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寓情于景(四)(二更)

荊母看神經病似的瞥了他一眼, “幹什麽?”

荊修竹攬着她的肩膀,伸手從一邊的菜碟子裏捏了片藕, 還沒放進嘴裏,就被荊母一把拍掉了。

荊母眼神一偏, 動了下頭問他:“你想幹什麽?”

荊修竹擰開水龍頭洗了洗手上的油, 在荊母的圍裙上擦了擦,依舊攬着她說, “媽, 這麽多年我在外面, 沒好好照顧你跟爸, 有點內疚。”

“你還知道內疚?”荊母冷笑了聲, 卻沒掙開他, 只是瞪了他一眼。

荊修竹忙道:“那可不, 我每天都內疚的睡不着覺, 生怕您二老有點什麽我來不及照顧,我姐他們移民去國外了, 也不方便回來,我覺得您二老要不就跟我去秦城吧。”

“不去。”荊母嘆了口氣,往窗外看了眼,悵然道:“這個院子我們住了一輩子了,你還小的時候, 就跟林述在下面那個大槐樹下玩兒,寫作業也在那兒。”

荊修竹垂眸低笑,很快又掩飾住了, 一同嘆息道:“是啊,後來林奶奶去世了,林述我到現在也沒找到,不知道他會不會像寧見景一樣被收養。”

荊母眨了眨眼睛,伸手抹了抹濕濡的眼角,仰頭嘆了口氣,忽然問:“你老板也是被收養的?那他可真幸運了,希望林述也能這麽幸運吧。”

“幸運個瘠……”荊修竹咳了咳,在荊母的眼神裏把那句幾乎沖口而出的髒話咽了回去,又嘆了口氣道:“幸運什麽,他那哪是被收養,收養他那家長子有種病需要經常輸血,又是稀缺血型,就以養子為名買了他,養在家裏當血人呢。”

荊母一怔,“什麽?”

荊修竹松開攬住母親肩膀的手,指尖按在桌沿上,垂眸掩住眼底的心疼,低聲說:“他從十三歲開始就給他大哥輸血了,一直到現在。”

“十……十三歲!”

荊母是個知識分子,一輩子沒做過昧着良心的事情,教書育人桃李滿天下,一聽這種事,怎麽能忍,立刻怒道:“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也做得出來?!”

荊修竹怕被外頭聽見,忙安撫她道:“小聲點兒,他不喜歡被人聽見這個,小孩兒嘛,脆弱又敏感。”

荊母點頭:“我知道,你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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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修竹深吸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又道:“那家人就當他是買來的商品,譏諷冷眼,羞辱責罵都是家常便飯,你看他這麽乖,其實都是保護自己的假象,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肚子裏的算計能蓋出一個八達嶺長城。”

荊母心疼極了,不由得攥緊了荊修竹的手腕,指尖傳來的掐疼讓荊修竹感覺到,自己說動她了,在心裏輕笑了下。

“不對啊。”荊母手指忽然一松,奇怪的問:“那他既然不被他們喜歡,那他哪兒來的錢資助你們的戰隊?”

荊修竹結合寧見景的遭遇,自己稍稍推斷了下,說:“他們家公司之前有過動蕩,同時有個新聞爆出來他是血人的事兒,老爺子為了堵住外人的嘴,就說是他是養子,擺出他擁有公司19%股權的文件證明。老爺子去世後,他哥把他送到我手裏來管教,兩人有了個約定。”

“什麽約定?”

“如果一年內,他讓俱樂部賠了錢,他就得交出手裏所有股權,并清償俱樂部損失。”

荊修竹話音一落,荊母立刻拍了下桌子,怒道:“這是什麽大哥?還給他輸了這麽長時間的血?這是救了個白眼狼嗎!良心都上哪兒去了!太過分了!”

荊修竹立刻添油加醋的說:“他被收養之前還不知道過的是什麽日子,收養之後每天提心吊膽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從他身體裏拿走血。小小年紀整天喝酒,把委屈都埋在心底,也不會照顧自己,動不動就搞得一身傷卻不讓人知道,自己默默舔舐傷口。我要照顧他,他覺得我是外人,不肯。”

荊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深吸了口氣說:“這孩子,真是可憐他了。”

“他這輩子可能都沒有感受過母愛,我也是想帶他回來吃頓飯,就算不能,讓他開心這一天也是好的,以後回憶起來也不是一無所有。”

荊修竹越說,荊母的心越疼,她身為母親的本能,恨不得立刻就出去将他抱在懷裏,說一聲孩子苦了你了。

荊母想起剛剛在門口寧見景眼睛微彎乖乖巧巧叫她阿姨,身子骨清瘦下巴瘦的削尖,怎麽看怎麽惹人疼。

“那他願意嗎?”荊母問。

荊修竹忍笑,已經不需要他來引導,荊母自己就說到重點了。

荊修竹想了想,說:“他會願意的,你只要裝的不知道這些事,只說和他合眼緣,覺得喜歡他,問他能不能認他做幹兒子就行了。”

荊修竹說完,荊母有些不信的蹙了下眉,“這麽好哄?”

