

他擰着眉繼續看,畫面飛速閃過的過程中,寧見景兩只手插在兜裏從電梯裏出來,在走廊上停了一下。

他看見元生了。

兩人不知道在門口說了些什麽,元生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再接着兩人進了房間。

他們沒有待的很久,約莫過了二十分鐘左右,寧見景便跌跌撞撞的拉開門,從裏頭逃了出來,直奔西側樓梯。

過了會,元生也從屋裏出來。

荊修竹看了下監控時間,那時候正好是他給寧見景打電話的時候,從這個時候就開始關機了.

他的手機,是元生砸的,他身上的傷,和那個吻痕也是他弄出來的!

荊修竹眉頭幾乎擰成一個山峰,只要一想到自己出生入死了六年的隊友竟然包藏禍心對寧見景作出那種事,他就恨不得将他碎屍萬段。

他的心在寧見景跌跌撞撞從房間裏跑出來時幾乎撕裂,那個時候他該多無助,剛剛那個用傷害自己逼退他好意的寧見景,心裏該有多痛。

荊修竹不知道那個時候他會不會期待自己去救他,也許不會,他那麽要強,根本不會允許自己這一面暴露人前。

但他一定會很害怕。

他忍不住想,那個剛到寧家,第一次給寧見藥抽血的時候,心裏一定也很害怕。

那麽多成年人,面對粗大的抽血針都會害怕,慌亂十多歲的小孩兒呢。

這麽多年沒有人保護他,他現在也長大了,學會了用這種自虐似的方式保護自己,不接受好意,就不會受傷害。

是嗎。

荊修竹收起心底的心疼,深吸了口氣和監控室大叔說:“行了,麻煩您,下面不用看了。”

出了監控室,迎面又撞上酒店經理,他急匆匆的跑過來,“先生,請問事情解決了嗎?”

荊修竹說:“虛驚一場,是我這邊隊裏的人發瘋,跟你們酒店沒關系,別緊張。不過你們酒店的門鎖質量确實有待提高,一腳就爛了這怎麽行。”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經理松了口氣,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心裏默默腹诽:您還怪我們門不好了?

“嗯,建議加固,起碼也得兩腳才行。”

“是是是,我們一定打報告問總部,感謝您的建議。”

荊修竹轉身出了門,撥了一個電話出去,很快那邊便接通了,懶懶散散的不像話,像是沒太睡醒,打了個呵欠。

“故知。”

“喲,荊大隊長沒事兒可不會找我啊,怎麽着贏比賽了邀請我吃飯?”

“回頭請,你先幫我找個人。”荊修竹攔了輛車,又說:“我馬上到你單位樓下。”

辛故知翻了個身,胡亂撓了撓一頭及腰長發,想不通的問:“不是,你找什麽人啊找我們交警隊來了,你怎麽一回來就折騰人,不去。”

荊修竹說:“你想要的全職業選手簽名……”

辛故知一下子坐起身,嚴肅的說:“給我二十分鐘,把江城給你翻個底朝天,都給你把人找出來!”

“……”

二十分鐘後,荊修竹差不多也到了交警隊樓下,和辛故知一起上去,調了從酒店門口的監控,一路追蹤。

辛故知雙手抱胸,問他:“哎,這不是又元生嗎?你找他幹什麽?”

荊修竹盯着道路監控,輕描淡寫的說:“弄死他。”

辛故知吓了一跳,把旁邊的工作人員也吓了一跳,防備的看了他一眼。

荊修竹笑了下,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開個玩笑。”

“不好笑好吧!”辛故知瞪了他一眼,又問:“我看到那個微博,又看今天的比賽他沒上場,說實話你們的手這麽貴重,應該好好保護才是啊,他這麽一個穩重的人怎麽這麽不小心啊。”

荊修竹心道,他穩重個屁,他心裏不知道住着多少神經病呢。

“哎他進去了!”

工作人員指着屏幕,發現元生從車上下來之後,徑直進了一間酒吧,然後一直沒出來,荊修竹讓他加快倍速。

從兩倍到四倍再到十六倍,荊修竹抽空看了下表,從他進去開始,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将近兩個小時,還沒出來。

這個酒吧離場館不是很遠,胡立謹就在附近。

他伸手拍拍辛故知的肩膀:“謝了,改天把簽名給你寄過來。”

說着,轉身出去了,邊給胡立謹打電話,“我給師兄打電話,讓他去接小宋,你現在去路對面那個酒吧裏看看元生還在不在。”

胡立謹茫然了下:“元生?你找他幹什麽?今晚咱們就回秦城了,什麽要緊事兒現在說啊?”

荊修竹冷嗤了聲,說:“還等他回秦城?他剛才傷了寧見景,我調了監控看到他最後出現在哪裏,我現在趕過去怕他先走了,你幫我看着他。”

“那你找着他,打算幹嗎啊?”胡立謹被他的語氣凍得哆嗦了下,總覺得他的語氣聽起來有點沉,有點吓人啊。

荊修竹走出交警大隊的大門,冷笑了聲:“弄死他。”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就要教做人了!大聲告訴我期待嗎!

哦對,隔壁教授今天更了!快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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