“不是好哄,是他不會拒絕人。”荊修竹頓了頓,謹慎的來回在心裏思忖了幾遍,又道:“他要是婉拒,你就趕在他之前說,是不是覺得自己只是個窮教師,不配做他幹媽,他就不會拒絕你了。”

荊母側頭,看着他忽然尾音上揚的“哎”了一聲:“你怎麽這麽了解他?”

荊修竹眸子一顫,心虛的咳了兩聲說:“我拿他當弟弟,哪有哥哥不了解弟弟的,好了我出去了,端個菜這麽長時間,他要懷疑我了。”

說完,荊修竹端着菜轉身出去了。

荊母沉思了一會,擡頭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色,壓下心底的心疼,低低的嘆了口氣。

可憐的孩子,他得吃多少苦,才能把自己變成個這麽堅強的模樣啊。

**

飯菜上桌,寧見景洗完手回來規規矩矩地坐在荊修竹的身側,半起身雙手接過荊母遞過來的飯,“謝謝阿姨。”

荊母看着他,怎麽也忍不住心裏的心疼,眼睛紅紅的搖了下頭:“……沒事,多吃點啊,別客氣,就像在自己家……”

話音一停。

寧見景奇怪的看她,斟酌着問:“怎麽了嗎阿姨?”

荊母忙道:“沒,沒事。”

荊父很健談,剛才在外頭和寧見景從國家大事聊到了各國風俗,雖然寧見景對國家大事知之甚少,但偶爾兩句也能敷衍過去。

相談甚歡,連辛故知都有些接不上話了。

吃飯時,辛故知坐在荊母旁邊,無聲地吃着飯,眼神在兩個人身上掃來掃去,今天晚上荊阿姨叫她來吃飯,估計是又想撮合她跟荊修竹呢。

他倆都沒那個意思,時間一長就當耳旁風,任你刮,出門分道揚镳該幹嘛幹嘛。

不過今天晚上,這個年輕的小老板以來,她似乎失寵了呢。

辛故知垂眼偷笑,在底下輕輕踹了荊修竹一腳,朝他一眨眼:喂,不夠意思啊,都沒有先給我介紹。

荊修竹瞪了她一眼:老實點兒,回頭給你介紹。

寧見景發覺兩人的“眼神戲”,輕笑了聲低下頭,慢條斯理地夾了點米送進嘴裏,餘光瞥見辛故知嘴角的笑意。

飯桌上兩人還這麽眉來眼去,啧。

荊母咳了咳,又咳了咳。

荊父奇怪的看她一眼,問道:“你嗓子不舒服?”

“……”荊母瞪了他一眼,又去看寧見景吃飯只是夾着米,很少動菜,就算是吃也只吃自己面前那盤,沒有朝另外的地方伸手。

拘謹的很。

荊母更加心疼了,又咳了聲,荊父皺眉:“昨天就說你注意身體,這兩天變天,你看感冒了吧,一把年紀了還跟小孩兒似的。”

荊修竹也有點無語了,不忍直視的別過了頭,辛故知在一旁不明所以,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寧見景擡起頭,茫然。

荊母不想理荊父的老直男思維,直勾勾地看向寧見景,說:“小寧啊,阿姨有個冒昧的請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阿姨。”

寧見景放下碗,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微微點頭:“您說。”

荊母嘆了口氣,說:“你知道我這個兒子,從十幾歲就離家了,聚少離多的,我們老兩口寂寞的很。”

寧見景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稍稍理了理,問她:“您的意思是不想讓他打比賽了嗎?”

荊母忙擺手:“不是不是,他打比賽那是他的事業,也跟你簽了合同,要是不讓他打,不僅是對他的委屈,更是對你的不負責。”

寧見景遲疑:“那您的意思是?”

荊母道:“我們就他這一個兒子,又不是什麽乖巧聽話的,我們這個年紀的,人家孫子都有了,他又不肯找個女孩子結婚。”

荊修竹咳了聲。

荊父:“你也嗓子不舒服?我去給你們拿點金嗓子喉片,吃完飯了都吃點兒。”

荊修竹擡頭,臉不紅氣不喘的說:“……沒有,我吃魚卡着了。”

荊母在心裏想了想措辭,接上剛被荊父打斷的話,繼續說:“我第一眼見你就覺得挺合眼緣的,想認你做個幹兒子,就是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寧見景呆了一秒,很快又反應過來,笑了下說:“阿姨您這麽好,我看您第一眼也覺得很合眼緣呢,只是我……”

荊母一聽,立刻将兒子教好的招兒抛了出來,“我知道,可能太唐突了,你是我兒子的老板,身份嬌貴,不是我們應該高攀的,我……”

寧見景彎眼微笑,打斷了她道:“阿姨您想到哪裏去了,我只是覺得受寵若驚,您這麽好我怎麽配得上。”

荊母松了口氣,眯眼笑:“那你是答應了?”

寧見景微微抿了下唇,遲疑了一秒,卻還是點了頭。

荊母松了口氣,臉上綻出一點笑意來,“那你叫我一聲幹媽聽聽?”

作者有話要說:  荊隊不去搞傳.銷,真的屈才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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